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千葉關的這一場戰斗,是現今修行者的世界里,確實的、有據可查的記載里,等階最高的一戰。
加上那些死在徐生沫劍下的云秦軍中修行者,這一戰死去的修行者便已上百名,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國士階以上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再加上兩名煉獄山大長老,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這樣大圣師階的存在,即便是張院長當年鎮守墜星陵的一戰,從高階修行者的死亡數量上,都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在整個世間,千葉關的這一戰也有著和當年墜星陵一戰一樣深遠的意義。
云秦立國前十年。
沒有云秦,只有環繞著中州的一些諸侯,一些門閥。
居留氏和長孫氏,在中州城進行著最后的交戰。
西夷十五部在水草肥美的碧落陵中依靠天賜,越來越強大,最終不再滿足于滿目的青草和肥羊,想要得到世間最為繁華的中州城。
煉獄山最高神殿里的煉獄山掌教,擁有了可以掌控世間的力量,他隨意的落下棋子,讓南摩國開始蠶食著天下。
一名默默無聞的中年大叔背著一件無人知曉的魂兵,帶著一頭被他稱為鴛鴦和一頭被他稱為麒麟的妖獸進入了中州城。
在中州城里,他擊敗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殺死了其中的一些修行者,其中有些是居留氏的最強者。
長孫氏成為了中州城的王者,以仁治,以武治,開始令諸侯、門閥歸順。
這名中年大叔離開中州,進入了登天山脈,成為了青鸞學院的院長。
西夷十五部開始東侵,長孫氏無法擋,西夷十五部大軍逼近中州,十五部中強者只覺攻入中州城指日可待,卻不知道他們的鐵蹄過去,毀壞了這名中年大叔曾經經過的一些地方,珍視的一些東西。
于是一夜之間,西夷十五部的所有首領被劍光斬落頭顱,西夷十五部變成了喪家之犬。
再接下來,南摩國三十萬大軍逼近墜星陵,那名中年大叔和十七名青鸞學院強者出現在墜星陵,令南摩國和煉獄山的修行者死傷無數,最終南摩國滅,大莽興起,強勢的大莽開國皇帝湛臺莽依靠千魔窟,開始了和煉獄山的抗爭。
云秦興起,變成世間最強大的帝國。
煉獄山掌教不敢踏入云秦一步,開始蟄伏,在數十年和青鸞學院的征戰之后,他最終在千葉關前輸掉了這一戰。
有些人的生老病死根本不用去關心,也不用去想。
然而如果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一個人的掌管之下,而這個人突然有一天死去,離開這世間,突然沒有人管你了,你就會很自然的迷茫,想自己接下來該往何處去,該要做什么,或者可以做什么?
煉獄山掌教是最為特殊的存在,所以在他死去之后,在林夕離開千葉關,在壓倒一切的震駭緩慢消散之后,跪倒在地上的那些大莽官員,就已經不可避免的想,自己接下來要怎么辦。
隨著煉獄山掌教死去的消息傳入大莽,大莽的普通百姓都不由自主的走出大街小巷,他們匯聚在一起,覺得那些煉獄山的神官,那籠罩在沖天煙柱里的煉獄山大長老,還有那坐在最高神殿里的煉獄山掌教,怎么可能會死?
最開始的不可置信過后,這些普通的大莽民眾開始想到,原來就算是神,也依舊可以被殺死。
然后這些普通的大莽人,心里也開始萌生出以往根本沒有的東西。
因為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這樣的人物的死亡的意義太過深遠,所以有關千葉關這一場盛會的消息,就像一場史無前例的颶風,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消息傳入了煉獄山。
煉獄山里,還有一個很老的煉獄山大長老。
他就是那名說話的聲音有如兩片青銅片摩擦一般刺耳難聽,曾經在山道上故意羞辱過張平的煉獄山大長老。
他也是那些很老的煉獄山大長老中最強大的一位,所以他被煉獄山掌教留在了煉獄山里,以免有什么變局。
聽到千葉關傳來的這個消息,這名平日在煉獄山里不可一世的煉獄山大長老也第一時間蜷縮在了自己的寶座里,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然而在片刻的時間過后,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卻也想到了平時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充滿恐懼的心中,一絲狂熱和狂喜,又像野火一樣熊熊燃燒了起來。
煉獄山里,唯一壓在他上面的那個人沒了。
他今后便是整個煉獄山新的主宰。
這種野火一般彌漫他心間的情緒,甚至壓過了恐懼,他的青銅寶殿里,開始響徹他的狂笑聲。
他從青銅寶座里站了起來,身上開始冒出熊熊的濃煙和火光,他決定要馬上殺死張平。
雖然煉獄山掌教在死去之前,從沒有親口說出張平是煉獄山叛徒的任何話語,然而那三尊獨輪金屬傀儡的臨陣倒戈,便足以讓他確定張平是煉獄山的叛徒。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離開了自己所居的銅殿,包裹著濃煙和烈焰行向張平的洞窟。
張平依舊在自己的洞窟最深處的工坊里。
現在這間工坊里已經沒有奴隸,唯有十余名煉獄山的紅袍匠師。
許多零散的鎧甲鋪在這間工坊的一塊平整大石上。
在張平的眼中,原本這件用來對付煉獄山掌教的鎧甲,已經只剩下最后的數件東西,以及最后的兩道工序。
然而即便只差最后的一道工序,這件鎧甲到現在,還是終究沒有完成。
他先前也一直在等待著最終審判的來臨。
因為煉獄山掌教的是否正式降臨世間,是否能夠活著,也決定著他的生死。
現在他也已經得知了煉獄山掌教死在了千葉關的消息,現在他不用命令任何人去探查,也已經可以想象出那名煉獄山大長老已經朝著他的洞窟行來。
然而他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恐懼,唯有一味的冷漠和平靜。
當強大的氣息終于來臨,開始從洞窟口涌入時,他微微的沉吟了一下,從懷里取出了一份極其繁雜的圖紙,攤開,掛在了這間工坊的墻壁上,然后他轉身,等待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出現。
包裹著濃煙和火焰的煉獄山大長老終于走入了這間工坊。
“跪下,你這個叛徒!”
他如青銅摩擦般刺耳,但異常宏大和狂熱的聲音,在這間工坊中響起。
很多的紅袍神官如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涌入。
煉獄山所有的紅袍神官里,真正的精銳和強大的存在,已經死在了顧云靜的狙殺里,以及跟隨著煉獄山掌教去了千葉關,所以現在煉獄山里絕大多數的紅袍神官都只是一些低階的修行者,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甚至先前根本沒有資格踏入這座山里,現在這些低階的紅袍神官們,在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身后連腰都不敢直起,頭顱低垂著,卻是也都紛紛的伸出手指,指著張平,一聲聲的厲叱道:“跪下!”
“跪下!”
“跪下!”
暴戾和冷酷的呵斥聲,如海嘯般將張平包裹,在這個洞窟內的工坊里不停的震蕩。
然而張平卻依舊保持著沉默,他只是抬著頭,沒有半分順從的看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暴戾的狂笑了起來,準備發出命令,讓身后的所有紅袍神官對著張平出手,同時自己也出手。
但就在這時,他輕咦了一聲,他看到了張平掛在這間工坊墻壁上的那份圖紙,然后他的目光就被深深的吸引在這張圖紙上,然后他的目光變得更為狂熱,他的兩顆青銅色的眼珠,就好像要徹底的燃燒起來。
“想不到你居然在制造這樣的一具鎧甲!”
“這是唯有青鸞學院才能設計出來的東西…且經過了你的改造?你在天魔獄原之中,原來還得到了不少符文!”
“原來你是青鸞學院的潛隱!原來你們是想用這件鎧甲對付掌教!只可惜你們怎么都不會想到…這件鎧甲最終要落到我的手中!”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開始不停的狂笑起來,他心中的恐懼,也隨著他看明白這份圖紙和隨著他的狂笑,一點點的消失。
他身后所有的紅袍神官被這樣的笑聲震得臉色蒼白,震得耳膜中流出了鮮血。
然而張平在他的笑聲里只做了一件事情。
張平開始魔變。
張平的身體在煉獄山大長老的威嚴黑袍里暴漲,他肌膚的顏色,不是變成尋常魔變的藍黑色,而是變成了純黑的色澤。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狂笑聲沒有停歇,只是眼睛里閃出了更加驚訝和喜悅的神色。
張平的身體往后倒退,他撞在了后方的山壁上,然后這面山壁崩裂,出現了一個幽深的通道。
張平順著這個通道狂奔而出。
“封存住這里的所有東西,哪怕是少了一片塵土,你們所有人便不要想著能好好的活著。”
如青銅摩擦的刺耳聲音再次響起。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貪婪的將墻壁上的圖紙攝起,收入懷中,然后他的身影變成了一條黑煙,涌入了張平逃離的通道之中。
張平從煉獄山最高的這座火山的后山一處撞出,繼續不停的狂奔。
洶涌的黑煙很快從他的身后沖出,隨之顯現的煉獄山大長老看了一眼他狂奔的背影和煉獄山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峰,只是譏諷的冷笑。
雖然張平偷偷的在自己的洞窟中挖出了一條用以逃跑的通道,然而他身在煉獄山中,又能逃到哪里去?
煉獄山大長老不緊不慢的追向張平。
出現在他身后,跟隨著他追殺張平的煉獄山紅袍神官越來越多。
許多平時甚至都不敢大搖大擺走在煉獄山間的低階弟子和紅袍神官,都加入了追殺張平的行列中,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清冷死寂的煉獄山里,原來有這么多人。
在血樣人潮的映襯下,為首的煉獄山大長老的身影顯得越發的高大,而一個人孤零零的奔跑在前方的張平顯得更為可憐和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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