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孟覺曉,并不太在意別人怎么看他,認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一切OK。可這一次縣試給他上了一堂人性課,這個世界上人很多,人性也是多元的。有的人其實就是不經意之間,你把他得罪了還不知道。比如崔夫子這一次就是,其實不過是在課堂上一次回答提問,崔夫子自覺沒有能說過學生,面子落了。于是便看孟覺曉不順眼,進而發展到與他人合謀坑害的程度。
至于薛映浩就不說了,典型的小人一個,自我感覺超級良好,失敗了不找自身原因,反而認為是別人的存在妨礙了他。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這個道理了。那日從縣衙回來后,孟覺曉想了很多,這才有了為人上的變化。
張光明對于孟覺曉的話,似乎并不太接受,不過還是很給面子的說:“那也不能事事忍讓吧?”孟覺曉不禁笑道:“還記得我跟二哥說的那些話么?有的人,在沒有把握像拍死一只蒼蠅一下拍死他的時候,姑且容他猖狂一時便是。對薛映浩這種人,要不不動手,要動手就得一下弄死他,然后再踩上一萬只腳,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這三兄弟,要論性格數張光明最為耿介,曹毅那個悶騷對于孟覺曉說的,都能很快領悟。張光明聽了只是不吭聲,但也沒有完全聽進去。心情不是很好,拱手朝孟覺曉告辭回家。
回到家里,張光明進屋時走的甚急,差點跟老子張大官人撞個滿懷。張大官人倒也不生氣,反倒笑著問:“你這孩子,出甚事情了?”
張光明本不想說,但是憋著難受,想了想還是把話說給了老爹聽了。張大官人聽了不由神色一凝道:“臭小子,孟覺曉說的一點沒錯。俗話說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你小子是沒吃過虧,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沒能耐,還要對他人說三道四的。看你得意了他心里難受,瞅著了機會就給你使絆子。此等人,自身成事不足,敗他人之事的能力則多多有余。人生在世,要想做成一點事業很難,但是要想壞事,太容易了。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很多。一個人沒有良好的社會關系,做任何事情便會事倍功半。”
張大官人苦口婆心的教育兒子時,累了一天的孟覺曉正在屋子里燙腳。看著忙活的珠兒孟覺曉不禁有點奇怪,今天珠兒比往日更加的溫柔細心。試好水溫后,輕手輕腳的端起孟覺曉的腳,蹲在地上給脫了鞋子,然后輕輕的放入水中。做完這些,珠兒回頭洗手,走到身后輕輕的給捏起肩膀來。
這些倒也算是正常的,只是珠兒那眉宇之間,始終帶著一點淡淡的歡喜。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孟覺曉伸手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珠兒沒有停下,低聲道:“奴家心里高興,不累呢。”
相處了一段日子,孟覺曉也能感覺到,珠兒這性子看著柔弱,其實骨子里挺要強的。于是也不勸她,繼續享受服務。
珠兒心里高興是有原因的,這不張光明拽著孟覺曉去青樓時,眼睛里哪有一個丫鬟,絲毫顧忌都沒有的。反觀孟覺曉,見珠兒來時,便不在提青樓之事。就沖這個,珠兒就有理由高興。女人只要明白男人心里有自己,累一點算什么?身體的累和心情的愉悅想必,女人往往更在乎后者。珠兒就是這樣的例子。
洗腳之后孟覺曉還要讀書,這年月讀書的娛樂方式不多,本性還是宅的孟覺曉,很自然的選擇了讀書。坐在書桌前,珠兒往腳底下放個火盆,膝蓋上披上一塊小褥子。做完這些珠兒才離開,孟覺曉抬頭沖著珠兒的背影笑道:“珠兒,辛苦了。”
珠兒身子微微一震,沒有回頭。出了書房,珠兒露出一絲微笑,一種叫做甜蜜的表情布滿了臉上。骨子里珠兒認為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這是人的命。同樣也是命,自己攤上了一個好男人,不以出身輕賤自己。
從珠兒的角度來看,出身低下還是一個女人,能得到男人的關切,那是孟覺曉待人仁厚。從孟覺曉的角度來看,尊重女性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本能。兩總理念完全不同的本能交錯時,造成的結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篤篤篤的打更聲在窄窄的街道中悠長盤旋,燈花噗的一聲,提醒孟覺曉時候不早了。孟覺曉還算是個善于自省的人,清楚自身還有很多不足。之前獲得的一切,多少有取巧的嫌疑。要想通過科舉改變命運,孟覺曉清楚自己必須要比別人付出的更多。成功者從沒有僥幸!僥幸者往往曇花一現!歷史上無數的沉浮,足以說明這一點。
“相公,不早了,該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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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來,孟尤氏便滿臉笑容的張羅這張羅那,昨日得到消息,兒子取了案首。因為要應酬,今日才回來。孟尤氏書香門第出身,也算大戶子女,自然曉得案首意味著不出意外秀才是沒跑的。秀才雖然是科舉產物中最低級的,但有了這個身份,就意味邁進了門檻。
孟家院子里一片熱鬧景象,族長孟德高昨日便來賀過了,孟家族里出了縣試案首,這是多少年沒有過的榮光。這是整個孟家莊的榮耀,所以孟德高昨日便做了表態,全莊擺酒慶祝,地點就在孟家門口的院場。
孟覺曉的事情昨日早傳開了,村子里的人都挺厚道的,真心為他高興。擺酒慶祝這種事情,各家的婆娘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七手八腳的,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來,擺在院場上。邊上早有用土磚砌好的臨時爐灶,架上大鍋燒水。燒好水,幫廚的把切好的大塊豬肉丟進去,滿滿的燉上一鍋,那叫一個香。老遠的就能聞的到,把村子里的孩子們饞的,一個一個的口水拉多長。
孟尤氏其實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孟德高都安排好了,搞的孟尤氏只能拎著水壺,給這個那個的添加熱水。
人群中忙碌的莊大栓一家子,臉上都帶著自豪的笑容。莊大栓在揮舞著厚背刀幫忙切肉,莊小六前后亂竄,幫幫這個幫幫那個。
莊嫂見這小子實際上是在添亂,伸手擰著耳朵道:“臭小子,到村口去等少爺。”
莊小六也不怕疼,滿臉堆笑麻溜的應聲道:“我這就去。”
剛躲開老娘的手,莊小六便看見手里拎著兩只母雞,滿臉堆著笑容的葛老實,邊上還有他家婆娘,手里還拎著一個小袋子,也不知道里頭裝的啥。
“六子!”葛老實小心的陪著笑臉招呼了一聲,莊小六見了他頓時臉上沒了笑容,冷笑道:“這不是葛老實么?拎著老母雞來提親啊?我們家少爺可高攀不上你們葛家!”
這小子說話沒輕沒重的,葛老實頓時漲紅了臉訕笑,他家婆娘也是一臉的尷尬,但還不能不陪著笑臉。這才過去多少日子,事情就來了個顛倒。原先十里八鄉都覺得今生沒啥前途的孟覺曉,居然在縣試里中了案首。
昨日葛老實就讓里正孟家富給擠兌了一通道:“知道啥是案首么?就是全縣讀書人中考了第一。葛老實你這夯貨,知道你不曉得,本里正發善心告訴你,案首就等于中了秀才,回頭院試結束了,你見著孟覺曉要喊秀才老爺的。”
別看孟家富吃了一頓收拾,在孟覺曉家跟前反倒老實了許多。關在縣衙的時候,使了錢孟家富才知道,孟覺曉是縣尉公子的拜弟。張大官人家的公子是大哥,張家酒坊的買賣,都是孟覺曉一手幫著弄起來的。
孟家富這種人,最是善于見風使舵。放出來后,托人走了門子,往曹威家里送了不少東西,里正這個位置才算是保住了。保住了位置,自然以后便沒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