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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暢快

  內閣的幾位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看上去很忙的樣子,茅相生病了,大家都是各管各的一攤子。真有什么難為的事情,裝模作樣的商議一下暫時擱置。被擱置的事情,自然有霸縣文安兩地被破的處理意見。

  大家都不傻,這事情太敏感了。朝會上陛下似乎忘記了這個事情,內閣里的人精們自然不會去提。都察院有御史倒是上奏彈劾河北巡撫孟蜀的,這個折子內閣送上去如石沉大海。

  內閣在皇宮邊緣靠近大門處的一幢房子里辦公,出于工作效率的考慮,幾位內閣成員除了茅相都在一個大屋子里辦公。

  午后的太陽暖暖的,大屋子里很安靜。姚書成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在打瞌睡,實際上心理一直在盤算著還是要見一見女兒,讓雨妃去吹枕頭風,出使遼國這個差事不能干。別看這事情過去七八天了都沒人提,皇帝終究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了話的,這倒霉差事首先得找一個人去頂上,陛下估計才好松口啊。

  可是想來想去,禮部里頭夠分量和夠資格的官員也就兩個侍郎,問題這兩個侍郎和姚書成不是一條心。絕對不可能出來幫忙的。

  林志全和沈應龍這對冤家,最近出奇的默契,安靜的各干各的。臨時負責的周致玄,在位子上如往常一般端坐著,眉頭緊鎖好像遇見了危難的事情。

  “各位同僚,大家來看看這些折子,都是剛送來的。”周致玄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靜,眾人這才做不舍狀從各自的位置上起來,湊在一起圍坐著。

  “河北急報!”遠遠的從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正準備坐下的姚書成突然哎喲一聲,一屁股坐歪了,直接做地板上了。

  接下來姚書成居然捂著小腿呻吟道:“壞了,腳崴了!”姚書成這是靈機一動,身體有傷不就能不去遼國了么?

  其他幾位內閣成員都拿一種很不齒的目光看著姚書成,真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你不是屁股著地么,怎么捂著腿啊?

  見眾人平靜的看著自己,姚書成依舊旁若無人的繼續演戲,掙扎著坐在椅子上,面部表情痛苦萬分自言自語道:“唉,老了,腿腳也不靈活了,不經摔。大家都別看著我啊,外頭不是有人喊河北急報么?”

  姚書成的表情和言語讓林志全有一種動手扁他的沖動,讓沈應龍有一種“哥服了你”的感慨。讓周致玄生出一種羞于與之為伍的悲憤!

  手持捷報的信使飛奔跑近,口中大呼:“河北急報!”門口的書吏接了急報,轉身快步進來彎腰雙手呈上。周致玄掃了一眼眾人,發現大家都很自覺的把目光轉移開。不禁暗暗無奈的嘆息上前,接過急報回到位置上打開看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其他人都在東張西望的,實際上都在拿眼角的余光窺視著周致玄的反應。當看見周致玄的手在微微的發抖,雙眼瞪的溜圓時,其他幾個人連忙扭開頭。

  姚書成心道這一跤摔的太及時了。沈應龍暗道回去馬上要組織人馬彈劾高勛了。林志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河北又哪里被侵擾了?兵事敗壞,兵部尚書這位位子太難做了。

  周致玄顫抖著雙手放下手里的急報,抬起頭來時淚流滿面,大聲道:“各位,河北大捷!河間知府孟覺曉率本部人馬出擊,兩戰斬首兩千八百,擒獲遼國小王爺耶律俊。”

  噗通!這一次掉地上的是兵部尚書林志全!

  內閣四位大臣緊急求見德裕皇帝,正在御書房里批折子的皇帝早就從馬三的口中得知河北傳來急報。一臉的陰沉坐在位置上,看著幾個大臣表情各異的進來,而不是一水的一連沉痛的表情。

  嗯?習慣了內閣這些官員表情基本一致的德裕皇帝,多少有點奇怪了。發生什么事情了這是?周致玄是一臉的微笑,林志全喜憂參半,沈應龍似乎吃多撐著了,姚書成則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臣等恭賀陛下,河北大捷!”四位內閣大臣整齊的拜倒高呼,德裕皇帝聽著怎么覺得那么刺耳?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前面遼人搶完,后頭邊軍報捷,斬首多少,實際就是殺良冒功。不管怎么說,朝廷的臉面算是保住了。

  板著臉接過馬三從周致玄手里接過來的急報,德裕皇帝很不耐煩的樣子,打開準備草草看看就算了,不想一看之下就愣住了。怎么是孟覺曉率軍出擊?

  接著往下看,跳過前面一段河北巡撫孟蜀如何運籌帷幄的套話,再往下看就簡單了。孟覺曉出兵增援莫州,發現入侵的遼兵不多,直接打上門去了,然后戰果顯赫。如果不是最后一句生擒了遼國小王爺這句話,德裕皇帝要對這個捷報產生嚴重的懷疑。但是有了最后這一句,德裕皇帝可以明確一點,孟覺曉確實帶兵出征了,也確實打贏了,至于戰果有沒有夸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許是失敗的消息太多的緣故,孟覺曉帶著五千省軍就能斬首兩千八的消息,實在是讓人覺得有點不能相信。德裕皇帝看完之后急報之后,并沒有太高興的樣子,而是平靜的問在場的諸位內閣大臣:“各位愛卿怎么看”

  幾年可說是壞消息不斷,不是這里旱了就是那里澇了,還有就是河北不靖。這不好不容易趕上一個好消息來了,皇帝居然沒龍顏大悅。這個很不正常!德裕皇帝在各位臣公的眼里,那可是一個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君主。難不成是河北監理司那邊傳來的是另外一個版本的消息?果真如此么?

  四位內閣大臣的心里都生出了疑問,相比之下經驗稍差皮厚有余能力不足的姚書成定力差了一些,出于急于表現心態,跳出來道:“陛下,微臣對此捷報略有疑問。”

  “哦?你說說看。”德裕皇帝看上去是面無表情,仔細看就能注意到他的眼神里閃過一道厭惡。這個時候德裕皇帝心里很窩火,之所以沒有表示興奮,無非是擔心這個情報有夸大的成分,畢竟下面那些官員搞這一套太熟練了。皇帝倒不是擔心孟覺曉會夸大,而是注意到這奏報是從河北巡撫那里出來的。大名府距離距離文安霸縣可有五六百里地,孟蜀居然就敢大言不慚的說什么坐鎮大名府指揮,沒有這個話皇帝還不會起疑心呢。可是不管怎么說,這個勝利是明確的,生擒小王爺的事情那是要拿活人來見的。

  皇帝最希望看見的是這幾位大臣站出來恭賀他,說什么陛下圣明用人得當的話。面子有了臺階也有了,德裕皇帝自然也好下旨獎勵下面。將來查出有水分,只要不過分就算了,過分了也有下面的大臣出來頂這個缸。

  姚書成勇于發言,德裕皇帝是樂見其成的,最好他來頂這個頭,將來出了啥差錯呢,大不了訓斥兩句就是了。可是這鳥人出來之后居然說什么有疑問,顯得自己多高明似的,皇帝還打算借這個事情振奮一下朝綱的,姚書成這一下搞的皇帝很不爽,還是非常的不爽。

  “臣見那捷報上只提到抓了一個小王爺,并無其他俘虜。按斬首兩千八來算,怎么也該有數字相近的俘虜吧?所以……。”

  “姚大人不是把腳崴了么?怎么這會站的挺利索的。”邊上傳來一句淡淡的聲音,大家一看都愣住了,因為說話的人居然是周致玄。

  在內閣里頭,周致玄從來不與人爭執,屬于總是默默做事的老黃牛。所以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還是打人臉的話,這太驚人了。

  “周大人,本官是就事論事,你這什么意思?”姚書成的老臉變成了茄子色,氣的手都發抖了。哪有人這么當面打臉的?

  “就事論事?那好,姚大人去抓一個遼國小王爺回來看看,也讓陛下高興高興?”周致玄站出來說話的原因,德裕皇帝很快就想明白。原因就在孟覺曉的身上,這可是周致玄為喜歡的學生啊,狀元不進翰林院而是放到河間府去本來就很過分了,接著出了那么多事情周致玄也從來不為孟覺曉說過一個字的好話。但是今天周致玄必須站出來,孟覺曉率軍打了勝仗還有人懷疑,周致玄再不出來說話,他這個老師日后顏面何存?平時看上去挺老實的周致玄突然發飆,對上經常咋咋呼呼的姚書成,自然是輕松獲勝。再說姚書成也不敢太招惹這個吏部尚書,人手里抓著人事權呢,還特受陛下信任。

  “陛下,臣以為姚大人言之過早,其中究竟還是等河間府詳細的奏報吧。”林志全出來打了個圓場,雖然是在否定姚書成,但是語言很溫和。

  姚書成得了臺階,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志全,連忙道:“陛下,臣也就是這么一說,周大人……。”德裕皇帝一看這家伙還要說,心里頓時又是一陣不快,打斷道:“好了,不要說了。”

  眾人諾諾退后,德裕又道:“孟覺曉一介書生,居然還能帶兵打仗,這個倒是讓朕很意外。”一句話把話題又引回到原來預想的道路上,這一次大家都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這是陛下的洪福所致!”沈應龍第一個跳出來拍馬屁,不過這小子不喜歡孟覺曉,所以不提孟覺曉的功勞。

  “周愛卿,你怎么說?”德裕皇帝不理沈應龍的馬屁,笑著問周致玄。

  “陛下,臣以為此事還要先派人去河間府實地看一看,暫時不宜大肆宣揚。”周致玄這話也算是老成持重,德裕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道:“各位愛卿先下去商議,河間府應該還有更具體的奏報上來,到時候再定。”

  一干內閣大臣退下,德裕皇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變成一種微微的不快,對馬三道:“去把吳猛叫來,搞什么名堂,這么大的事情監理司居然沒有奏報。”

  監理司有自己的一套秘密通訊方式,按說應該比正常的驛站通信要快。

  馬三還沒出門呢,外頭有內侍來報:“監理司指揮使吳猛求見!”

  德裕皇帝立刻道:“宣!”

  吳猛平時在宮里走里步伐看上去非常柔和,今天則完全不一樣,走路帶著風,臉上布滿笑容。進來之后便跪下大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河間府孟覺曉率軍兩戰兩捷,生擒遼邦小王爺耶律俊。真乃大大的揚我國威之壯舉!”

  吳猛這么一說,德裕皇帝本來就確定孟覺曉確實打了勝仗,現在更加有譜了。心里高興,當即追問:“說具體一點,河北來的奏報駢四儷六,看的朕都頭疼。還有,你的奏報怎么比河北的慢?這可不行。”周師爺要是聽到這個話,估計要淚流滿面的高呼,陛下,臣是用了心思寫的。

  吳猛連忙笑著解釋道:“陛下,臣的人在戰場中受了傷,所以消息傳出來晚了兩天。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請陛下御覽。”后發兩日而同一日至,吳猛還是可以自豪一下的。說著話吳猛呈上來一卷白帛,馬三連忙接過上呈。

  孟覺曉在河間府用新法練兵一事,德裕皇帝早就知道了。只是沒太當一回事,一個書生練兵,能練出什么樣子來?現在端著帛書仔細的看起來,發現字里行間沒有提到邊軍半個字,頓時明白孟覺曉確實是靠著練出來的五千河間軍打的這兩仗。

  帛書能記載的文字有限,但還是把事情的大概說清楚了,看見文中有一句“孟大人有令不留活口”時,的德裕皇帝渾身微微一顫。這個話從一個書生的口中說出來,真是讓人吃驚,對著帛書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殺氣。這就能很好的解釋為什么沒有抓到別的俘虜了,日后看來要好好問一問這家伙,為什么不要俘虜?

  看完帛書,德裕皇帝抬起頭來,連日來壓在心頭的郁悶全部消散,哈哈哈的一陣長笑道:“暢快!孟覺曉麾下的河間軍,真乃河北之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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