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的幾天,淑寧踩的花盆底又高了半寸,這下她可大喇喇地穿著它走路了。先前六寸的高度倒還罷了,現在有超過8分高,一不小心走歪一步,她那腳踝骨就別想要了。因此每日里只是慢慢地邁著小步,倒比先前還要再端莊幾分。用崔嬤嬤的話來說,只要別再透著心虛,那步子的大小邁得正合適。
淑寧仍舊每日在槐院中苦學,除了固定到端寧的新院子里去外,就是隔三五天去向晉保夫妻與容保夫妻請安,府里其他的事務一概少管。不過最近府里的關注熱點五阿哥和他送來的精巧玩意兒,她也從丫環那里聽說了,閑時也偶爾八卦一番。
原來自那日五阿哥來過一回后,接著幾天竟然又來了兩回,還特地給婉寧帶了幾樣極精巧的禮物,討佳人歡心。那拉氏一面心里高興五阿哥對自己女兒的心意未變,另一方面又擔心他這樣做會招致宮中不滿,因此苦心勸了幾回,卻又不敢太得罪了他,畢竟如今的五阿哥已不是從前那個溫煦煦的小皇子了。五阿哥當面恭敬應了,卻仍舊對婉寧十分熱情,她沒法子,只好轉而給女兒上眼藥。
婉寧自從受了四月底那一次打擊后,本已收斂了許多,開始順著母親的意思向五阿哥靠攏了。只是九月四阿哥大婚,讓她心里難受,同時宮中風向似乎不太有利,接著又得知五阿哥娶劉佳氏的事,她怨怒之下索性死了嫁皇子地心。開始聽從母親的意思去挑選看得上眼的權貴子弟。太后派人來時,她本來有些埋怨五阿哥多事的,但同時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因見全家上下以及親戚朋友又開始重視她,五阿哥也非常溫柔體貼,她臉上便也減了郁色,重新松快起來。
五阿哥還再三向她解釋,他新娶的那個劉佳氏,是他母親看上的人。又有皇上賜婚。因此不能拒絕。但娶進門后他一直冷落對方,心里只有婉寧一人。婉寧聽了,也不再把那劉佳氏放在心上,漸漸地回轉了心思。
只是對于那拉氏的勸誡她有些不耐,心想這都板上釘釘了老媽還那么緊張做什么。幸好五阿哥領了差事,很快就忙了起來,沒再那么頻繁地過府看她。只是仍時不時地送信來,順便送些精巧物事給她解悶。
因為天冷,婉寧每日都窩在暖和的房間里,看看閑書,玩玩游戲,擺弄擺弄五阿哥送來地小玩意兒,用來打發時間。她那小院里侍候地小丫頭,多是性子活潑地。難免一時得意。在府中其他人前顯擺。沒幾日,便人人都知道五阿哥送給二姑娘的東西既精巧又漂亮,還很好玩。一時間。有許多丫環小廝們恨不得親眼見見這些傳說中的稀罕東西,其中就包括了老實許久的素馨。
這丫頭自從在崔嬤嬤跟前學“丫頭的規矩”,便天天苦著個臉,受罪受累不說,還連串門子閑磕牙的時間都沒了。好不容易趁了崔嬤嬤回主家見老太太,她便象小鳥出了籠子一樣,拉著冬青她們吱喳個不停,說的都是二姑娘那些稀罕玩意兒。
淑寧被她吵得不行,沒好氣地走到書架邊,拿下一個大匣子,里頭裝地都是她們主仆以及其他小丫頭們閑時做得的各色荷包,本是預備端寧婚禮時用的。她從中挑了七八個顏色鮮艷的,拿塊帕子包了,叫過素馨,道:“你把這個送到大姑娘那里去,她不久就要出閣了,這些應該能用上。你就對她說,都是我們屋里的人做的,請她別嫌棄,若是需要更多的,就來和我說。”
素馨接過包,很快便領悟了淑寧的意思,旋即大喜。淑寧笑道:“差事辦完了,便順道去二姑娘那邊轉轉,說是我差你去向她問好,這些日子忙著學規矩,沒空過去尋她玩,請她別見怪。”素馨哪有不明白地,馬上眉開眼笑地去了。
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她回來了。淑寧瞧瞧她地神色,只問:“大姑娘那邊怎么說?”素馨忙道:“大姑娘說謝謝姑娘了,她們那邊也正做呢,我們做的只管給四爺成親時使就行。姑娘,我在那邊聽人說,大姑娘本是定了年前出閣的,因四爺被賜婚,大太太說妹妹不好先于哥哥成親,所以推到正月十八了。”
淑寧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一來,芳寧在家地時間就更長了,她倒有幾分欣喜。今兒崔嬤嬤不在,她待會兒干脆過芳寧好了。然后她又問:“二姑娘那邊怎么說?”素馨卻低了頭道:“二姑娘正睡覺呢,我把話托給煙云了。”
淑寧點點頭,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她看到素馨一臉“我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愛說什么就說吧,誰也沒攔著你。”素馨高興地笑了,忙拉過冬青湊到淑寧跟前,道:“姑娘,老實說,我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了,這府里的丫頭,除了素云姐姐,我敢說,連二姑娘屋里的姐姐們,也未必有我見過的東西多。可今兒我瞧了二姑娘那幾樣東西,倒覺得自己見識得還不夠。”
冬青眨眨眼睛:“到底有什么東西?你快說啊。”素馨道:“有一整套六個的木娃娃,一個套著一個,據說是老毛子那邊來的。還有怎么推都不倒的壽星公,摁下去又會站起來。金絲銀絲編的西洋小馬車,那輪子是能動的。有一套內造的彩色玻璃七仙女像,那仙女的模樣就跟二姑娘一樣好看,連手指和頭發絲都能看出來。還有水晶打磨成的全套梳頭家什伙兒,不過聽說用起來要極小心,不然會打碎的。還有四支金絲嵌寶石的簪子,做成蝴蝶、蜻蜓和的模樣,像真地一樣。”
她說一樣。冬青就驚嘆一樣,連淑寧在旁邊聽了,都有些訝異,五阿哥看來挺下本錢的啊。
素馨又道:“還有一樣更稀罕的東西,是個銀殼兒的……好像是叫懷表,就象自鳴鐘那樣,不過只有三個指頭寬。聽說五阿哥本來有個金的,二姑娘看了喜歡。但那是御賜的。不能送人。二姑娘不高興了,五阿哥便找了個銀的來。煙云說那東西在外頭要一千兩銀子一個呢。”
淑寧皺皺眉,問:“你看了這些東西,那屋里居然沒人攔著?”如果只是精巧物件倒罷了,只是這里頭明明有貴重首飾,怎么會隨意顯擺給別房的丫頭看?
素馨忙道:“俏云姐姐近日生病,家去了。如今二姑娘房里只有月荷姐姐和煙云她們幾個我的世界不可沒你 。我去時。二姑娘睡著,月荷姐姐去了見大太太,是煙云帶我去看地。”
淑寧沉默了一會兒,道 表和五阿哥地事你別跟人提起,如果有人問,就只說玩意兒好了。”她時常有類似地要求,素馨倒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一一應了。
但素馨能打聽到的東西。別人也同樣能打聽到。沒兩天。全府人都知道二姑娘那里有一套四支漂亮的簪子、水晶做的梳頭用具以及價值千兩的銀懷表了。連天天在衙門里忙碌的端寧也聽到了風聲。
他私下對妹妹道:“我聽說二妹妹那邊地事了,這也未免太張揚了些。雖說很多人都知道她要被指婚給五阿哥,但旨意一日未下。就一日未曾過了明路,正該小心謹慎才是。我聽說五阿哥送了她許多值錢的東西,她居然還拿來送人?若她提出要送你,千萬別收下。”
淑寧卻也聽說了,有幾位親友家的姑娘來作客,見了婉寧那些東西,都說喜歡,婉寧便把送了她們一些。據說那一套七個的仙女像,只剩四個了,連水晶梳子也少了兩把。
她道:“哥哥放心,如今她也不過我這邊來。我只說要忙著學規矩,沒時間過去找她玩,她也就沒機會大方了。”婉寧的確很久沒過來了,自從太后派了人來,便只有芳寧偶爾會來看望,婉寧幾乎連丫頭都沒派過來向自己問好。
淑寧有時回想起婉寧過去的奇怪言行,似乎暗示了自己會是五阿哥的妻妾之一,如今她十有八九會成為五福晉,也就意味著自己不會走上這條道路,不知她是不是顧慮到這點,不想見到自己,還是說她心中對何嬤嬤的陰影太深,害怕遇上住在槐院中地崔嬤嬤?
端寧道:“她不來最好,你也別去找她。五阿哥近來事忙,沒顧上這邊,也不知他聽說自己送地東西被婉寧送了人,會怎么想。這些事與咱們無關,我們可別被絞進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輕輕嘆了一聲。
淑寧問他怎么了,他便道:“近日聽說朝中的情形,五阿哥同過去真是大不一樣了,不但在政事上很是積極,連太子和大阿哥都對他刮目相看。只是他接連駁了四阿哥兩個折子,雖說最后仍然得以通過,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兄弟間有問題。我昨兒跟上司上朝時,遠遠看見四阿哥,似乎有些憔悴。他原本與五阿哥是很要好的。”
淑寧默然。看來穿越者地存在真的會造成歷史的變化,婉寧這只蝴蝶似乎導致了四阿哥與五阿哥之間的不和,希望不會引起嚴重的后果才好。
她看了一眼哥哥,見他似乎有些黯然,便道:“說起來自從九月四阿哥大婚后,咱們家便沒再見過他了,不知他如今過得如何?”
端寧笑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阿瑪外放,額娘跟去任上,我要辦差,而四阿哥婚后也領了新差事。不過我聽說他與福晉感情甚是和睦,也替他高興。只可惜如今沒法正經與他見面說話。”
淑寧腦中轉過一個念頭,笑了:“哥哥,你正月里成親,有沒有打算請四阿哥與四福晉來喝喜酒?”
我是兩日后的分割線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氏先一步回來了。端寧淑寧都很是高興,圍在她身邊說了許久的話。氏也細細介紹了張保在任上的情形,雖然也有些小麻煩,但都很快解決了,現在事事都算是順利,那位費成望費老爺子,果然是個人精,提點了張保許多事。他們還留了一位前任用過的幕僚,姓葉名濱城,字海生,一手字寫得極好,在文書上很是擅長。
淑寧提起哥哥最近在衙門里的辛苦,氏很是心疼了兒子一把。但端寧提到妹妹學規矩時受的苦,氏便淡淡一笑,只撫摸著女兒的頭發,道了聲:“苦了你了。”
不過崔嬤嬤來見她時,她并沒有發作,只是笑著多謝對方的教習,又道年關已近,不好阻礙嬤嬤與家人團聚,便送了她十兩銀子和兩匹尺頭,約好正月過后再來繼續教導女兒。
崔嬤嬤聽她快言快語把事情敲定,也有些無語,淡淡地應了,又淡淡地說:“姑娘本是極聰明的人,正月里雖然事多,還請姑太太別忘了督促姑娘常常溫習。若是正月過后姑娘把先前學的東西通忘了,只會讓自己受累而已。”
氏皺了皺眉,忍住了,笑著派人派車,將崔嬤嬤送回家去,又叫人捎了封親筆信給母,言道女兒學規矩已有小成,臘月正月里家務繁忙,她還需要女兒幫手,因此暫時把崔嬤嬤送回去。
主母回歸,意味著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走上正軌。氏驗收了新院子,按女兒的意思將它命名為梅院,然后叫了長福來問:“我不在家時,將軍府那邊可有派人來量新房的尺寸?這里頭的家俱物件可都是由他們那邊預備的,打算什么時候送過來?”
長福忙道:“將軍府已經派過人來了,昨兒才聽他們那邊的人報說,家俱都打好了,如今剛上好漆,打算過了初八才送過來。”
氏道:“這倒罷了。只是讓他們緊著些,若是送來后有什么不對的,也有時間去改。”然后又調頭問二嫫:“他們家定要陪嫁些人過來的,你叫人去問一聲,給個名單吧,我們好歹要知道男女人數和各人的等級,好安排他們日后住的地兒。”
二嫫應了,自去找人。第二天,她拿了一份冊子給氏,道:“這是將軍府那邊的陪嫁單子,人有八個,四男四女。四個丫頭,都是在新媳婦屋里侍候的。”
氏大略看了眼清單,心里還算滿意,看到陪嫁丫環的名字時,卻有些奇怪:“怎么不見他家大丫頭涼珠的名字?我還以為她定是要陪嫁過來的呢,想著她年紀大些,人也老成,正好可以給新媳婦添個臂助。沒想到居然不來了。”
二嫫便道:“我初時也覺得奇怪,問他們管事的,說是涼珠姑娘年紀大了,怕跟過來后侍候不了幾年,所以換了年輕的女孩兒。”她左右看看,笑著低聲說:“后來我聽他家一個婆子說,涼珠姑娘已經被許給他家二少爺做屋里人了,說再過兩個月就要開臉呢。”
氏愣了愣,臉色一冷:“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