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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備嫁

  先是家俱。本來這是要等大定過后,再到新房量了.打的,但現在婚禮顯然要放在新貝子府里進行,偏偏這府第才剛開工不久,不知何時才能完工。不過有了內務府的細圖,大部分的家俱都可以事先準備,而且有時間細心置辦。

  說起家俱,最珍貴的料子當然就是紫檀了,聽說二房送的嫁妝里,家俱幾乎都是紫檀打造的。不過現在紫檀難得,幾乎已經被宮里壟斷了,也就是二伯父興保那樣在內務府有門路的人才可能找到那么多。氏這兩年細心留意,也就收集了一塊不大的紫檀料,還有幾塊黃花梨的板子。只是這些,僅僅夠做一張床或是一個柜子而已,而好的黃花梨木材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

  淑寧不同意用這兩種材料,不好找不說,價錢還很貴。自家現在雖然收入不錯,但比起那些大富之家還差得遠呢。于是她提出:“用楠木就很好。材料名貴,又容易得些。臥房里的家俱用楠木,其他的就用酸枝吧。我記得黑酸枝就很象紫檀,說不定還能唬人呢。”

  氏有些猶豫:“北邊擅長做酸枝的匠人不多吧?那就得到南邊去置辦了。”她頓了頓,道:“那就干脆到南邊采辦吧,時間還早呢。廣州那邊容易找到好材料,又便宜,而且你不是挺喜歡那種兩進的拔步床么?”

  淑寧想了想,點頭道:“這也好,不過廣州那邊的家俱太華麗了些,我還是喜歡蘇式的簡潔大方。不如叫人從廣州采買木材,運到蘇州去打吧?我記得江南也有楠木。”

  氏答應了:“行,這事找霍買辦去幫忙吧。索性托他連其他的事都一起辦了,他對那邊熟。”淑寧疑惑地問:“除了家俱,還有什么?我們已經有玉雕和花瓶了啊。”氏點點她的額頭,道:“傻丫頭。那怎么夠?還要備些玉石。除了做如意外,最近幾年京里時興在嫁妝里添一對盆景,還要越貴重越好的。五福晉的陪嫁里,就有一盆五彩玉石靈芝和一盆珊瑚牡丹。我們沒法比,只好想些別的法子了。廣州容易找到玉石,拿些中等的做個翠竹盆景,也花不了多少錢。另一盆用瑪瑙料石之類地就行了。”

  她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還有,現在京里不是很多人愛買個鐘表之類的充門面么?在京里一個小小的懷表就要上千。一個座鐘都要四五千兩。咱們索性到廣州去置辦,那里的鐘表又多又好。有你嫂子娘家在,想必能省不少錢呢。”

  老媽打的好算盤啊……

  淑寧佩服不已,不過她有些擔心,霍買辦肯不肯幫這些忙,畢竟這幾年雙方只是保持著一般的聯系,不算緊密,自家也沒什么好處給他。氏卻打消了她的顧慮:“他前些日子才寫過信來,說想到京里辦個珍寶軒。請我們幫著照應照應呢。他一個外地人,想在京里站穩腳不容易,我們可以托你大伯父往城衛那邊打聲招呼,再和順天府說兩聲,就能為他省下不少麻煩了。”

  玉恒在順天府多年,在小吏們當中還很有影響力,張保與他相得。倒也認得幾個人,這種事的確只是舉手之勞,但霍買辦日后生意如何,就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母女倆又商議了一會兒,定下章程。氏還多添了一項珍珠采買地。因為聽說南邊也有養珠的人,雖比不得關外的貴重,但質量還好,價格也不高。這些珠子不能派作大用場,做些點綴倒是很合適。

  正說著,素云報說那拉氏來了。氏與淑寧不知何事,起身迎了進來,寒暄幾句,那拉氏方才說出來意。

  原來嫁進康親王府的絮絮懷孕八個月了。眼看將近生產。他他拉氏在山東,本打算進京照顧女兒,沒想到兒子阿森忽然生了病,她脫不得身。只好寫信給娘家求助。尤其她聽說三房這邊有專門侍候孕婦產婦新生兒的媳婦子,便想借幾個去。

  氏很快就答應了。說會派兩個人到康王府去,等孩子滿了月再還回來不遲。

  那拉氏有些遲疑:“康親王可是咱們的主子,才派兩個人去不好吧?端哥兒媳婦跟明哥兒身體都好,身邊的人也是懂行的,少幾個人也無妨吧?”

  淑寧在旁邊聽到“主子”二字,微微皺了眉頭,但很快低頭喝茶掩飾過去了。

  氏淡淡地道:“王府里必有專門照顧孕婦的嬤嬤,娘家親眷派太多人去,豈不是落了王府地臉面?兩人便夠了。何況,昨兒舒穆祿家不是派人來報了信,說大丫頭有了身子么?她過門也有兩年了,這可是要緊事。他家人口少,我琢磨著要派個人過去的。至于剩下那個,明哥兒還不滿周歲呢,身邊也要留人侍候。”

  那拉氏臉色略有些不自然:“還是三弟妹想得周到,我還想著芳丫頭才兩個多月,要先緊著絮丫頭那邊呢。”她隨意找個話題瞎扯幾句,便趁早告辭了。

  回房的路上,她不禁覺得酸楚。芳寧年紀大些,出嫁又早,倒也罷了;可絮絮年紀小些的,也快要生孩子了;三房的淑寧,近日正在準備嫁妝,想來年內便要出閣。這些女孩子都有了好結果,可婉寧那邊卻一直沒有好消息。自從丈夫下了命令,她便只有在中秋、新年和元宵那幾天親自去探望過女兒。雖然女兒安份了許多,但四阿哥從來不曾與她單獨相處過,只有幾次與其他女眷在一起時,兩人有過幾句不咸不淡的對話。再這樣下去,婉寧該怎么辦?尤其是聽說四福晉將要生產了,而明年又是選秀的年份。

  她一路苦惱地回到竹院,卻看到兒媳李氏抱著滿瑞,與奶子一起站在院前等她。李氏上前一步道:“額娘,滿哥兒又吐奶了,該怎么辦才好?”那拉氏條件反射地差點說出“去找梅院地人”這幾個字,忽然想起氏方才的話,暗嘆一聲,伸出雙手道:“給我瞧瞧吧。”

  卻說氏方才送走gt..怎么了。淑寧總不能說是因為那拉氏說康親王是他們家主子的話,便扯開話題道:“也沒什么,只是絮絮表姐懷孕,我們也是過年時才聽說的,我今日才知原來已經有八個月了,先前卻一點風聲都聽不見,是不是康親王府規矩嚴,向來管著府中人等不得外傳消息?”

氏以為她是在擔心絮絮,笑道:“邪意無限康王府規矩是嚴些。尋常人輕易上不得門,不過聽說你表姐夫對妻  ,不需要太擔心。而且你出嫁后,便能正大光明地到時候再去見你表姐吧。”

  淑寧笑笑,繼續方才被打斷的話題:“額娘覺得要先做哪些家俱好?”氏道:“我想箱頂柜、書架和多寶格博物架之類地等屋子修好后,量了正經尺寸再去打不遲,這些在京里就能找到好匠人。其他的,拔步床、羅漢床美人榻、立柜連三、桌椅案幾、衣架屏風就要盡早打好。還有竹墩圓凳……”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拍手道:“差點忘了,應該連椅披椅套、床簾幔帳、門簾窗簾這些一并置辦了才是,還有絲綢料子和大件的繡活……橫豎都要到蘇州去,一齊辦了吧。”

  淑寧有些遲疑:“不是說巧云姐她們帶人做著么?”氏笑道:“她們做地多是荷包被面之類的,不夠。你的陪嫁衣裳,除了自家做的。還要去蘇州置辦些好的才是。那邊料子竹工都比京里好,花費也少些。就這么說定了。”

  母女倆一樁樁商議妥當了,寫好單子,又將要打的家俱式樣、風格與衣料服裝地種類圖案都想好了,直過了兩天才最終定案。

  不過在派什么人去置辦這一點上。她們犯了愁。最理想的當然是長福,只是氏早計劃好過些日子便回保定陪丈夫,京里沒個可靠的管家在,誰去料理外務?府里地管事她們都不太信得過。長貴倒還合適,偏偏又忙不過來。

  最后還是晉保幫了忙,在族中子弟里,選了兩個有過些經驗又為人可靠地族侄,一個叫輔寧,一個叫和寧。幫三房置辦淑寧地嫁妝。輔寧去蘇州,和寧去廣州。氏派了長貴與周四林兩個跟著,讓他們分別帶了三千兩與八千兩的銀票以及給霍買辦地信,啟程南下。

  氏沒幾天就先走了。臨行前讓人將幾個月嫂所學的東西集成小冊子。連幾張產婦進補的藥膳方子和順產平安符,悄悄讓人送往四貝勒府。還對女兒交代了許多話。

  真珍漸漸將管家的任務接了過去,淑寧還不等歇口氣,便要開始為出嫁作準備,一邊趕制各色針線活,比如嫁衣鞋面荷包之類的,一邊做護膚美容與身體調理,同時還要留意各種陪嫁物品地準備進程,忙得是頭昏腦漲。原以為時間非常充足,卻不知為何好像很趕的樣子,若不是真珍與二嫫勒令她每日都要睡足四個時辰,她真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兩天用呢。

  直到某一天,她驗收了各色日用瓷器、梳頭家什伙兒與洗漱用具,下達了箱子、匣子、鏡子的訂單,并與真珍一起打點送給四貝勒府賀大阿哥滿月的禮物時,才聽到噶爾丹自殺,其女率眾投降的消息。姑嫂二人正高興端寧很快就能回來了,底下人卻忽然送來了一封信,是山東的蘇萬達寫來的,言道他行將任滿,不日到京。

  淑寧有些恍惚,原來已經有三年了么?時間過得真快呀。這么說,老爸也快到任滿地時候了?她心下想想,原來明年又要選秀,與自己拉得上關系的秀女,大概只有家兩位表妹吧?真不知會怎樣呢。

  不過留給她感嘆的時間不多,她吩咐人去通知留守蘇家小院的家人打掃屋子,便又忙碌起來。

  五月中,圣駕班師回朝。不久,簡親王府便派人來問淑寧的衣服尺寸與小日子。真珍出面接待了,急急傳信保定,通知氏。

  過了一個月,禮部那邊定下了婚禮地日期是在九月二十日,然后派出官員,并有一位宗人府的宗親為代表,陪同簡親王府的人一起到男爵府進行了過大定儀式。

  貝子納幣禮,原是有規矩的,因此聘禮并不算很多,有六個金指環、給新娘的彩衣裳七襲、緞衾褥五具,外加四百兩銀與一匹馬,這是禮制所規定的部分。除此之外,簡親王府還另備了四匣金銀首飾、雙鵝雙酒、羊腿、肘子及各樣蒸食,龍鳳餅、水晶糕及各樣喜點,紅棗,花生、桂圓、栗子等四干果,以及蘋果等四鮮果。前前后后,共有十二抬禮。

  賢寧擔當了開箱的重任,照母親的吩咐,向禮盒作三個揖,又用手拍了禮盒三下,方才當著眾人的面撕掉封條,還得了一個裝了滿滿地小銀元寶的紅緞子繡花荷包。

  簡親王繼福晉與氏為首,兩家都有親戚女眷來參加儀式。淑寧仍象過小定時一樣,靜靜坐在床邊,任由博爾濟吉特氏給她帶上一個金指環,聽著她說些吉利話,心里滿懷喜悅。

  端寧代表家人,將送來的雙鵝雙酒等物還了一半給簡親王府后,又將喜餅點心等物分給親友們食用。眾親友紛紛為淑寧“添箱”。有送胭脂宮粉衣料的,有送手帕荷包汗巾扇絡地,有送粉彩閑彩瓷器地,有送金銀項圈金耳挖子的,有送金耳環寶石耳環地,有送金鐲子珍珠串或寶石戒指的,應有盡有,份量都挺足。氏與端寧、真珍笑著一一謝過送禮的人,前者又吩咐底下人將禮物陳列在榮慶堂上,派專人看守。

  大定過后,貝子府也終于完工了。氏忙派了人去量屋子尺寸,打發人去做箱柜架子等物。蘇州與廣州也都傳來了好消息。輔寧那邊的衣料竹活已有三成完工,他甚至還在揚州一帶采買了胭脂香粉與最有名的花露水。而和寧那邊,采辦完木材后,居然被他碰到一幫蘇州木匠,原是為了替一個要嫁女兒的官員打家俱來的,沒想到那家的女兒突然急病死了,家人傷心之余,只好打發了他們。他們沒了回程的路費,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和寧見他們手藝不錯,便想著省些工夫,在廣州城里找了個院子,讓這些工匠就近打造家具,而他也有更多時間等待玉匠將那繡子盆景完工。

  蘇萬達另放了福州通判,倒還算滿意。他臨走前,沒送什么很貴重的賀禮來,只送了一匣文房四寶,但其中居然有一盒曹素功親制的紫玉光墨。淑寧親自寫信去表了謝意,又將那墨小心收起。

  氏在保定也做了許多事,藥材與香料都收集得差不多了。端寧派人送信給奉天的朋友,讓他們幫忙弄些皮毛,給妹子做陪嫁的大毛衣裳。隨著嫁妝日漸齊備,婚禮的日子也一天一天地接近。

  九月,轉眼就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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