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覺曉當即起草章程,這個事情要是能做成了,不管是于國于民都是大有好處。對于孟覺曉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唯一的危險就是消息走漏,日后難免成為眾矢之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事瞻前顧后的便沒了意思,孟覺曉暫且信任吳猛的為人。
見孟覺曉動手,吳猛便笑道:“孟大人忙著寫章程,吳某趁此空閑去河間軍中看看。”
孟覺曉一聽這話便曉得他另有目的的心思,不過吳猛能去看看自己練出的強兵其實也是好事。于是便笑道:“如此也好,莊小六,帶著吳大人去城外軍中視察。”
孟覺曉這邊一番吩咐下去準備飛票,接著動手草擬章程,黃鶯幫著研墨時不免提醒一句道:“大人,這個京城來的大官,會不會打您這支軍隊的算盤呢?”
“誰想要就拿去好了,軍隊不是私人的,是國家的。再說不過區區五千之眾。我要是想練兵,只要錢糧充足,半年就能練出一支敢戰之兵。”孟覺曉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黃鶯這才識趣的閉嘴。按說女人不好對正經事情插嘴,但是黃鶯現在是吊在孟覺曉這棵大樹上的,所以壯膽提醒了一句,好在孟覺曉也沒有在意的意思。
其實吳猛最好奇的事情就是河間這支省軍,不過區區五千人怎么就做下了數十萬邊軍不敢做的事情?還給他做成了。拋開孟覺曉這幾次軍事行動的策略性不談,這支軍隊的戰斗力無疑是起了大作用的。
來此之前,德裕再三強調,一定要到軍中仔細看看,了解一下這支軍隊的情況。一路快馬來到城外軍營時外時,遠遠的就聽見一片喊殺聲。
吳猛胯下駿馬陡然一聲稀溜溜的停下抬起前蹄,這是被充滿殺氣的喊殺聲驚著了。好在吳猛馬術不錯,操控一番馬兒才漸漸的安靜下來。
“好大的殺氣!”吳猛待馬兒平靜后,震驚不已的低聲念道一句,扭頭問前方的莊小六道:“軍中幾日一操?”
莊小六聽著都新鮮,當下露出自豪的笑容道:“河間軍日日操練廝殺和軍陣!逢五出營十里越野,逢十做二十里越野。沒月初一,還要操練急行軍一次,從河間出發到獻縣,半日必須趕到,還不能走大路。”
吳猛聽著心中暗暗吃驚,京城里的禁軍算是一支強兵了,但也不過就是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怎料這河間軍日日操練不綴。
來到軍營前時,門口崗哨一挺大槍道:“站住,來者何人?不得擅闖軍營重地。”
莊小六上前招呼,道明是孟知府的客人,門口這才放行。進的軍營來吳猛的眼珠子又是一陣瞪圓,操場上居然是一支女兵在坐隊列操練,拍著整齊的隊伍跑步,整齊的喊著一二三四!喊聲震天,聽著就覺得提氣。
“莊小哥,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女營只管救護么?”
莊小六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叫少爺說的,女營救護也是要上戰場的,既然要上戰場,就要有一副健壯的身體。不然嬌滴滴的上了戰場就是累贅!所以女營也是日日操練,只是強度沒那么大就是了。大人修要小看了這些女兵,她們也是要練習廝殺的。大話不敢說,按照少爺的法子操練半年,遭遇三五百個劫道的,這些女兵也能應付下來。”
這時前方曹劍等人來了,上前見禮時得知來的是京城監理司的指揮使,可把這幾位給弄得神經緊張。監理司這些年雖說凋零了,可是終究是陛下的耳目。既然最大的特務頭子來了,大家就該好好的表現一番,免得給大人丟人。
曹劍等人請吳猛上了指揮臺觀看全軍操練,只聽著三聲號炮,嗚嗚嗚的牛角號吹響。這是全軍集合的號令。站在高處的吳猛看的清楚,操場上的士兵快速的停下結隊,軍營之中也是不斷有士兵沖出來,有條不紊地列隊。不過是片刻功夫,操場上的士兵不論男女,排列成整齊見方的四個方隊,整齊的小跑著來到校場中央。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隊形之整齊絲毫不亂,前后左右如同有人用尺子固定一般。
遠處又傳來整齊的號子“一二三四!”一隊一隊的士兵整齊的如同一個人在跑步,刷刷刷的腳步聲沒有半點不協調。
“吳大人,河間軍全體集合完畢!請大人訓示檢閱!”一聲戎裝的曹劍站在全軍之前,啪的一聲里正,嗓音如同洪鐘朝臺上的吳猛大喊!
此刻的吳猛還沉靜在無邊的震驚之中,這是五千人啊,不是五十和五百。從號炮響起到全軍集合完畢,一刻功夫頂了天。其中還有一營的女兵,看上去嬌柔的她們,居然如同男子一般迅捷,而且是人人身背裝備,拍著整齊的隊形列隊在前。
“開始吧!”吳猛以前也不是沒看過軍隊操練,不過就是走馬燈一般的變幻陣法,好看是好看,實用性如何不得而知。今天倒要看看,河間軍是如何檢閱的。
“全體都有了,檢閱開始!”曹劍一轉身,一溜小跑來到臺上,陪著吳猛一起觀看。
咚咚咚!震天的戰鼓在耳邊響起,踩著鼓聲的節奏,一隊士兵整齊的走上大道。夸夸夸!行至檢閱臺前,頭前軍官刷的抽出寶劍一斜,扭頭注視臺上,大吼:“敬禮!”
全隊整齊的扭頭注視臺上,前行十余步后,軍官又喊:“舉槍!”
刷,一隊百人如同一人,全體長槍向前!
“殺!殺!殺!”跟著軍官的口令,全隊齊聲大吼,做突刺的動作。
一隊隊的人馬過去,每一隊都整齊如同一人。輪到女兵時,吳猛心道這一下會差一點了吧。不想那些女兵絲毫不遜色,跟著口令,人人舉著長槍做著突刺,動作一樣的迅捷有力。
看著這樣的一支軍隊,吳猛心中暗暗道,個人的勇武在這樣的軍隊面前,還能有什么發揮的余地么?一條槍不能奈何你,五條搶還不能奈何你,百條千條一起刺來呢?
如林一般的刀槍向前無視生死義無反顧的向前,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勢,這樣一支軍隊放眼天下,能有幾何?手中如有此等強兵十萬,天下大可去得。生出這么一個念頭之際吳猛頓覺一驚,很快便反應過來,孟覺曉對自己絲毫不遮掩的作為之目的所在。
從軍營回到榆樹巷時已經是暮色沉沉,馬背上的吳猛心情不錯。吳猛這個人沒什么野心,為人極其謹慎。一身的榮華富貴全寄托在當今皇帝的身上。這也是吳猛能夠十幾年在監理司的位置上坐穩的緣故,不然以德裕皇帝的性格,斷斷不會允許某個大臣在監理司的位置上坐那么久。
吳猛的好心情源自于他對孟覺曉的判斷,很名下孟覺曉絲毫沒有挾軍自重的心思。不然也不會隨便自己看到這支強軍的真實面目,要做點手腳太容易了。
“終究是個文官啊,受圣人的教化,讓人放心。”回城的路上吳猛心里如是想,哪曉得孟覺曉想的完全不一樣。
吳猛進院子時,孟覺曉也正好停筆。一番針對當今天下弊病提出改良辦法的章程寫好,這些對于孟覺曉而言絲毫不新鮮。改良辦法歷史上都是現成的,抄就好了。
看著孟覺曉寫好的章程,吳猛的心里泛起一股強烈的念頭,暗道此子放在河間府真是可惜了。應該在陛下的身邊聽用,才能發揮他的才具啊。
“孟大人,回去之后吳某一定力勸陛下調你回京,入閣!”吳猛忍不住說出這么一句,孟覺曉聽著頓時臉露苦笑道:“吳大人,你別害我。”
吳猛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孟覺曉這話的意思。遠在河北不管怎么折騰,終究是在地方上威脅不大。到了京城,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多少雙眼睛都盯著看。二十歲不到就入閣,百官那還不把天都吵塌了。更別說內閣里還有周致玄和蒙先豪的存在。
“孟大人,陛下說了。你的功勞他都記著的,只是你還年輕。”吳猛的語氣顯得有點艱難,其實他也知道這話對于一個熱血青年沒什么說服力。
不想話還沒說一半,孟覺曉便笑著打斷道:“吳大人多慮了,孟某心里比誰都清楚。陛下對臣子的拳拳愛護之心,覺曉銘感五內。還請吳大人轉告陛下,覺曉在河間府的所作所為,就是想為國找一條新的發展道路。當然覺曉也不是沒有私心,地方要發展,該往口袋里裝的也不會客氣。其實能來河間府,覺曉心里是感激陛下的,沒有陛下給的這個機會,覺曉就沒有一個主政一方大展拳腳一舒心中志向的機會。”
孟覺曉說著朝南拱手行禮,吳猛見他面露嚴肅,言語真誠,當即表態道:“請孟大人放心,不管任何時候吳某一定會為孟大人說話,莫存那憂讒畏譏之心。”
倆人這番話也算是肺腑之言了,說完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近了三分。吳猛為人謹慎,一貫不與官員來往,今天算是破例。緣故自然是對于孟覺曉才能的欣賞。天底下的讀書人多了去了,多少人中了進士走上仕途,但是真的到了地方上,能把地方治理好的又有幾個?
身為陛下監視文武百官的耳目,對于官員的了解吳猛稱第二,斷沒有人敢稱第一的。天底下的官員,在吳猛看來不論人品,但就在任期間能夠做好分內的事情,不要去禍害地方就算是一個好官員了。可就算是這樣的官員在當今也少的可憐,孟覺曉這樣的真是奇跡。
黃鶯吩咐擺上酒席,吳猛也不客氣,兩人坐下后喝酒說話。吳猛這種身份,能與孟覺曉坐著喝酒,本身就是一種態度。這一點孟覺曉很清楚,卻也沒有什么惶恐。心懷坦蕩者大多如是。
“吳大人今天既然坐下喝孟大人這杯酒,就是想聽一聽,孟大人在河間府的作為,長遠來看究竟是什么一個構想。”三杯酒下去后,吳猛忍不住又問。其實河間府這么多事情,開始的吳猛自詡能看出孟覺曉的想法。
可是細細深想,發現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似乎孟覺曉在河間府做的這些事情,應該有更深層次的構想。
“其實也沒什么復雜的!我朝百姓骨子里性情樸實,甚至可以說軟弱。治理一府之地,其實說穿了很簡單,讓老百姓的生活好起來。疏浚運河、修路、大市場,這些舉措其實目的就一個,創造就業機會。老百姓有正經事情可做,一家人衣食不愁的,誰肯去鬧事?”
孟覺曉笑著說道,吳猛聽了道:“這只是淺顯的大道理,在下關心的是大市場這個事情,孟大人的一些做法值得推敲。”
“大市場的制度道理更簡單,就是把政府的利益和地方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大家都有好處,都是為自己做事,又在同一個規則的限制下。將來就算是換個人來做這個知府,只要不想把地方逼反了,就不會出現權利凌駕于規則之上的現象。再有一點,北地貿易這么大一個盤子,要想徹底掌控在陛下的手里太難了。怎么辦呢?大市場就是為了實現不管是誰只要摻和進來,就得在規則的許可下行事的目的。”
“等一等,不是說股份已經都買完了么?”吳猛打斷問了一句,孟覺曉聽著不由微微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擴股就好了。兩年之后,手里的股份還可以自由買賣。本府還打算推出這么一個制度,日后哪家生意人想做大買賣而手頭不湊巧了,可以在有足夠擔保的前提下,推出自家的股票上市集資。股票之間的買賣,由政府出面操作,地方紳士組成一個監督團。每一筆交易,都要上繳一定的稅收。”
吳猛聽的云里霧里的,這些東西對于他而言實在是太陌生了。不過他還是隱隱的意識到,一旦這些舉措得以推行,將來的國庫會因為這么一個制度而大受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