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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佳麗(下)

  饒是王畫性格如此,也讓她這句話說得面色彤紅起來。

  李裹兒說完后,再次得意地發出清脆的笑聲。王畫才知道她是故意拿自己尋開心的。但也奇怪,明知她如此,更知道她以會做出什么事情,可王畫面對著她,居然生不起氣來。

  他只能在心里慨嘆,自己開始發育了,這具身體不聽自己的話了,看到艷麗的異姓,竟然都使自己失起態來。

  他靜了靜心,正色說道:“殿下如此明艷,臣只是一個小民百姓,難免會有所失態,還請公主愿諒。”

  “無妨,只是本公主十分好奇,到底你家是什么樣的家境,能夠教育出小郎這種人才。”

  “家境與成材也許有關系,可臣認為關系不很大,”王畫答非所問,也不可能告訴她家世,想躲都來不及。他繼續說道:“比如江南名門王導一場酒會,而立東晉幾百年基業,可是出身于寒門的蘇秦,也照樣身為六國宰相,揚名于春秋戰國。唯求心堅,心正而。”

  后面的話是指安樂公主。雖然知道自己說的話,她也未必聽見去,王畫還是借話外之音,規勸了一句。

  可惜這個小裹兒根本沒有在意,她也知道這個小家伙耍了滑頭,也沒有生氣。反正陛下已經注意了他,這回他就是逃到天邊,也會將他找出來。她繼續說道:“不過本公主想,你家世不太好吧。”

  沒有等王畫說話,她自解其說道:“其實你的身世與本公主前幾年也極為相似。”

  王畫聽得莫明其妙,難道她是想與自己套親近。這也不象啊,現在李旦一家與前些年慘淡的光景大不相同,地位也牢固了,雖然難免會生如履薄冰的感覺,可也不至于向自己這個小人物套親近。

  這是他疑神疑鬼了。這個李裹兒現在還沒有得勢,因此看到王畫一個小孩子,跑到洛陽來謀生,心里確實生出一些同情心。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會拉攏他,王畫還沒有這資格值得她拉攏。

  說著后她看了看正在制造的漆器,這件漆器現在硬雕已經完成了一半,當然離成形還很搖遠,可憑借她的智慧,已經能想像出這件漆器的精美。她贊道:“好器。”

  王畫微微一笑說道:“公主過譽了,不知殿下今天前來有可貴干?”

  說著他雙手放在茶杯上。

  李裹兒一愣,什么意思,難道想攆我走了?要知道李隆基被這個小家伙攆出來后,在皇宮還被宮里的人拿來取笑。自己可不要得到他的下場。

  于是進入主題,說道:“我今天前來,是因為聽到你寫的那首曲子,聽了十分歡喜,于是托人找來曲譜,可怎么彈也彈不好,因此特地前來請教。”

  “不敢,請殿下彈奏一下,讓臣找找原因。”

  聽到這個小家伙居然讓自家主子彈琴,兩個太監瞪起眼來。但李裹兒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發怒。這個王畫,都敢讓狄仁杰為他吹笛子,況且自己這個地位還沒有穩固的公主。

  一個公公只好十分不樂意地拿出一臺古琴。

  李裹兒將琴放在桌子,彈奏起來。王畫一邊聽著,一邊看她的手中的動作。也不能說她彈得不好,也不能說她彈得好。也許她的琴技是有的,可沒有把握這首曲子的韻味。

  一首曲子終了,王畫說道:“殿下不是琴技上出現了錯誤,是沒有找到這曲調所表達的意思。其實這首曲子稱為陽關三疊,但每一疊有每一疊的韻味。雖然主調以五聲商調式為基礎,但第一疊要遄快,將友人匆匆忙忙地行走在沿途的關山渡口這一過程表達出來,這是一個動的過程。第二疊轉動為靜,表達對友人的關心與離別的傷悲。到了第三疊,時間再度飛越,友人已經遠離,因為離別很久,想念之情加深。這時候需要奔放,就象瀑布落下,大河擊石一樣。”

  說到這里,他向一個技工說道:“你替我買一柱香回來。”

  李裹兒好奇地問道:“為什么非要焚香?”

  王畫指了指琴說道:“這是一個凈心的過程,它是有靈性的,只有給予它足夠的尊重,它對能真正聽你指揮。”

  實際上用兩個字表達,就是投入,只有真正將一顆心投入到樂曲中,投入到作者所表達的那種氛圍中,才能將琴彈好。估計這個公主,也只是彈著玩玩,要求她人琴合一,根本是勉為其難。

  因此王畫說得有些玄乎,李裹兒現在終究是一個少女,看了看王畫,見到他面容嚴肅,再看看桌子上的七弦琴,心想,難道它真有靈性,可自己怎么感覺不到?

  一會兒香買回來了,王畫照例凈手焚香。

  當初他跟一個古琴大家學琴時,也為這個手續感到困惑。但這位琴家告訴他,這個手續是必須要做的。只有培養出對它的尊重,才能最后找到彈奏古琴時那種感覺。否則一輩子也不要指望將你的琴技進入佳境。

  說到這里他還感慨,說世界所有的樂器當中,只有古琴才能真正稱得上最優雅的樂器,可惜現在國人已經將祖宗留下這一珍貴文化遺產遺忘干凈了。還嘲笑許多人追求鋼琴,鋼琴那么紛雜,能代表真正的音樂么?

  這是正宗的老憤青,其實鋼琴與古琴各有所長,但論優雅鋼琴確實遠不如古琴,這是君子隱士之音。

  看到王畫一系列肅穆莊嚴的動作,李裹兒忽然對她這個小幾個月出生的相王老三,所說的這個王畫身上有一種仙氣這一說法,忽然也有了一絲贊同。

  王琴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后,才伏在古琴前,開始彈奏。

  樂曲開始加快,李裹兒似乎從他的彈奏聲中,看到一個人騎在馬上,飛奔過無數青山,跨過無數大河。

  她坐在王畫身前,用手托著香腮,看著王畫全神貫注的樣子,似乎都聽出了神。

  確實,如果王畫談話時還好一點,但他表演書法,或者彈奏作畫制器,那一種氣質是很引人欽佩的。這種氣質并不是這一世他所培養的,而是上一世幾十年內,在最頂尖藝術領域與工藝品領域廝混,以及他發自內心對藝術的追求,打造出來的。

  連狄仁杰看到他作畫時神態,都為之吸引,更不論李隆基李裹兒他們這一群少年男女,盡管這兩個人極富有心機,可畢竟因為年齡的關系,某些方面還是有所欠缺的。

  曲聲開始放緩,這已經進入了第二段。然而卻分明讓人聽出那種悲傷與思念。同樣的曲譜,同樣的古琴,但在王畫手下,已經賦予它不一樣的韻味,仿佛這首曲子都有生命力一般。

  連李裹兒都忘了宮中的陰暗,明爭暗斗,臉上浮現一種憂傷。

  這也是賀晨第一次聽到王畫彈琴,平明也沒有聽到他彈過琴,就連他身邊也沒有帶過琴,可琴為什么彈得這么好呢?這只有歸功于陛下所說的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吧。但看到安樂公主癡癡地看到王畫,他眼里出現了一絲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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