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覺曉對歷史上的林仁肇了解不多,見張健面露驚訝,笑道:“怎么?我一定要知道他么?孟家時代都是尋常子弟,這朝中之事不知道又有何要緊?”
張健聽了一愣道:“也對,寒門子弟要想出人頭地,還得靠自己的努力。”
倆人隨意找了個酒樓,進去要了位置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便吃邊聊。孟覺曉有心想通過張健了解這書院的人際關系,熱情的招呼張健吃喝。張健看著也是個爽快的人,一點都沒有跟他客氣。
“之前聽說孟兄乃小三元的案首,還道是那等傲氣難親近之人。”張健喝了幾杯酒后,臉紅了話也多了。孟覺曉要的正是這種效果,招呼他又干了一杯。
“張兄,懷寧城距離金陵不近,為何金陵城內的權貴把子弟送到此地求學?”
張健聽他問起這個,露出納悶的表情道:“這個真的不知道,在下乃商賈之家出身,父母盼著能讀書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在下在蕪湖讀書十年,總算是中了個秀才,前次秋閨鎩羽而歸,聽聞蒙先生曾中狀元又開了書院教學,便到此地求學。別的不說,沾一沾狀元公的仙氣也是好的。”
“哦,蒙先生課上的如何?”孟覺曉又問,張健聽了呵呵一笑道:“你也聽了一課了,覺得如何?”
孟覺曉上午就沒專心聽課,這會子哪里說上子丑寅卯來?張健話鋒一轉道:“呆長了你就知道,先生教學,其實更重引導。每三日先生會出一題,文章教上去后,先生看了會批語,讓你去讀什么書。所以,課堂上先生講的如何大家并不在意,關鍵是文章上的批語。”
兩人談的甚是熱絡,提起那些權貴弟子時,張健不禁嘿嘿冷笑道:“一群口氣比本事大,眼高手低的家伙。捉弄你那三人,便是金陵城官員的子弟。他們要討好林家,連個八九歲的孩子都能使喚他們。那林曉彤在書院里,從不見他讀書,整日就知道玩。先生也不怎么管他,如此頑劣下去,枉為林仁肇第四代孫。”
很多了張健的傲氣便露了出來,年輕人哪個有點本事不傲?孟覺曉也傲,只是更善于隱藏自己不了。兩人喝了一壺酒便散去,臨行前張健嘿嘿笑道:“孟兄之才如此平易近人,這個朋友在下交定了。回頭跟書院里那些寒門子弟言一聲,日后皆以孟兄馬首是瞻。”
張健搖搖晃晃的走了,孟覺曉還是體會他最后一句話,最后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感情這些寒門子弟,平時沒少被那些權貴子弟欺負,缺少一個帶頭人領著跟那寫權貴子弟叫板呢。這張健直接把主意打到孟覺曉的頭上了,只是孟覺曉很奇怪,為毛這家伙會看好自己?
“我也是尋常人家出身啊!”嘀咕一聲,孟覺曉覺得有的問題還是要弄明白,回到住所內躺床上想不明白,見天色不早,吩咐珠兒燒兩個拿手菜,找食盒裝好了,稍帶上兩壺好酒,由莊小六拎著跟著,兩人出了門奔著周府而來。
周府與往日一般大門閉著,孟覺曉敲門后開門的還是那老漢。孟覺曉笑嘻嘻的遞上兩壺酒道:“大叔,這是孝敬您的。”
那老漢接過酒,滿心歡喜的笑道:“你這孩子,太客氣了。老爺有交代,但凡是你來了,一律不得攔阻。快進去吧,老爺在書房批文。”
孟覺曉讓莊小六回去,自己拎著食盒進來,書房里周致玄看見孟覺曉只是微微抬頭,繼續忙著批閱面前的文件,孟覺曉也不著急,見書房里有小桌子,便招呼老漢拿來碗筷。周致玄忙他的批閱,孟覺曉徑自擺好酒菜碗筷后,默默的走到周致玄的書桌一側,躬身站著等候。
瞅見周致玄批完一份文件,正欲拿起另外一份時,孟覺曉恭敬的說道:“先生,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致玄呵呵一笑,無奈的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也好,就吃你一頓。”
孟覺曉道:“我帶著的小妾燒的一手好家常菜,學生見師母沒在,便自作主張讓小妾燒了菜送來。”
周致玄點點頭,走到小桌子前,拿起酒壺嗅了一下道:“這女兒紅得有二十年以上了。”
孟覺曉道:“買的時候,那店家倒是這么說的,學生也不在行,不過那是一家城里的老店了,想來不會砸自家的招牌。”
周致玄也不客氣,坐下一番吃喝。孟覺曉在邊上也不動筷子,只是給周致玄斟酒。周致玄倒也坦然的接受孟覺曉的服務,待了吃飽喝足了,丟下筷子接過孟覺曉奉上的茶杯,轉回書桌前坐下。
“好了,你有什么疑問現在可以問了。”周致玄往日平淡的目光,瞬間綻放出一種銳利的神采。給人一種洞悉世情的睿智的感覺。
孟覺曉見狀也是一副理所應當如此的表情,周致玄要是猜不出他有問題,又怎么能配的上做孟覺曉的老師呢?
“先生,覺曉有兩個疑問!第一,金陵權貴為何把子弟送到書院?”
周致玄聽了第一個問題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站起走到孟覺曉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很好!從你的文章來看,你是一個善于思考的學生。這第一個問題問的好,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現在覺得你有資格知道答案。金陵權貴把子弟送到書院,是為了保護蒙先豪。”
“保護?”孟覺曉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對!保護!當年蒙先豪在御史的位置上,上奏章彈劾楚王十大罪狀。皇上留中不發,楚王聞之立刻發動手下搜羅編織罪名,一面群起彈劾蒙先豪,另一面楚王則親自出面宴請蒙先豪,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架勢。蒙先豪見皇上遲遲沒有決斷,一氣之下托病辭官,皇上答應了他的請求。蒙先豪回鄉后休息了一段,開了這個臨江書院。書院還沒正式開張呢,兵部尚書林志全便把孫子送到了蒙家。皇上知道這個事情后,在朝會上笑著說,狀元公開書院,倒是一件好事。”周致玄說到這里便停下,笑著看著孟覺曉的反應。
孟覺曉一番沉思,略帶遲疑的低聲道:“林大人想必是與蒙先生交好,故把長孫送至書院,讓一些人有所忌憚。皇上則是在朝會暗示群臣,想必那些如老師一般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其他的官員,都把孩子送到書院來了。”
周致玄滿意的點點頭道:“好了,你可以問第二問題了。”
孟覺曉松了一口氣,剛才的猜想還真的有蒙的性質。還好猜對了,接著問:“那個叫紅玉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來路?林曉彤稱之為師母,她卻對我說不要叫她師母,她沒那個福分。”
“你說紅玉么?嘿嘿,她是楚王硬塞給蒙先豪的做妾的!”周致玄說著一陣連連冷笑,孟覺曉一聽便呆住了,本能問:“蒙先生沒有家室么?”
“有,但是在他辭官回鄉的途中,一家上下三十余口,被水賊殺的就剩下他一個。蒙先豪還是紅玉帶著跳了江才逃出升天,留下一條性命。”周致玄說著臉上猛的露出一片悲憤之意,聲音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