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覺曉堅信。這個時代沒有哪個文青能擋的住李清照。是女文青。婉約詞的代表人的作品,對于李柔這種平時難得出門,沒事在宮里哀怨的公主,更是難以抵擋李清照這字里行間透著的那種味道。
李柔的第一感,就是這詞差不多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深宮之中,多少個寂寞的夜晚,雖然未必在下雪,但是那份寂寞是一樣的。
“你寫出來!”
很快紙筆備下,李柔親自研墨,孟覺曉一揮而就。手捧這妖嬈的瘦金體抄寫的詞,李柔覺得這種新奇的字體實在是太襯這詞了。
天色漸漸的暗了,風雪卻沒有絲毫減弱的意思。遠遠的一隊人馬如長蛇一般在艱難的前行著,李柔看見這隊人馬時嘆息了一聲。
頂著風雪走在前頭的一匹健馬上,齊王李雍在山門前跳下馬來,大步走了進來。看見回廊里并肩站著的孟覺曉和李柔時,不禁微微一蕪 “孟兄!這是怎么了?”其實生了什么事情,李雍大致都知道,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
孟覺曉當然不會說是李柔干的好事,當然也不敢接受李雍這種沒有身份差異的說話方式。微微躬身行禮,孟覺曉道:“沒事,不小心摔的。”
李柔歉然的看了孟覺曉一眼。上前一步道:“怎么二哥親自來了?”
李雍笑伸手妹子的臉愛憐的拍了拍道:“這么大的風雪,我怎么敢放心你在外頭過夜?出來的時候,你可是說來看二哥的。父皇要知道我讓你在外頭過夜,還不得把我叫進宮一通?搞不好又是禁足一個月。”
李雍帶來了百余人,還有幾輛馬車,兩撥也湊一塊往城里去。路不算遠,平時快馬也就是一刻鐘的路程。一行人終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城里,孟覺曉自然不會跟去齊王府,讓車趕車回了住所。李雍和李柔也沒有留他,李柔直接回宮去了。
回到宮里,李柔正換衣服時,身邊的侍女進來說:“皇上派人來問過兩回,問公主殿下回來沒有,回來了就過去。聽傳話太監的口氣,皇上好像不太高興。”
李柔心里一陣吃驚,以前不是沒出去過,當然每次都是打著去看李雍的幌子。在此之前,德裕皇帝還夸過兄妹情深。今天是怎么了?
此刻的德裕皇帝正在上書房。德裕皇帝是個勤勉的君主,執政以來幾乎經常都會在書房工作到深夜。但是德裕皇帝當政之后,整個國家生的事情似乎也是最多的。四十歲的德裕皇帝二十歲的時候登基,二十年的勤勉,整個國家的情況每況愈下。
西、北兩地就不說了,遼人、黨項人屢屢犯邊,雖然規模都不太大,但是這兩年的頻率在不斷的加大。按理說國家應當對西北、北邊用兵才是,德裕皇帝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卻在朝會上一次一次的被官員們勸著打消了念頭。原因何在?
兩個字“沒錢!”戶部現在都是寅吃卯糧,哪來的錢支撐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今天的朝會上主管戶部的楚王李文,又在叫苦說:今年戶部往北地三軍的餉,戶部只能出六成。剩下的部分先欠著,等明年夏天的稅收上來再補齊。這樣的話,德裕皇帝聽了不下一次了,其實最近這五六年來,北地三軍的餉沒有一年是足的。朝廷單卓欠全隊的餉,就多達三千萬貫,都是這今年積累下來的。
本朝立國之初,每年夏秋兩稅的總額是三千萬貫,那個時候這點錢夠用,國庫還能有點余錢。到了今天,國家每年的總稅收增加到七千萬貫,但是錢卻年年不夠用。原因何在?
翻開戶部的賬本,上面顯示的數據表現出來的現狀是,每年國家單單是給官吏的薪金和軍隊的餉錢,就是六千萬貫。剩下的一千萬貫,不但要應付各種突事件,還要養著一批功勛子弟。這些功勛子弟,很多一生下來就有爵位,就吃國家糧。
朝廷每年在這些人上頭,花費接近一千萬貫。
好了,這么一算下來,每年哪里報個災害啥的,按祖宗留下的規矩,是要適當的減免稅收甚至免收,非但如此還要賑濟。如此一來,國家窮了。
沒錢的皇帝不好當啊!朝會之上德裕皇帝了一頓無名火,拂袖而去。結果回到宮里聽到另一個讓他頗為惱火的消息。
什備消息呢?京城里的官員中都傳開了,昨天夜里齊王李雍拜訪了周致玄,結果趕上蒙先豪也在,這兩位大臣出門來迎接卻沒送出來。
在德裕皇帝眼里一貫老實的齊王突然也不安分了起來,這讓德裕大為光火。對于周致玄和蒙先豪,德裕皇帝是放心的。本打算把李雍叫進宮來斥一頓,但是想到最近在朝會上多次夸獎過李雍,這么做多少有點自相矛盾。所以,德裕皇帝便打算讓李柔傳話。
李柔經常出去玩,這一點德裕皇帝心里非常清楚,什么去看二哥都是借口。不過現在不是明清那么變態的時候,德裕皇帝對于寵愛的女兒的這點小伎們,從來都是視而不見。當然,前提是沒有允許不得在外留宿,這是原則問題。
眼瞅著天下大雪,也快黑了。去叫李柔的人跑了兩趟空,這一下德裕皇帝不高興了。叫來一個人問了一下后,不動聲色的打走來人。
李柔來到的時候,德裕正在吃一頓很簡單的晚飯,三五個小菜一碗飯。一般出現這種情況,便意味著德裕皇帝今天事情多,晚上要加班。
看見李柔進來,德裕皇帝一反常態沒有笑著說話,而是繼續吃飯。等李柔小心的見了禮,問了安之后起來,德裕皇帝才淡淡的說:“今天玩的開心么?”
李柔可不傻,知道自己平時跑出去玩父皇都是知道的。早有準備的李柔,從袖中摸出一張紙來,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擺。
“什么東西?我看看!”看見女兒露出乖巧,好像知道害怕的樣子,德裕作為一名父親的成就感滿足了,拿起紙看了起來。
“嗯!好詞!柔兒的水平有長進!”德裕皇帝看玩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他還以為這是李柔的手筆,不過很快又瞇著眼睛問李柔:“孟覺曉?”很明顯是那一筆特別的瘦金體出賣了孟覺曉,李柔笑著點點頭,上前來接過太監手里的茶杯端給德裕皇帝,一臉的嬌態道:“父皇,今天我偷偷約他去棲霞寺。正好趕上天將大雪,差集沒能回來。”
李柔實話實話,一點都沒有隱瞞。其實想瞞就能瞞的住的么?答案李柔心里很清楚。這宮里頭嫉妒她的人多了去了,盯著她的眼睛海了。即便沒有宮里人的覬覦,德裕皇帝想知道她的行蹤,也太輕松了。
“這詞不錯,只是柔性了一點,像個女孩子寫的。”德裕皇帝放下紙,接過李柔的茶杯。
李柔笑道:“父皇,這詞是我讓他專門給我作的 “原來如此,對了,你去跟你二哥說一聲,以后去周先生家里請教,可以白天去德裕皇帝突然輕描淡寫的話鋒一轉,岔開話題。實際在見到李柔之前,德裕皇帝想說的是,“告訴你二哥,晚上沒事別瞎串門可是話到了嘴邊,德裕皇帝想到了白天朝會時的事情,又聯想到暗室內關于楚王李文的材料堆積如山的場面,話到嘴邊變了。
話德裕皇帝拿起一份奏章看了起來,也不說讓李柔走,也沒說讓留下。對此李柔笑瞇瞇的無聲的溜到皇帝的身后,一雙小手在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捏了起來。德裕皇帝似乎非常享受這種服務,哼哼兩聲道:“這個孟覺曉,詞填的確實不錯。似乎為人不安分吧?”
這話把李柔嚇的一哆嗦,連忙柔聲道:“父皇,您這話是聽誰說的?”
“今天聯與內閣諸位大臣議事,矛相提起昨日生的一件事,好像那個孟覺曉煽動舉子到應天府打什么官司?。德裕皇帝的淡淡的說著,似乎對這個事情并不感興趣。
李柔急了,連忙替孟覺曉分辨道:“父皇,上次在旌德縣城,孟覺曉幫過我和二哥,這個事情您應該是知道的。孟覺曉是江南省鄉試的解元,他的座師是蒙先豪大人,這個您也該知道的。”
德裕道:“我知道,這能說明什么?”眼下之意,孟覺曉今天與李柔的見面,與昨日的鬧事,誰敢說沒有聯系?
李柔道:“父皇,你還不知道吧?那孟覺曉臘月初就到了金陵城,然后與一幫舉子閉門讀書,昨日之事乃是因茅沖在街上欲搶孟覺曉的妾引的。至于今日見他,是女兒主動約的他,見面之前他還不知道是誰約的他呢。您想啊,一個不認識的人約他,他還敢帶著一個書童就去了,這個人不是心胸坦蕩是什么?說他不安分,他到金陵后,一不去見蒙先豪,二沒有找二哥攀附。三則沒有去拜見欣賞他的周致玄周大人德裕不說話了,嗯了一聲沒有下結論。李柔急了,手上的勁加了一定,德裕一疼呲牙裂嘴的笑了笑道:“你說的這些,聯會讓人去查的 孟覺曉天黑了還沒回來,屋子里頭的一群朋友還有后院的珠兒都很擔心。孟覺曉不在,珠兒還不好在外面,派丫鬟在門口等著,一有消息就回報。
頭上綁著繃帶回來的孟覺曉。狼狽勁差點沒把大家給嚇出心臟病來,七嘴八舌的一番打聽。孟覺曉說下雪路滑沒站穩自己摔的,大家這才放心。回到里屋去換衣服,珠兒這邊又是驚了一下,一番伺弄著換了衣服重新包扎了出來。總算是看著不狼狽了,外頭的幾位守著一桌子酒菜都沒有動手的意思。
很明顯這是在等他,孟覺曉見狀不禁心里一陣暖意,吩咐丫鬟把菜熱了重新端上來,大家湊一起很快又熱鬧了起來。
“諸位,年底到了,大家明日不用讀書,我看不如一起出游吧。來了這么些日子,秦淮河畫舷是什么樣的,都沒見識過。”馬元本這個提議后,眾人之中除了孟覺曉和范仲淹,其他人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嗯,是該出去走一走了。大家包一條畫船,去看看秦淮河兩岸的景致文魁先表示同意,其實心里早都癢癢了。
心加入的冷雨見兩人都說要去,心里也動了。年輕人哪個不喜歡那種調調子?不過冷雨新來的,還是比較矜持的看看孟覺曉問:“孟兄,你看呢?。
孟覺曉微微等了一下,等眾人習慣性的把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時。這才朝心不在焉的范仲淹笑道:“范兄,明日一起去吧。”
孟覺曉問的看著有點突兀,反觀范仲淹則是苦笑著說:“我還有幾本書沒看,既然孟兄都說去了,存下還是那句話,唯孟兄馬是瞻。”
“好,全體通過。呵呵,以后大家看這樣好不好,咱們這個社里要搞什么活動或者出了什么事情。誰都可以提意見。有爭議大家舉手表決,過半數通過便可執行,沒有特殊的理由不許不參加。”孟覺曉好似在說一個尋常的事情,大家都沒有意識到其中的深意。
“我看這個主意可以,不然有什么事情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大家誰都不服氣誰。吵吵嚷嚷的不解決問題范仲淹第一個表示這個意見可行。
面帶疑問道:“如果持兩種意見或者三種意見,提議都沒過半數或者兩邊持平呢?”
冷雨聽了笑道:“這個問題問的好,和而不同,爭議是難免的事情 馬元本心里正想著秦淮河上的妹子呢,絲毫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趕緊的插嘴道:“這有何難?大家選個頭出來,以后遇見紛爭的時候,有咱們的頭來決定,從紛爭的意見中選一個出來之行就是。”
孟覺曉聽到這里心里偷偷的笑了,一切都按照預想的思路在展。都是聰明人,你一句我一句,所有問題在談論中都能理清楚。
“誰來當這個頭?”文魁笑道,范仲淹微微一笑道:“舉手表決吧啊。我推薦孟兄。”
孟覺曉,…剛候笑著說!“我有個意丑,想選誰大家可以寫到紙卜聯一訓人看。然后丟在一個碗里,最后當著大家的面打開紙條,誰的票多,就是誰當社長。我管這個叫不記名投票,現在我們人少,以后人多了,可以設一定數量的委員,由所有立志社的成員不記名投票選出來委員來,再由委員不記名投票,選出社長來。”
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起拿眼睛看著孟覺曉。
孟覺曉摸了摸腦袋,奇怪的問道:“怎么了?都這么看著我?”
范仲淹嘆息一聲道:“現在我服氣了,為什么孟兄在平時談論讀書心得時,有那么多自己的新的見解。今天算是弄明白了,人的腦子好使。”
所有人一起笑了起來,都覺得范仲淹說在點子上來。不記名投票的提案怎么看都公平,而且間接的體現了孟覺曉沒有攬權的意思。不然以孟覺曉現在的條件,剛才范仲淹提議的時候,只要客氣兩句,大家自然都不會抹這個面子。可是孟覺曉沒有順水推舟的那么做,大家都覺得,孟覺曉是真的為大家著想。
七手八腳的準備好紙筆,找來一個碗,投票的結果是孟覺曉五票,范仲淹一票。大家都知道,范仲淹那一票肯定是孟覺曉投的。這個細節,讓孟覺曉在眾人的心目中的形象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
一夜無話,次日晌午大家結伴出門,來到秦淮河碼頭的時候還是有點早。一般的畫航,都要午后才開買賣。不過一群長的都不賴的書生出現在碼頭上時,還是很快便引起了一些畫劫的注意力。不為別的,就為這畫舷上的姑娘都愿意接待這些年輕的讀書人,頭一個都斯文有禮,次一個則是伺候好了,讓他們玩的開心了,回去一宣傳某某畫航上的某某姑娘如何如何,這等于是不要本錢的廣告不是。
“幾位公子可是要游河?”一條畫艘的窗子打開了,里頭露出一個。小姑娘的臉,沖他們笑著問。
心急走在最前面的馬元本,大冬天的手里拿把扇子裝瀟灑,見有姑娘問話便笑道:“我們要找慧香苑的畫航,你知道在哪里么?”
里頭小姑娘聽了也不生氣,脆生生的應道:“慧香苑的詩語貌雙全是不假,可是我們家姑娘桑奴姐姐也不錯。不但長的俊,還彈的好琴,下的好棋。”
噗!那小姑娘的腦門上吃了一個響的。接著窗子里出現一個二十來歲婦人打扮女人。見外面一行人便笑著走上船頭道:“幾位公子莫聽那小丫鬟吹大氣,詩語姑娘我們家桑奴如何比的?只不過那慧香苑的畫船要提前訂,現在去訂日子,怕不是要排到明年三月去了。”
這船看著挺大的,比周圍的畫舷都大一圈,想來里頭的條件也不會太差。再說這個媽媽也說話也中聽,不像是那種家里只有三兩米,就敢說開一千人飯的主。越是這樣的,說明她對自己旗下的姑娘有信。
“怎么樣?”孟覺曉開口問大家,意思是就這吧。
社長大人話,大家自然沒有意見,再說了之前馬元本也是看那姑娘可愛,有調戲的成分在內。
“一切聽憑孟兄決斷。”對游河興致不高的范仲淹,很隨意的開口。
孟覺曉上前兩步,朝船頭的媽媽笑道:“如此,我們等便上船了,只是怕來的早了點,姑娘都沒起來。”
那媽媽在船頭笑道:“這位公子有心了,昨夜買賣收的早,姑娘們都起來了。要不那個死丫頭怎么敢胡吹大氣,幾位公子請上船吧。”
一行人客氣一番,上了畫舷。孟覺曉還是第一次上這種船,自然多看了看。不曾想前方之前那個小丫頭伸手攔住他道:“公子,后面是姑娘休息的地方,可不能進去。”
孟覺曉對這種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覺得的別親切。笑著問她:“是不是你們姑娘沒化妝,怕我看見了?”這話里頭有賊意小姑娘沒聽出取笑之意,到是里頭有個好聽的聲音笑道:“這位公子取笑了,奴家這就出來,還請您看看化妝沒化妝。”
著話一個倩影從里頭移步出來,孟覺曉看了一眼,人家還真沒化妝,就是上了一點唇紅,整個臉看著是干干凈凈的。
“呵呵,這位姑娘還真是清水出芙蓉!”孟覺曉本來就沒有偷看的意思,客氣一句退了回去。結果一轉身,看見大家都在看他,一個一個的目光詭異曖昧。
“為啥都這么看我?”孟覺曉笑問,眾人一起笑了起來,上前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孟兄才是個中高手。”
“昨夜我說的沒錯吧,孟兄不但詩詞文章是高手,這風流陣仗之上,想來也是常勝將軍!”平時看著冷冷的冷雨,這會也笑著打趣起來。
孟覺曉知道他們的意思,呵呵一笑道:“好吧,大家都這么想,我也不自辯了。風流便風流罷,人不風流枉少年,我孟覺曉亦然!”
話音剛落,身后的女子突然驚喜的上前問道:“怎么?你就是孟覺曉?江南宣城的孟覺曉么?”
大家一聽這個”都來了興致。沒想到隨便上條畫航,都有人知道孟覺曉的大名。其中最八卦的馬元本上前笑問:“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桑奴妹妹吧!怎么除了我們宣城出了一個解元孟覺曉,難不成還有別的孟覺曉?”
這時領著兩個小姑娘端茶水上來的媽媽聽到馬元本這句,立刻“哎喲”一聲,也是驚喜道:“我的天啊,今天難怪早起聽到喜鵲叫了,原來是江南詞王上了我們的畫舷。”
聽到這個稱呼,孟覺曉沒有得意,反而一臉苦笑道:“我真的有那么出名么?”
那桑奴姑娘上前婷婷一拜道:“孟公子有所不知,正所謂天下誰人不識君?眼下這秦淮河上,要說誰最受姑娘歡迎,那就是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