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藍色的雨珠墜落在池雨音身外的綠色光紋上之后,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多滴。
和那株通天巨梯一樣的藤蔓潰爛崩塌,汁液噴涌如瀑,碎肉如雨一樣,此刻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依舊是一副難以想象的畫面。
這一滴滴蘊含著圣師階的磅礴力量,就如同一道道飛劍的藍色雨滴,落在七顆寶石散發的綠色光線上,卻是如同溫柔的春雨一樣,完全不像有什么力道。
那一條條純凈的綠色絲光在池雨音身外形成的光符原本看上去十分稀疏,然而因為這些藍色的雨珠散開,綠色絲光反而顯得更加稠密,看上去就像在池雨音的身外形成了兩層圓弧形的傘面,外面一層是藍色,內里一層是綠色。
在初始的極度震驚之后,池雨音明白林夕和南宮未央賭對了。
看著更加密集,潮汐一般席卷而來的藍色雨珠,她也明白了自己此刻需要做些什么。
在持續不斷的朝著七顆自動懸浮在她身外的扁平寶石貫入魂力的同時,她的身體也快速的移動了起來。
池雨音變成了飛奔在林夕等人身周的一片盾牌,每一滴真正對林夕等人有威脅的雨滴,全部在她身外的光幕上化成流淌潰散的元氣。
外面的地面上,包括他們身后的這座神廟般的建筑,卻是不停的嗤嗤裂響,被砸落的藍色雨滴擊出深深的溝壑、孔洞,碎屑四飛,就像一蓬蓬煙花不停的綻放。
“這算是法陣?”
林夕看著懸浮在池雨音身外,散發出玄奧力量的七顆寶石,忍不住喃喃自語的說道。
“法陣?”
南宮未央覺得林夕說的這個詞語有些新鮮,其中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深刻的道理,所以她忍不住低下頭,轉身看了林夕一眼,重復了這一句。
在一息之前,她還是有些微惱。
她的惱怒來源于這七顆寶石無法接納她的魂力,卻是能夠接納這些妖族修行者的魂力。
但在池雨音開始盡可能快的移動時,她眼中惱怒的神情就已經消失,她就已經抬起頭,認認真真的看著那頭從空中落下的蒼老海妖王。
這七顆寶石上散發出來的純凈光絲,雖然只能堪堪籠罩池雨音一個人,但池雨音畢竟是接近圣階的修行者,在她的高速移動下,她已經不需要考慮任何防御的問題,只需要考慮如何殺死這頭海妖王。
從空中不可一世,直接踩踏著潰爛的巨藤殘塊,從空中墜落下來的蒼老海妖王也看到了這樣的異變。
在一息之前,它因為終于擊潰了那株巨大的藤蔓,就像殺死了其中一個仇敵一樣快意。
然而此時,在南宮未央和林夕的注視里,它卻開始感到了恐懼。
它甚至想要躍回身后的山崖。
然而它已經在距離方才躍出的甬道極遠的空中,它的身體,又是遠比任何修行者要沉重,即便是體內的魂力全部在一瞬間噴涌出來,也絕對不可能使它像一柄飛劍一樣倒飛回去。
所以它只有落下。
魔變后的痛苦是沒有經歷過的人難以想象的。
不僅是整個身體被用滾碌碾過一般的疼痛和酸癢,還有強大的力量伴隨著大量的體力從體內消失之后的極度疲憊和虛弱感。
所以很多魔變后的煉獄山修行者,甚至愿意在自己的身體上割出很多條傷口,或釘入一些鐵針,用這種純粹的疼痛來刺激自己,以消弭其它更加不適的感覺。
然而林夕很清楚光憑南宮未央一個人依舊不可能戰勝這頭海妖王,所以他還是將手放在了大黑的三根黑弦上。
池珊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她的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
然而這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嬌小妖族少女,還是異常堅定的對著身旁的池粟點了點頭。
池粟咬緊了牙關,手中如狼牙棒般的容器中噴出一股氣流,托出了一顆墨綠色的種子。
蒼老的海妖王落地。
它想要盡量讓自己和南宮未央距離遠一些,但當它心中泛起這個念頭時,它的本能直覺,卻是又讓它牢牢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魂力,不敢在落地之前大量噴涌魂力,不敢讓自己的魂力有任何一絲的浪費。
它的身體恐怕至少有數千斤的分量,在腳掌接觸到地面的瞬間,隨著異常沉悶的聲波往外擴散,它腳下的地面,以它為中心迅速出現了一個方圓十余米的圓形凹陷,然后地面就像一圈圈海浪一樣,高高低低的往外擴散而出。
地面上的震動,甚至讓池粟都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倒在地。
和沖擊聲同時響起的,還有海妖王腿部的刺耳骨裂聲。
它的本能直覺就讓它意識到,在它落地,身體遭受沖撞震蕩的時候,就是南宮未央和林夕最佳的出手時機。
所以它在此之前積蓄著魂力,只是純粹用自己的肉體力量來落地。
這種想法自然是毫無錯誤之處。
只是它踝部和膝部的骨骼徹底碎裂,以及體內氣血的瞬間震蕩,畢竟對它造成了一些影響。
就在此時,南宮未央和林夕出手。
林夕體內所有剩余的魂力,毫無保留的貫入三弦之中,化成了一道黑色的箭光,從大黑的前方無聲破空而出。
南宮未央本待也將和先前戰斗時一樣,再次不顧自己的損傷,施出盡可能凌厲的一劍。
然而在出手的瞬間,在林夕的箭光飛射而出,在空中劃出玄奧的弧線時,她卻驟然有所感悟。
這是大修行者難得的頓悟。
也是唯有在面對真正的生死之戰,真正強大的對手時,才有可能產生的頓悟。
她看了蒼老的海妖王一眼,飛劍急劇的加速,帶著一條白色的渦流,落向蒼老的海妖王。
蒼老的海妖王原本極細的瞳孔驟然收縮得更細。
三股藍色的魂力,同時從它的頭頂涌出,竟是糾結著整個峽谷里的某種元氣,在它的頭頂瞬間凝成一道如三叉戟般的光影。
這是它從未用過的手段,也是它比之前的潮汐藍雨更強大的力量。
它的感知和魂力,畢竟都在南宮未央之上,所以即便是出手略緩,它依舊感知到南宮未央的飛劍是落向它的頭頂。
它有信心一擊將南宮未央的飛劍崩飛出去。
然而它的力量落在了空處。
那道如三叉戟般的光影,連飛劍的流光都沒有觸及。
輕薄的飛劍沒有落向它的頭頂,卻是在它不可置信的情緒剛剛在體內泛起之時,落在了它的咽喉上。
飛劍入肉一寸。
同樣是圣師的力量和冰寒凌厲的劍意,像無數細針狠狠刺入它的脖子里。
它發不出聲音,脖子僵硬著,右手卻是和飛劍一樣的速度,抬起,按向南宮未央的這柄飛劍。
然而就在此時,那道黑色的箭光早于他的手掌一瞬,沖擊在了南宮未央的飛劍上。
這是源自大莽第一箭師公孫羊的箭技。
后一箭沖擊前一箭,以讓前一箭發揮更強大的破壞力。
所不同的是,林夕此刻的一箭,錘擊的是南宮未央的飛劍。
南宮未央一聲輕咳,沒有回撤自己的飛劍,而是將自己的魂力,也以狂暴的態勢貫入飛劍,配合林夕的這一擊,將飛劍繼續往前送入。
飛劍再入兩寸!
強勁的元氣沖擊在蒼老的海妖王頭顱之內,甚至讓它的眼珠都無法控制得往外鼓了起來。
它的右手,竟在第一時間因為差了這兩寸,而沒有第一時間握到這柄飛劍!
頸部和顱腦之內許多經絡的損傷,也使得它感覺到了麻痹,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擺動。
畏懼和難以理解,像一波波潮汐一樣,沖擊在它的腦海里。
這一道黑色箭光,竟然能在空中飛繞那么久…竟然能將時機把握到如此極致!
飛劍上的力量開始衰竭。
它的右手終于握住了這柄飛劍。
在和這柄飛劍殘余的力量相持之間,發不出聲音的它開始以一種渾身顫抖、搖擺的姿勢朝著南宮未央和林夕等人所在的這座神廟般的建筑物狂奔。
之前和那株巨大藤蔓的對戰,也讓它此時體內的魂力所剩不多。
所以它明白,在它已然遭受如此重創的情況下,唯有近身,配合自己強大的肉身力量,才有可能殺死林夕和南宮未央等人。
池珊就在此時出手。
墨綠色的種子在她的身前長成了一片墨綠色的草地。
一株株的墨綠色青草就像女巫的頭發一樣拼命的涌動著,竟是在蒼老的海妖王的雙腿上割出了無數深可見骨的傷口。
可以想象,若是一般的修行者,甚至身披鎧甲的重騎,在這樣的草地里,恐怕也已經被割成無數碎裂的肉塊。
池芒出手。
一枝枝綠色箭矢變成一團團扭曲的,燃燒著的“章魚”纏在這頭蒼老的海妖王身上。
即便明知自己的箭矢難以對這頭蒼老的海妖王造成多少實質性的損傷,他還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施射著這些寶貴的箭矢。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此時就是完完全全的對耗,看哪一方最先支持不住倒下。
上半身在燃燒著,下半身被割得血肉模糊的蒼老海妖王依舊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沖到了林夕等人的身前。
它的雙手帶著一絲絲的藍光,重重的捶打在了池雨音身外的綠色光幕上。
綠色光幕明顯的凹陷了下去,七顆寶石驟然倒退,緊貼在了池雨音的身上。
池雨音的呼吸驟然停頓,整個身體連著七顆寶石倒飛出去,狠狠的撞擊在建筑物內里的墻壁上。
就在此時。
先前除了接替池禾貫注魂力之外,一直都沒有怎么出手的絡腮胡子妖族修行者決然的站到了已經魂力耗竭的林夕和南宮未央身旁。
一株下半身如褐色巨蝎,上半身是一個巨大鱷魚頭般的食人花,就像他的妖獸追隨者一樣,驟然出現在他的身前一尺處。
已經徹底瘋狂的蒼老海妖王雙拳再次擊出,將這株兩人多高,張口向它噬去的食人花打出了兩個臉盆大小的孔洞。
這株食人花流出的汁液是紫紅色的,散發著濃濃的酸味,就像陳年的醋味。
這種汁液濺射到后方絡腮胡子妖族修行者身上,沒有任何的變化,然而噴灑到這頭蒼老的海妖王的雙臂上,身上,卻是冒出了濃厚的白霧,使得海妖王的肌膚,血肉,如之前那株巨蔓一樣,一塊塊的腐爛掉落。
蒼老海妖王的身體驟頓。
一只黑色的小爪子,就在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一蓬白色的寒氣,凝成了一根冰棱,從它潰爛的胸口,狠狠的刺了進去。
蒼老的海妖王的身體徹底停頓。
一股白霜,從它的口中噴了出來。
“這是真正的群毆啊…”
看到這樣的畫面,林夕在心中笑了起來,又有些擔憂,“最好還是不要一下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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