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愁飛從聽風細雨樓走出,上了一輛等候在外面的馬車。
聽風細雨樓是中州城一等一的銷金窟,說得好聽些便是紅倌人聚集之地,說得不好聽些,便是最上等的青樓窯子。
云秦重武,對于這風月之事倒也是沒什么限制,男人找女人,這在云秦人而言看來十分尋常。所不同的是,你口袋里銀錢有限,便只能去姑娘姿色較為尋常的地方,你本事大,混出了人樣,便能去城里最好的去處,連一杯酒都至少要一兩銀子的地方。
寶劍、玉人、美酒,這在云秦人心目中似乎都是和英雄連在一塊的,所以即便是云秦朝堂之中的一些名臣,從這些名樓里贖出一個相好的姑娘,納為偏房,這也是常有的事 像狄愁飛這樣的年輕修行者,氣血旺盛,之前又常年在龍蛇邊軍之中,一年也見不到多少次女人,所以在這方面自然也有需要。
里,他便是剛剛開了聽風細雨樓里最紅的清倌人紫嫣的苞,其實他早就知道紫嫣和吏司一名叫卓青盈的年輕官員互有愫,若不是他的出現,那么紫嫣這名麗人的結局應該就是被卓青盈這樣年輕有為的官員贖 ,成就些佳話。
然而他即便暗中知道紫嫣心有所屬,卻依舊裝作不知,而今里,面對他的索求,紫嫣也非但沒有拒絕,非但是將自己清白的 子交給了他,而且還是百般奉承,用盡了自己的手段來伺候他,取悅他。
想到紫嫣被他破瓜時眼角滴出的一些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那名年輕吏司官員的淚水,以及即便初次之后十分腫痛都盡力侍奉了他三次,又想到最后他離開時,她臉上看不出多少虛假的笑容,馬車里的狄愁飛臉上就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他輕笑著,自傲的輕聲自語了這一句。
因為他很清楚紫嫣今 里如此,只是因為他的權勢,因為自從文玄樞之亂之后,在這中州城里,已經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有權勢。
她很清楚,只要此刻的狄愁飛一句話,便可以輕易斷了她的 郎,那名吏司年輕官員的前程。
狄愁飛也完全不擔心從今開始,紫嫣和那名吏司年輕官員還有什么藕斷絲連之事,并非是因為他不在意這名聽風細雨樓里的紅倌人,事實上她白羊般的姣美 體對他也有著極大的吸引力,在中州城里也恐怕找不出幾名和紫嫣一樣出色的女子。他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他知道紫嫣是很聰明的女子,不需要他說什么,從她盡力侍奉他時的眼眸里,他就知道她也認清了她的命運,明白他對于她是比那名年輕吏司官員更好的選擇。
這不是他的力量。
這是權勢的力量。
狄愁飛知道這兩便是林夕大喜的子,想到自己的死敵娶的是首輔之女,又想到不管方才迎承自己的女子是多么的美艷,終究只是出 于青樓的女子,他的面上卻也沒有絲毫的怨怒,反而只是浮出了一絲更為意味深長的笑意。
馬車緩緩行駛在中州城的街巷之中,行向朱雀大道,最終在朱雀大道旁的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來。
這座大宅院原本是屬于內務司大臣朱正隸,在江家、鐘家之亂之后,朱正隸便也受牽連,被捕入獄,家產也被罰沒,現在這一座大宅院,便被賜給了狄愁飛。
狄愁飛的雙親和一些弟妹等家人,以及龍蛇山脈一些忠心的下屬,也已經被接送到了中州城里,大多也被安置在這座大宅里,再加上先前朱正隸家中的一些妻小、侍女也因罪被罰為奴為婢,一并賜給了狄愁飛,所以先前的朱府,此刻的這座狄府并不寂寥冷靜,一副望族氣息。
狄愁飛精致的官靴在剛剛灑水清掃過的微濕廊道上碾壓過去,他穿過了數重庭院,到了大宅最后方的馬房。
馬房里有著兩頭老馬,一黑一黃。
看到狄愁飛走進來,這兩頭老馬紛紛發出嘶鳴,都露出欣喜親近之態。
狄愁飛微微一笑,挽起了袖子,親自幫這兩頭老馬刷洗,然后添了些飼料。
這兩匹老馬是他在龍蛇邊關時所用的軍馬,伴隨著他在龍蛇邊關渡過了很多年,對于他而言,人或許會背叛他,但這馬卻不會,所以他一直將這兩匹老馬當成自己的老朋友,在離開龍蛇山脈的時候,他也想方設法將這兩匹老馬從龍蛇邊關帶了出來。
照料好了自己的這兩匹老馬之后,狄愁飛才又行出了這座宅院,上了馬車。
馬車又開始在中州城的街巷中穿行,一直行進到可以清晰的看見還在修補中的皇城的天麒巷,這才在另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
這座大宅是冷家的大宅。
在文玄樞謀逆的最后戰斗里,中州城的人才赫然發現,原來從頭到尾,最有理由加入文玄樞一方的冷鎮南,一直都是皇帝的人,也就在那場戰斗力,中州城的很多人才醒覺,原來冷鎮南也是一名強大的圣師。
在文玄樞的黨羽被徹底從中州城鏟除之后,冷鎮南的地位在明面上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依舊掌管著內務司,然而無論從威望上,還是在實際權力上,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冷鎮南似乎早已知道狄愁飛會在這個時候到來,所以門房并沒有通報,直接就讓狄愁飛的這一輛馬車行進到了冷鎮南的書房前,這才請出了狄愁飛,迎進了書房。
相互見禮之后,在朝堂中一直以沉默寡言著稱的冷鎮南沉吟了片刻,抬首看著狄愁飛,看不出什么 緒的平聲問道:“這只是你的意思,還是還有來自圣上的意思?”
狄愁飛看著這名在皇城之戰里受了傷,面容還顯得有些過分蒼白的大人物,恭謹應聲道:“既有我的意思,也有圣上的意思,圣上先前已經對我透露過,只要冷大人同意,他便可下旨賜婚,后世子孫也可承蒙圣恩。”
冷鎮南點了點頭,一時卻是又沉默不語。
狄愁飛并不著急,只是平靜的微笑,接著出聲道:“冷大人是圣上看重的重臣,功勞比我等后輩高出太多,圣上的意思也十分明顯,不特意召見你當面說此事,其實也是不想冷大人為難。只要冷大人不愿意,圣上又沒有親口對冷大人開口說過,便也不算違了圣意,不算折了圣上的顏面。圣上對冷大人的厚 ,實則令我等后輩欽羨,但想必冷大人也明白圣上心中的宏圖大謀…圣上和青鸞學院之間,已然不可能和平相處。所以不管早晚,冷大人總是會有面臨選擇的時候。”
“我是軍中重臣,掌管中州軍,又監督各地將領,在地方上,我的威信和力量遠不如顧云靜,但在這中州城,我的權勢卻比顧云靜還重。”微微一頓之后,看著依舊思考不語的冷鎮南,狄愁飛繼續緩聲道:“朝堂各司官員,現在又以冷大人為首,圣上準許我和冷家聯姻,便是想以此表明對我們的放心。恕晚輩直言,圣上這么做已然不易,他讓我們安心,我們不能讓他安心,便有關我們的命前程。圣上想要一個更強盛的盛世,他要的便是一個穩固的,可以讓他安心的朝堂,可以完全貫徹他的旨意。而且我斗膽問大人一句,拋開一切感 因素,就事論事,您認為圣上會敗在林夕那樣一名連大國師境都沒有達到的修行者手里么?”
“請大人想想您的前程,想想您的家人,想想您的女兒若是和青鸞學院的那名土包學生在一起,今后會有什么樣的結果。”狄愁飛認真的說完了這一句,然后恭敬的對著冷鎮南行禮。
冷鎮南依舊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想著這個強大的云秦帝國,想著強大的真龍山,他認為狄愁飛的話是對的。
他覺得這才是對自己和對自己的女兒最負責的決定。
所以他點了點頭,沒有什么不快的看著狄愁飛,說道:“現在的中州城里,沒有比你更出色的年輕人,既然圣上也有這樣的心意,那便請圣上安排,擇良辰吉 ,行大喜之事。”
狄愁飛笑得燦爛,跪伏下來,對著冷鎮南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如瀑的黑發流淌在背后。
“岳父大人必定會名留青史,小婿也會沾染光澤,那些試圖和這個帝國對抗的人,勢必如煙囪里的炊煙,轉瞬即逝。”
冷鎮南微微一笑,站起 來,扶起狄愁飛,說道:“今后還要賢婿照應,這中州城里,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狄愁飛微笑著。
他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權勢又朝著上方跨出了一大步,站在了只比中州城里最高的真龍山略矮一些的地方,俯瞰著城里的眾生。
同時他又在心中自嘲著,很多時候,權貴和青樓里的 女,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青樓里的紅牌和首輔的女兒,又有什么大的分別?
“林夕,我擁有著中州城里最強的權勢,你又憑什么,能和我為敵?”這名出色的,驕傲的,即將成就圣師的黑發如瀑的年輕人,在心中譏諷的問道。
(生物鐘又有些亂 ,沒辦法都靠找出了包好久沒喝的咖啡,這一章最終也還是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