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云秦將領不可能知道大荒澤的后面是什么,所以他微微失神的同時,忍不住用最直接的話問出了他心中的震驚和不解:“大荒澤的后面是什么?”
“你很強,而且能率領這樣建制的云秦精銳,你的身份定然不低。”手提著明月般圓環的嬌小女子沒有先行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反問道:“你來自云秦哪里,在軍中是什么身份?”
云秦將領目光微沉,一時沉默不語。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告訴你我的來歷。”嬌小女子以目光便制止了周圍躁動的穴蠻,冷冷的說道。
云秦將領看了這名嬌小女子的綠瞳一眼,點了點頭:“云秦仙一學院郭秋冬,龍蛇軍正五品游牧尉。”
嬌小女子沉默了片刻,這才靜靜的說道:“去年臨冬,你們龍蛇軍深入黑水沼澤,突襲了鎮古草場,那一部龍蛇軍領軍的將領,可是名為狄愁飛?”
云秦將領微微一怔,他恍惚覺得這名女子的出現和她此刻說的這句話有些必然的聯系。
“是狄將軍。”他點了點頭,直覺自己正在越來越接近自己和龍蛇軍一直在尋找的某個真相,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一直想知道,他們這些部族和往年相比為什么有這樣的改變。”
嬌小女子看著云秦將領,又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說道,“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云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道:“愿聞其詳。”
“大荒澤的后面,是綠野城。”
嬌小女子轉身看著后方陰郁的天地,緩緩的說道,“綠野城最早也是和你們這個世界一樣的修行者建立的,但和你們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不同的是,我們崇尚自然,講究和世間萬物和諧共生,不喜征戰。我們世代居住的綠野城再往東,便是無盡的東渺海,而和這大荒澤之間,也有著極其古老的山林相隔。”
“我們也不喜歡那山林和這大荒澤的環境,所以我們一直沒有人到這大荒澤來…然而有一天,我們有一個喜歡游歷的小女孩穿過了古老的山林,到了大荒澤里面,然后她遇到了很多居住在了地穴里的人。這些居住在地穴里的人雖然看上去很兇惡,但對她卻很友善。”
“她成了他們的好朋友…對于她而言,這就像是一次人生中一次難得的旅行,因為我們終究是不喜歡這里的環境,終究還是要離開大荒澤回去的。但是你們云秦的大軍突然殺入了鎮古草場,殺入了這些居住在地穴里的人的居住地。大軍過后,寸草不生,老幼婦孺都沒有一個留下。”
“懷著好奇的眼睛從綠野城出來的小女孩也永遠的留在了那里。”嬌小女子看著云秦將領,清冷的說道:“對于你們云秦大軍而言,她恐怕是微不足道,或許你們的大軍都未必注意到,在他們殺死的上千人中,有這樣一名不屬于你們口中‘穴蠻’的存在。但她對于我們而言卻是不同。”
“我們便有更多的人來到了大荒澤…原本我們只是想找那名指揮屠殺的狄將軍復仇,然而親身經歷了這么多廝殺和生死之后,我們已然根本無法保持最為簡單的愛恨,無法置身事外,我們的敵人,也從那一個指揮屠殺的將領,變成了你們云秦。”
云秦將領只是一動不動的聽著,越聽心卻是越為冰冷。
這半年來,整個龍蛇邊軍乃至整個帝國都在探詢龍蛇邊關異變的真正原因,然而誰會想到,引起這樣異變,引起無數云秦軍人犧牲的,只是去年臨冬鎮古草場那一場大捷,只是一名云秦軍方的確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小女孩?
“你們綠野城有多少人,有多少修行者?”他口中有些苦澀的看著這名嬌小女子后方的茫茫天地,問道。
“綠野城對于你們云秦而言,只是一個部落。我們進入大荒澤的人也不多。”嬌小女子看著云秦將領,冷冷的道:“但你們對我們一無所知,我們有你們口中‘穴蠻’的絕對信任。所以從我們到來時開始,你們便注定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可以利用你們的智慧和堅兵利甲,隨意的屠戮他們。”
“屠戮?”
云秦將領冷峻的臉上泛出了一絲苦笑。
這數十年間,云秦的軍隊殺死了無數的穴蠻,然而始終弄不明白,這片大荒澤里面到底有多少穴蠻的存在。
而且除了少數輝煌的大捷之外,平日里雙方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的廝殺,傷亡的人數比例也大多維持在一比一,每一名穴蠻倒下的同時,也都會有一名云秦軍人的鮮血淋灑在這片大地上。又何來隨意屠戮之說?
這些強大的修行者的出現,不僅給穴蠻提供了強有力的直接武力支持,而且還直接給這些穴蠻注入了文明,所以今后帝國和這些穴蠻的交戰,將會越發的艱難。
“你很強,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強大的對手。”嬌小女子轉過了身,正對著這名云秦將領,道:“我和你說這些,便是想問問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聽到這句,這名云秦將領知道自己最后的時刻到了。
他轉過頭,朝著被濃厚霧靄遮掩著的龍蛇山脈,朝著自己家鄉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青色長刀。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沒有任何保留的將自己體內的魂力激發到了極致,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手中的已經布滿裂紋的青色長刀之中。
他的身體都發出了淡淡的熒光,手中的青色長刀,比起方才更是耀眼。
接著,他的整個人便飛騰了起來,斬出了平生最為凌厲,最為決然的一刀,斬向了前方的嬌小女子。
嬌小女子身上的斗篷飄舞了起來,就像一張青色的浮萍。
她手中的圓環也再次變成了一輪明月。
耀眼的青色彗尾和明月再次撞擊在了一起。
嬌小女子的身體如同一張犁一樣往后倒退了出去,在地上犁出了一條深溝。
斬出了平時最為強大一刀依舊被擋住的云秦將領的身體被往后震飛了出去。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碎裂成了一片片青色的光星,五六根長度驚人的長槍同時狠狠的交叉刺入了他的體內。
他眼前的天地變成了紅色,然而這名出身于云秦三大學院的將領在此時卻是露出了一絲自傲的微笑,驕傲的出聲道:“云秦軍人的心中從沒有投降兩字。”
嬌小女子的身體終于在深深的溝壑中站穩了。
她看著被數名巨蜥騎士手中的長槍挑在空中的云秦將領,一時沒有出聲。
她的雙手和身體也都微微顫抖著,這名云秦將領的職階并不是她所見的對手之中最高,但是戰力卻是最高,這對手最后的一擊,也是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損傷。
一直等到這名云秦將領死去,隨著長槍的拔出而落于地上的身體開始冰冷,她才對著這名云秦將領輕聲的說道,“有…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這名身上的綠色斗篷也被震出了裂縫的嬌小女子也不知道,就在這名云秦將領身體被五六根長槍洞穿,被挑于空中時,極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有兩名渾身黑甲黑布,只露出兩雙眼睛的軍士,也第一次動了動,放下了手中的單筒鷹眼,無聲的朝著那名云秦將領隕落的空中行了一個異常莊重的軍禮。
然后這兩名軍士,極其小心而敏捷的朝著后方的山林中退去,于瞬間消失。
云秦北倉洞邊貿集鎮,是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試圖一夜暴富的淘金者的自發聚集地。
這里唯有一個用大量雨棚搭建起來的簡陋邊貿市場,以及數十間錯落于山坳之中的酒樓、客棧。
正因為這些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可以不惜性命的將云秦所需的一些藥草、香料、可以制造魂兵的獨特材料,一些極受歡迎,用于裝飾用的獨有野獸的皮革和骨骼最有效率的送往云秦各地,所以龐大的帝國對于此種聚集地也是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
禁也禁不絕。
驚人的利潤總是會吸引大量鋌而走險的人,而且云秦帝國也需要這些鋌而走險的人輸入帝國的貨品。
沒有駐兵,因為許多不法商人都會生怕自己的一些特殊途徑被帝國知曉,而且危險本來就是利益的來源。
所以這種地方,就像是一個擁有自己存在法則,獨立存在于云秦版圖之中的混亂小國。
在這混亂小國最西邊的山坳之中,有一座老舊的酒肆。
沿著布滿泥濘和牲畜糞便的狹窄碎石路,經過五六級石條臺階,便是兩扇布滿刀痕劍痕的厚木門,酒肆左右分別是擺放著兩個石雕人偶,都是手持著刀劍的軍士,但是這軍士卻都是豐胸翹臀的女軍士,手中的石劍石刀也是斜斜指著自己的下身,看上去分外的耐人尋味。
兩扇厚木門里面,酒氣熱氣洶涌,酒肆內里足可容納百人。
最里靠墻是一列酒柜,不少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酒柜后面放肆笑著。
有十余名身穿極其暴露的皮甲,如同女穴蠻戰士一樣只掩蓋住自己身上一些重要部位,將大片雪白裸露在外的女子在數十名面孔酡紅的大漢中間游走著。時不時有興奮的漢子從袖子里掏出銀兩塞進女子胸口的皮甲之中,在女子的嬌呼聲中,將女子橫抱起來,掀開酒肆后門的簾子,大步走向后面石屋連成的院子。
虛掩著的厚重木門再次被人推開,三名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接下來一章在晚上稍晚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