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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里短

  婉寧穿著一件暗綠色的織錦袍子披著石青綢面大毛斗篷俏生生地站在院中。她只戴了兩三樣碧玉飾頭上鈿子也沒什么裝飾只是正中的一顆大東珠十分引人注目。她輕輕用手撫了撫鬢角露出腕間一串翡翠手串:“我來遲了真對不住。洗三開始了么?”

  眾人面面相覷喜塔臘家的老封君與喜塔臘太太都微微皺了眉。在座女眷中除了她們與他他拉家的人別人都不知道婉寧的事見她穿戴華貴又跟了一大堆丫環婆子把整個院子占了大半去都以為是哪個王府的貴人。那拉氏語焉不詳只提到皇子府上眾人便紛紛向婉寧問好。倒是陳姨娘看到她穿戴太素有些不喜只是顧慮到那拉氏沒有出聲。

  李氏淡淡地道:“已經洗過了二妹妹快進來吧外頭冷額娘年紀大了受不住。”婉寧頓了頓瞧了一臉激動的那拉氏一眼緩緩走進了屋子又脫下斗篷給丫環并讓人把送的禮捧了上來卻是一對小金佛上頭還鑲了寶石。這下連舒穆祿太太都皺了眉頭。淑寧留意到那丫環臉生并不是從前見慣的俏云與煙云而那小金佛上的寶石卻有些眼熟。

  安排座位時又遇到麻煩婉寧推說來得遲了只需要坐個小板凳就好那拉氏卻道:“胡說你什么身份?怎么能這般委屈?”還順道掃了喜塔臘家老封君的位置一眼有些躊躇。舒穆祿太太叫人拿了張圈椅放在淑寧下請婉寧坐了。

  婉寧想要看看孩子那收生姥姥不知實情見她出手大方想要討些好處便笑著抱了一個孩子過來說:“請貴人讓孩子沾點福氣吧。”婉寧聽了高興剛想要去抱。卻聽得佟氏說:“時辰不早了還是把洗三禮先做完了吧。”把那收生姥姥攔了回來。那拉氏轉頭看佟氏被她一眼看了回來沒再作聲。

  魯大家的先一步動作了她把懷里的孩子托在茶盤里把一對金銀錁子往他身上掖口里念著:“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賞下人。”又拿小鏡子去照孩子屁股。那收生姥姥醒悟過來忙也跟著做。等她們完成了這些儀式便把供奉神像的娘娘碼兒、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香案。拿到院里燒成灰用紅紙一包壓到炕席底下再向主家請安道喜。

  舒穆祿太太一舉得了兩個孫子心里高興。見收生姥姥與魯大家的言語伶俐出手也大方賞了兩個大紅包。看那份量起碼有五六兩銀子其中魯大家的還另得了一對銀鐲子和兩匹尺頭。

  收生姥姥也不在意今日添盆的東西都歸她了這已經是大收獲了而且還見了幾位貴人她回去后可有好題材八卦了。魯大家地早得了自家主子的賞如今不過是錦上添花千恩萬謝過……又說了許多好話。

  眾女眷們坐下吃茶淑寧想了想便輕聲問婉寧要不要去看看芳寧。婉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不過只匆匆說了兩句話便出來了。她對兩個孩子倒有些興趣。只是覺得瘦小了些:“我們福晉的兒子一生下來就又白又胖。可比這兩個健壯得多。”又覺得兄弟倆不太象。

  舒穆祿太太笑道:“雙生子自然是瘦小些過些日子就胖啦。長得不象才好呢免得認錯了把哥哥當成了弟弟。”說罷就讓把孩子抱下去還笑著向眾人道歉:“孩子該吃奶了真對不住。”

  婉寧問:“難道大姐姐不自己喂奶嗎?這樣不好吧?”淑寧見舒穆祿太太面色有些冷忙道:“大姐姐一個人哪能顧得過來?再說她身體還沒好呢。”婉寧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佟氏與喜塔臘太太先后牽起了別的話題。說起兩個孩子的名字宜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還沒想好大名如今只是叫著小名。因他倆是在清晨日出時生的所以一個叫晨晨一個叫冉冉。眾人都夸說名字可愛一聽就記住了。

  婉寧有些插不上嘴漸漸覺得無趣起來。淑寧在旁邊看到好意與她說兩句話她也愛理不理的于是便冷了心腸。倒是那拉氏十分殷勤地問起婉寧地近況可惜婉寧同樣冷淡末了還冷冷地說了句:“額娘若想知道多來看我就是了。”那拉氏聽了不禁黯然。

  沒多久婉寧提出要走了。那拉氏追著出去問:“難得出府一趟難道不回家坐坐?”婉寧披著斗篷頭也不回地道:“說好了申時前回去的額娘不是說貝勒府規矩大要我乖乖遵守么?”那拉氏紅了眼只能默默目送女兒離開。

  屋里卻早已議論開了都在問方才那位“二大姨”到底是什么身份。李氏與喜塔臘氏有些尷尬支支唔唔地只說是四皇子的側室別的女眷以側福晉稱呼她們也不好明說。陳姨娘見了暗暗啐了一口。淑寧見那拉氏進屋后臉色不太好忙問孩子吃過奶能不能抱出來再讓大家看看重新把話題引回正主兒身上。

  回程的路上淑寧與母親、嫂嫂坐一輛車。佟氏忽然笑出聲道:“二丫頭看著神氣實際上境況只怕不太好。我看到她身邊地婆子催她她才提出要走的。她那身衣裳的料子是家里送過去的我也有一身頭上的東珠也是陪嫁而且她送地那對小金佛是用陪嫁的飾融了重新打的你們可看出來了?”

  淑寧稍稍吃了一驚想想果然如此那些寶石是一對金簪子上地東西她曾經見過顏色形狀都很特別……可是嫁妝照理是不會輕易動用的。她本人雖然陪嫁很豐厚但除了那些用過的飾和消耗性的日用品大部分東西都收起來了。婉寧居然拿嫁妝去改造送禮作人情難道她手頭真這么緊?

  佟氏又道:“送什么金佛呀?像我們只送些銀鎖、針線和缸爐之類的就行別說用金玉鑄成的佛像合不合適。這樣重的禮送給剛出生的小娃娃也不怕折了他們地福。”

  淑寧倒沒這方面的講究便笑道:“就當作是二姐姐送大姐姐大姐夫的禮吧讓大姐姐一家點小財。”真珍也道:“可不是?別的不說兩個小子長大了娶媳婦一人一個小金佛當聘禮。也足夠體面了。”佟氏啞然失笑。

  回到男爵府那拉氏紅著眼圈點頭示意一下便回屋去了。李氏與喜塔臘氏對望一眼前者徑自往榮慶堂料理家事后者便上趕兩步追婆母去了。佟氏帶著女兒媳婦回槐院。看到端寧抱著兒子與桐英兩個在院門口等她們。

  真珍抱過兒子與端寧一起陪著佟氏進了院。淑寧落后一步悄聲對桐英道:“方才我叫人買了正明齋的蜜供你早上不是說想吃甜點心么?做是來不及了。只好買現成地給你。”桐英摸摸頭撇嘴道:“我想吃你做的。”淑寧抿嘴笑笑挽著他地手臂道:“好。我明兒一早就給你做今天先吃買的吧。”桐英咧嘴笑了。

  進了屋一家人說起今日的事都感嘆不已。忽然前頭來了個小丫頭說康親王府的表姑奶奶那邊派了人來李氏急請三太太、四奶奶和三姑奶奶去前頭商量事情。

  原來絮絮在與其他妯娌們一起照顧病重的公公康親王時忽然間昏倒了請了大夫診治。才現她又有了三個月地身孕。因之前一直沒現勞累得有些過胎兒不太穩。王府那邊已經送急信到山東去了眼下只能求助于男爵府。

  佟氏聽聞忙吩咐人去喚另一位留守的月嫂吳九家的。淑寧也叫人通知留在貝子府的周昌家的想讓她一起過去。

  但是來人拒絕了。表示王府已經安排好了照顧絮絮地嬤嬤不必再添人倒是聽聞淑寧這邊有不少好藥材所以來討一些救救急等他們找到了好藥再還回來。

  淑寧自然是一口答應交待素馨回府去取。佟氏覺得一來一回有些麻煩便把自己收藏的拿了些出來讓來人先帶回去女兒那邊的就過后再送。來人千恩萬謝地去了佟氏與淑寧都暗松一口氣。

  李氏道:“沒想到絮絮表妹這么快又有了胎她女兒還不到周歲呢。”真珍笑道:“看來那位貝子爺也是位疼媳婦地主兒呢。”邊說還邊瞄了淑寧一眼。淑寧嗔她一眼抿著嘴不作聲。

  那拉氏心頭一酸借口累了便回房去了連晚飯都沒出來吃。

  過了兩三日張保回來了全家歡聚一堂。他這次回來其實已經得了準信確定是要連任了。家人自然是歡喜不已淑寧于是提出初十是桐英生日十四是端寧生日府里的酒不算一家子私下里該好好慶祝一番順便給父親接風兼慶祝。建議一出眾人都很贊成。

  于是一家人便忙活起來。府里不知桐英生日但端寧的生辰宴卻是照例擺的。佟氏只管公中的事務真珍負責自家的酒席淑寧便專門下廚做各色拿手的菜肴點心。

  到了十二那日晚上天一黑槐院便關了門。在正屋炕上擺了一桌地下又擺了一桌。三房一家子連同端寧一家三口、淑寧夫妻濟濟一堂。兩個小弟表演了新學的詩詞小寶還背了一篇自己作地文章張保大大夸獎了他端寧與桐英都有獎品。年紀最小的明瑞也斷斷續續、缺字少詞地背了童謠出來張保哈哈大笑之余親了孫子一口親自夾菜喂他吃。

  張保、端寧與桐英三人吃了半飽后便開始互相敬酒不管妻子們怎么勸他們只說男人就該豪爽些不喝酒怎么算是慶祝。佟氏給女兒媳婦使了眼色讓他們自個兒喝去女人們便拉著孩子在邊上閑聊只是時不時地留意小寶與賢寧兩個免得他們心癢癢去偷酒喝。

  桐英曾想過給小寶喝一杯卻被淑寧果斷攔住了不管小寶露出多么可憐的神色她都不肯讓步。一眼瞪得桐英訕訕地縮了回去。

  等三個大男人都喝醉了各自回房休息。淑寧抬不動桐英只好叫了小瀾子與天陽進來齊齊扶他回菊院躺下又親自打了水給他擦臉換衣服。桐英迷迷糊糊地一把抱住淑寧不放。嚇得小瀾子他們慌忙避了出去。淑寧又好氣又好笑搔桐英癢癢趁他動作時飛快脫了身。瞧著丈夫睡得象個小孩子她心里軟軟的為他整理好床鋪。親了他額頭一下看著他睡著了方才慢慢回槐院去。

  第二天一早這父子翁婿三個不約而同地宿醉頭痛被各自的妻子逼著喝下一大碗藥湯。互相看著哈哈大笑起來。張保直說痛快還說過幾天還喝。端寧與桐英居然也點頭認同只是都說不能再過量了倒把佟氏、真珍與淑寧氣了個半死。小劉氏在旁邊磕著瓜子笑個不停。

  住滿對月那日張保果然又招呼兒子女婿一起喝酒又喝了個醉醺醺地第二天又頭痛起來。淑寧硬拖著桐英回了貝子府只來得及與母親嫂子及弟弟們匆匆告別。不過這次分離。倒不如先前的難過。因為現在對月結束婚禮已經完成了以后兩家來往就方便了。佟氏隨時可以來看女兒淑寧也隨時可以回娘家去。

  回到貝子府后頭一件事便是整頓家務。離府一個月。府中事務基本沒什么大問題有幾個小麻煩。淑寧也很快料理妥當了。看來兩位總管都很能干可靠她也放心些。娘家送來吃食她便按人頭分好連同自己做地針線活送到簡親王府去。

  進了臘月冊封世子的圣旨終于下來了雅爾江阿正式得到世子地名分。旨意下來前桐英曾被召進宮中面圣不知說了些什么只是回到家后桐英便一臉哀怨地對淑寧說:“老婆啊我們的清閑日子不多了皇上說明年開春要派我去辦差呢。”

  淑寧睨他一眼道:“你也太清閑了就算不辦差多練練畫也是好的。你現在只是有心情時畫一畫都荒廢了吧?我可是沒停過練字呢。”她可沒說謊除了大婚那幾天太忙她每天至少練上半個時辰。

  桐英干笑兩聲忙到畫室去用功了。淑寧便笑咪咪地跟過去。

  簡親王府立了世子自然少不了要請客慶祝一番。可是這日子卻有些不巧剛好與芳寧兒子的滿月酒在同一天。淑寧與桐英商量過便決定桐英先去王府她則到舒穆祿家轉一圈放下禮物才趕到王府去。

  王府里酒席上的氣氛有些怪異繼福晉黑著個臉倒是瓜爾佳氏笑個不停。見了淑寧后者雖仍有些不喜但還是忍住沒有當著眾人面前失禮。

  酒席一結束繼福晉便向簡親王提出要帶兩個兒子回奉天去。簡親王卻皺了眉斥道:“都臘月了不久就要過年。今年說好了要進宮朝賀忽然走人算怎么回事?少胡鬧!”

  繼福晉一臉委屈只好改了主意回娘家住幾日簡親王也是被她鬧怕了很爽快就點了頭。

  但郭福晉她們卻只能留下來不過她們一向處變不驚世子是否得立都沒有影響她們的態度。只是她們的兒子卻有些尷尬府中地下人似乎已經認定了誰是將來的主子對他們不象從前那么殷勤了位分低些的李福晉所生的五阿哥實格甚至還受了些委屈。

  桐英一向看好實格不想他留下來受罪尤其簡親王那邊已有意在年后回奉天阿扎蘭與實格兩個年紀大些的都要留京。阿扎蘭倒還罷了母親郭福晉長寵不衰但實格地生母卻不太受寵。于是桐英便提出李福晉回奉天后讓實格住到貝子府來他家有專門的先生可以輔導實格好好讀書。

  簡親王倒沒有反對的意思但瓜爾佳氏一聽到卻先黑了臉:“這話是什么意思?二弟需給我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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