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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雷光里

  “差不多了。”

  因為在這座城里已經戰斗了許久,從一開始覺得這座城已經不像云秦立國前十年那么精彩,到見過了太多精彩的修行者,此刻倪鶴年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空洞。

  然而聽著他的這句話,文玄樞的心中驟然變得寒冷起來,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總覺得要發生的事情十分可怕。

  煉獄山大長老死了。

  倪鶴年雖然是這座城里無敵的圣師,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神仙,已經不能再戰。

  城門守軍叛了。

  狄愁飛叛了。

  冷鎮南叛了。

  該叛的都叛了,不該叛的也叛了。

  然而他只是借著這些人的勢,做到了這樣的事情,此時的一切依舊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依舊保持著勝勢。

  那這座城里,還有什么能夠阻止他摧毀長孫氏,登上這座真龍山?

  他抬頭望向真龍山。

  如果在此時,還能再出現什么能夠阻止他的可怕事情,那一定只可能來自真龍山。

  在他看不見的真龍山那些深深的幽暗殿宇里,一條條重重的帷幕忽然飄動起來,無數的光絲,在這些厚厚的幕布上像流水一樣淌下。

  激戰著的皇宮驟然變得安靜下來。

  所有看到這一條身影的雷霆學院修行者和中州衛,全部不自覺的互相后退,開始放下手中的兵刃。

  并非只是因為此時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無上威嚴,更多的,還因為這人是能夠徹底了解這場動亂和殺戮的人。

  在此時能夠起到這樣效果的人,自然只有可能是云秦皇帝。

  文玄樞陰厲緊鎖的眉頭松了開來。

  看著在筆直的皇城中軸大道上緩緩走來的云秦皇帝,他知道不管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情,這已經是最后的決戰,他喜歡這種決戰的感覺。

  他轉頭,看了白衫文士一眼。

  白衫文士看著他,點了點頭,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根紫紅色的石柱,石柱上沒有任何的符文,卻是有無數細小的孔洞。

  一絲魂力由白衫文士的手中沁入這根一尺來長的石柱里。

  一只只很細小,像蚊子但不是蚊子的紫紅色小蟲,從他手里這根石柱的孔洞里飛了出來。

  這種紫紅色小蟲的數量很多,以至于遠遠看去,這根石柱一時間好像在冒出一條條細小的紫紅色細煙。

  這些小蟲欣喜的嗅到了無數新鮮血液的味道。

  于是它們變得貪婪,落入了那些血泊之中,開始吸血、交尾、排出無數更加細小的白色蟲卵,然后死去。

  白色蟲卵孵化,變成更多的紫紅色小蟲,然后更多的紫紅色小蟲開始重復這個過程。

  進食、交尾、產卵,繁殖后代,這本身是天地間最普通的生息繁衍之道,然而這一切卻實在太快。

  快得讓人感覺極其的恐怖,毛骨悚然。

  這種的過程,只在兩三個呼吸之間,便完成一個循環。

  就好像你在眨眼之前,還是黎明,但眨眼過后,你卻發現已經是黑夜降臨。

  一絲絲細小的紫紅色細煙,很快變成了一條條煙柱,變成了一蓬蓬紫紅色迷霧。

  雖然此刻文玄樞和白衣文士還未做任何進一步的動作,這種小蟲也從未出現在某場戰役之中,甚至沒有出現在修行者的典籍里面,除了文玄樞和這名白衣文士,沒有人知道這種小蟲到底有何用途,有什么厲害之處,然而所有的中州軍和雷霆學院的修行者,都覺得很震撼,都覺得很恐怖。

  他們知道,這必定是文玄樞的最厲害手段,用于決戰的最強手段。

  云秦皇帝依舊在足以并列九輛黑金馬車的皇城中軸大道上緩緩走來。

  他穿過了殘破的金鑾殿,站在了金鑾殿的前方。

  他也看到了這些小蟲如同濃縮了時間的生老病死,然而他的眼中,唯有霸道、強大、自信、威嚴、狂熱、甚至渴望…卻沒有一絲恐懼。

  這些都和強大有關的狂熱情緒,使得他的整個有些形銷骨立的面目和雙眸,都在發出熾烈的光彩。

  此時面對掌管這云秦的皇帝,文玄樞想要說些什么。

  而面對敢于挑戰自己的文玄樞,或者說對于那些并沒有出現在這座皇城里面的其它敵人,云秦皇帝也想要說些什么。

  結果便是云秦皇帝先對著倪鶴年揮了揮手,示意倪鶴年離開。

  疲憊的倪鶴年飄然遠去,消失在殘破的殿宇之間。

  “如果沒有當年走入中州城的張院長,你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于是文玄樞首先發聲,他冷笑著說道:“這個皇位,是天和云秦賜給你的,但你卻以為是自己的。”

  “你錯了。”

  云秦皇帝并沒有發怒,只是帶著諸多和強大有關的熾烈情緒,看著文玄樞,“朕從來都不是普通人,只是像你這樣的螻蟻,并不知道。”

  文玄樞眼睛微瞇。

  但不等他出聲,云秦皇帝卻已然傲然的說道:“青鸞學院一直在教人敬畏,今日…我便借你祭天,讓天下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敬畏。”

  “這才是真正的云秦秋祭。”他狂熱而威嚴的緩緩說道。

  他的身上開始發光。

  開始發出真正的光亮。

  無數金色的雷絲,從他的身上,肌膚上涌出。

  所有的人呼吸都已經停頓。

  文玄樞和白衫文士的呼吸也都已經停頓。

  連瞇著眼睛,靜靜的行走在皇城里,思索著之前一場場戰斗,若有所悟的倪鶴年,呼吸也徹底停頓。

  倪鶴年的眼睛已經越來越不成了,他已經只能看清面前五尺之類的東西。

  然而此刻,他卻是依舊用力的抬起頭,看向真龍山的方向。

  皇帝的身上在發出雷光。

  真龍山上也開始發光。

  那一間間幽暗的殿宇里,重重帷幕已經被內里的光線照耀得好像燃燒了起來,這一重重的帷幕,也好像變成了一條條流淌的光幕。

  真龍山這些殿里金屬地面上的一個個玄奧的符文,也開始閃亮,就像有金黃色的溶液,流淌在里面。

  重重帷幕里的金屬巨盤,開始往上升起。

  原來這并不是一個個嵌在地上的巨盤,而是一根根金屬巨柱。

  真龍山頂上的天空,只剩下了一種金黃的色彩。

  就好像天空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通道,落下無數的金光,將整個真龍山籠罩在內。

  中州城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所有原本只敢在家里緊閉房門的人都開始打開了房門,走到了街上。所有的城門守軍,中州城里的中州軍和巡察軍,都忘記了自己手中的命令,都停了下來,震駭的看著這樣的景象。

  整個真龍山在發光,沐浴在金光里。

  真龍山上的光形成了沖天的巨大光柱,看上去就像是天空打開了一道通道,有真正的天神要在這樣的神光里降臨。

  無窮無盡的恐懼占據背叛的軍隊的內心。

  難道這真龍山上,和傳說中一樣,真的有龍的存在?

  文玄樞也震撼的看著真龍山變成一條難以想象的金色光柱。

  一直最為冷靜的白衫文士感到了恐懼,他吹響了手中的一根竹笛。

  笛聲嗚咽,一團團紫紅色的迷霧,形成一條條颶風,隨著他的心意,涌向渾身閃著雷光的云秦皇帝。

  轟的一聲巨響!

  一聲雷鳴自高空響起!

  震得所有中州城的人的心猛的一跳!

  沒有人看到天神降臨,沒有人看到傳說中的真龍。

  只有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從高空中落下,落到皇帝的身前,將數十具尸體炸得飛起,將大道上那些縫隙里的泥血,都盡數震了起來,變成了一團盛開的血霧。

  云秦皇帝仰首望天。

  中州城里的百萬人仰首望天。

  皇宮上方的天空,無數的白云都變得明亮起來,變成了金黃色的雷云。

  雷云的邊緣,開始流淌出金色的閃電,就連白云的中心,都開始噴吐出一條條金色的雷光。

  倪鶴年看不清這一切。

  他只是感到了恐怖的元氣波動。

  就如皇城上方的天空里,聚集了無數的圣師。

  一條過后是無數條。

  無數條金黃色的閃電,就像下雨一樣,落了下來。

  文玄樞和他身旁、身后所有的云秦逆臣,所有的強大修行者,全部渾身寒冷,然后開始顫抖,就像是一個個雪人,在不停的抖落著身上的雪花。

  雷光里,云秦皇帝冷漠的看了文玄樞一眼,然后他開始前行,沿著他面前的這支叛軍前行。

  他的這一眼里,甚至有些感謝的目光。

  文玄樞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無數哭喊聲、求饒聲和恐懼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一道道金色的閃電柱沖擊在云秦皇帝和中軸線上這支叛軍的世界里,如同無數天罰的神鞭,將一具具尸體抽打成碎片…將一名名恐懼的尖叫著的人,也抽打成碎片。

  一道道紫紅色的颶風,被無數的閃電抽打成飛灰。

  云秦皇帝行走在無數的雷光柱里,行走在這閃電的暴雨里,白衫文士看到,落到云秦皇帝身上的金色閃電柱,只是像一蓬巨大的雨水一樣,沿著他的身體流淌而下。

  一道粗大的閃電落在了白衫文士的身上。

  他的身體飛了出去,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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