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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瑣事

  下來的日子平淡度過,淑寧仍舊每日上課、練習才藝親管家,張保夫婦則忙著準備秋收的事情,端寧除了讀書溫習,就是練習騎射和教兩個弟弟,家中所有人都各安其職。

  不久,盧李兩家舉行了婚禮,不但大擺宴席接待親朋,還請了縣令來作主婚,學官作見證。一時間,對盧小姐不利的傳言都消散了,許多人都說她嫁了個富戶出身的舉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因來的客人多,為了擺下足夠多的桌椅,盧李兩家還事先和張保打了招呼,把三家共同使用的那條通道占了大半去。

  盧老爺口里說不會給嫁妝,其實心里早軟了,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覺得他十分配得上自己家的門第。女婿說不要他的錢,難道他不會塞給女兒么?女兒有了私房,不會吃苦,也不必擔心叔爹會貪了去。另一邊廂,李老爺卻在想,侄媳婦的私房就等于是他侄兒的私房,他那么好的侄兒,那盧老頭怎會不滿意?那嫁妝必定是多多地。

  二老各有肚腸,面上卻表現得極親熱要好,讓那些知道他們不和的人暗暗稱奇。

  張保守孝,并沒有參加婚禮,但過后,李文嗣還是帶了新婚妻子來拜見張保夫妻,順道告別,因為他要趕著回鄉去告祭父母,在下一科開考前,可能都不會再來了。張保有些惋惜,說了些鼓勵的話后,問明了他家鄉地地方官。卻原來是舊時奉天同僚的兄弟。思慮再三,便寫了封薦信給李文嗣,讓他有需要時,帶信去見地方官,或許能謀個差事。李文嗣再三謝過了。

  在內堂里,氏帶著女兒甥女見盧紫語,才知道她其實并不算是毀了容,不過是有好事者以訛傳訛罷了。見她如今嫁了人。更顯得嬌美動人。行事也端莊許多,便添了幾分喜歡。

  絮絮與盧紫語交情最好,很是不舍,但盧紫語倒淡淡地,送了她一把親手題畫題詩的扇子做念想,前頭李文嗣一說要告辭,她便走了。

  絮絮有些悵然若失。淑寧知她是舍不得頭一位自己交回來的朋友,便勸她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日暫且分別,往后她還會回來的,別說李先生三年后要再入京應考,人家娘家就在我們對門,她總不會不回娘家吧?”絮絮想想也是,便略好過了些。

  不過。她拿著那把扇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兩日。臉色很是古怪。淑寧見她這樣,感到有些疑惑,夏天時送扇子是很尋常的事。她總是看它做什么?

  最終絮絮還是自己揭開了謎底:“去年剛認得盧小姐時,我看了她寫的詩,畫的畫,覺得很好,可這扇子上地詩畫,卻只是尋常。難道她是故意敷衍我地?真真枉我把她當成是至交好友!”說完,還把扇子丟到桌上。

  淑寧拿過來瞧了,覺得和去年地相比并無兩樣,她想了想,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姐姐錯怪人家了。其實盧小姐的詩畫并沒什么不同,不同的只不過是姐姐的眼光。”

  去年的絮絮,只是弱質嬌嬌女,整日為了臉上的疤痕擔心,姑媽又嬌慣,因此別說琴棋書畫詩詞之類地,便是尋常的女紅,也是不常做的,不過懂些粗淺文字,讀過幾本女四書罷了。

  但如今的絮絮,已跟蔡先生學過幾個月的才藝,又念了幾本詩詞文章在肚子里,即便不會寫,也知道些有名的典故,認得平仄韻腳之類的。即使是畫畫,隔上兩三日的也親自畫幾筆。想那盧紫語雖自負才藝,只是跟著老師學些皮毛而已,外行人覺得好,但落在已經勉強算是剛入行地絮絮眼中,自然是差了。

  絮絮聽完淑寧地解釋,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心中也為朋友并沒有敷衍自己而高興。不過很快,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原本不覺得,但顯然,她比起剛來時,已經學會了許多東西,琴棋書畫都有涉獵,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成了才女了?

  淑寧有些哭笑不得,但為了不打擊她的積極性,勉強點了頭。絮絮高興得小臉泛紅,又道:“這么說,我已經不輸給……那誰了?”她小心地伸出兩根手指頭搖了搖。

  淑寧知她指的是婉寧,便忍住笑道:“是啊,不過,咱不去學人顯擺,自家知道就好,等姐姐見了姑媽姑父,再讓他們知道你地本事,他們一定很高興。”

  絮絮眼珠子一轉,笑著點點頭,道:“到時我還要告訴我阿瑪額娘,我如今不但會琴棋書畫,還學會了打絡子、做極漂亮的荷包,還學會好幾種面點的做法。我最會做餃子了,會調十三種餡兒呢……”

  淑寧陪著她高興了好一會兒,卻看到她忽然收了笑,沮喪起來:“可惜我臉上的疤還是去不掉。太醫說,只能治到這個地步了。”

  絮絮來房山之前便結束了療程,按太醫的說法,只需要照方子繼續在就寢時涂抹藥水就行,但幾個月后,那疤痕還有些極淡的印子,只是比膚色略微暗了些,不湊近了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淑寧認真盯著她的疤痕望了幾眼,笑了:“其實,我倒有兩個法子可以解決。第一個嘛,老辦法,涂一層薄薄的粉上去,蓋住就行了,就是麻煩些。”

  絮絮有氣無力地問:“那第二個呢?”

  淑寧道:“其實姐姐就是疤痕的顏色略深些,若不是你長期用那些美白的東西,只怕早就看不見了,所以,姐姐只需每界龍神舞帖吧日在大太陽底下待上兩刻鐘,過得幾日,皮膚曬得如同疤痕一般黑了,自然就看不出來了。”

絮絮眼中一亮:“果然好法子,就這么  她果然天天都到大太陽底下站上兩刻鐘。幸好淑寧硬拉住她,讓她把時間從午后改成早上或傍晚,不然早就中暑暈倒了。后來淑寧覺得這不太象樣,便干脆拉她一起去練射箭,既運動了,又曬了太陽,還能順便練練箭術。

  淑寧如今常練,箭法已大有進步。基本上在三十尺內都能維持在八九環里了。也就是說。如果她射的是只不動地兔子,十箭里已有大半能摸著兔毛了。只可惜被她拿來當目標的賢寧,已經到了十箭里有六七箭能射中兔子身體的程度,恨得她牙癢癢。

  沒想到絮絮射了幾回,竟很有天賦,別看她仍舊嬌嬌弱弱的樣子,卻常常能射中靶心。可以跟賢寧比了。淑寧掉過頭,不去看她與兩只皮猴得意的樣子。

  其實她近來之所以勤于練箭,是想到離明年的選秀只有大半年時間了,不管她要做什么,都該開始做準備了。她仍舊想試試增肥的辦法,但要增肥減肥,極易弄壞身體,應當先打好底子再說。因此每日早起都到練武場跑幾圈。下午練半個時辰的箭,飯后散步兩刻鐘,然后天天抽空去園子里走一兩圈。

  這種方法相當有效。加上注重飲食,她現在越來越健康了,還很有力氣,端寧用地弓,她能打開一半,就算繞著宅子跑一圈,也不見大喘氣。

  轉眼就到了中秋,蔡先生楊先生兩位都各自請假離開了,氏打算要在別院里好好過一次節。自從四月他們一家回到房山別院后,除了端寧固定回伯爵府過夜,還有張保偶爾回京探聽些信息外,氏淑寧等女眷孩子有近四個月都沒回京去了。伯爵府那邊也沒說什么,只是時不時打發人來送東西問候,一點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氏也樂得輕松,干脆連中秋也不回府去了,等進了九月,要準備滿服大宴時再說。

  中秋那晚,他們一家子吃過晚飯,便進了園子,叫人在臨淵閣擺了茶果,邊吃水果月餅邊賞月聊天。聞著陣陣荷花清香,真是無比寫意。

  淑寧當場寫了一篇應景地大字,是一首名家寫地慶中秋的詩,張保氏都夸好。端寧看了妹妹的字,心癢癢了,便也寫了一篇更大更有力的字,寫完還對妹妹眨了眨眼。淑寧撇撇嘴,讓冬青另換了張大紙,寫了篇行書的《水調歌頭》,然后對哥哥揚揚眉。端寧清清嗓子,正要叫人換紙,卻被父親制止了。

  張保笑道:“你這孩子,都是快娶媳婦的人了,怎么還跟妹妹斗氣?別讓表妹看了笑話。”端寧老臉一紅,低低應了聲是。淑寧得意地瞄他一眼,跑到母親身邊說笑去了。

  絮絮也表演了一首苦練許久的琴曲,雖然手法并不算高明,但良夜美景,映著平湖秋月,琴曲也變得動聽起來。遠處大道上本有馬聲急馳而過,聽到琴聲,都忍不住放慢了步伐,等曲子奏完了,方才馳離。

  絮絮地才藝表演贏得所有人的一致好評。小姑娘興奮極了,臉上紅撲撲的。她本要淑寧也彈一首,但淑寧推說寫字寫累了,并沒有彈。

  這一夜眾人都過得極開心,到了十九那天,是淑寧生日,氏仍舊在園子里張羅了一席,給女兒慶生。

  又過了幾天,姑媽他他拉氏突然來了。

  絮絮一見母親,便撲到她懷里大哭一場。他他拉氏又是愧疚又是心痛,若不是那狐貍精狡猾,直到最近才料理干凈,她早就騰出手來接回女兒了,也不會把心肝寶貝一個人放在京中這么久,連中秋都沒法跟家人一起過。為了避免家中再生是非,她這番回來最多只能待半個月,等滿服的大宴一過,就要走人。

  等得絮絮平靜下來,將這大半年的事一一告訴母親——當然只是明面上的,他他拉氏才察覺到女兒有了變化。但顯然這是好的變化,她心里很高興,覺得三弟一家子家教果然不錯。在晚上女兒向她報告了某些暗地里的所見所聞后,他他拉氏對氏更是感激,從第二天起,便對三弟夫妻倆親熱起來。

  顯然,張保與氏都不太習慣她地變化。張保更是要忙于料理秋收地事,沒空與這個一向不太親近的姐姐應酬,幸好他他拉氏知道他要忙正事,早早放過了他。端寧聽了姑媽幾句噓寒問暖,便推說要向父親學些本事,也跑了,只剩了氏一個與他他拉氏面對面。氏與這個大姑其實在許多事上都看法不同,性情也不大相投,不過她素來和氣待人,只好硬著頭皮與他他拉氏說笑。

  淑寧與絮絮下課后,到正房給各自母親請安,氏才稍稍松了口氣,他他拉氏的注意力也被女兒引過去了。不過這種輕松時刻沒維持多久,午休過后,他他拉氏見女兒在做復雜地針線,便到氏房中找她聊天。氏這回精了,把話題引到絮絮身上,又暗中夸了幾句,他他拉氏果然便不停地講起了女兒的事,氏只需偶爾接上幾句“是嗎”、“真的嗎”、“真了不起”,倒也輕松。直到申時,管家報說有事請氏處理,她才脫了身。

  淑寧正練字時,被母親叫了去。氏皺著眉對她道:“桐英過來了,瞧著心情似乎不太好,說不想見外人,已經到水閣里去了。我要陪你姑媽,又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不如你去園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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