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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默啜的狡猾

  朱仝寫完信后,將俘虜召集起來。

  這一段時間,雖然八州看上去很危急,可是俘獲的俘虜卻有很多,鄯縣俘獲了兩萬多名俘虜,就是這批俘虜都讓人感到十分頭痛。

  殺是不能殺,一殺的話,下一回敵人寧死抵抗,也不會投降了。如果安置,安置不妥當,同樣也是一個炸藥包,不是沒有作用,用作修修道路也是好的。但現在八州還談什么建設道路,連生產都無法繼續了。

  奎子山前平寧川一戰,又會有不少俘虜,這些俘虜不能回部關押起來,一直養活吧。

  朱仝將他們召喚過來,在中間挑選了一些勇士,其中有一些勇士就是來自豐州城外以及六胡州的,因為王畫在這里駐扎了很長時間,大家還有些感情。曉之以理,大家先委屈一段時間,過幾十天就將你們放回去。畢竟你們是朝廷強行征召的,可與血營并沒有生死大仇。

  這樣一說,這些人一個個感謝零涕,這一戰將他們嚇壞了。

  可朱仝說到這里,話音一轉,但我們八州物資緊缺,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去年為了糧食,我們攻下三州城,來取回糧食。現在讓你們這一破壞,最少銀州四縣糧食生產跟不上了,怎么辦?

  俘虜們忐忑不安地不敢回答。

  朱仝這才說道,有一條活路,現在你們可以為血營效力,將八州的損失彌補過來。第二個咱們有本事不要自家人開戰,有本事對付默啜軍隊去。

  一仰一揚,這些士兵哪個是朱仝的對手,于是在中間抽調了七千勇士,三千駐扎在靈州城,四千駐扎在銀州城,進一步夯實防御突厥的能力。不管戰斗力如何,至少比三個民兵師的民兵們戰斗力稍稍強那么一點兒。

  至于剩下來的士兵,全部關押起來,一天兩頓小米粥,管你吃飽吃不飽。但得養活了,以后留下來當作與朝廷談判的本錢。

  這七千名俘虜分散兩處,讓朱仝心中多了一份底氣,至少他們拿起武器,比普通百姓要熟練得多。事實上,為了防止二城不失守,無論是銀州州城或者是靈州州城,都召集了許多百姓,發放武器,讓他們主動參與守城。

  沒有辦法,本來突厥人就很多,又是默啜親自率領的。

  七千士兵也就到此為止了,人數多了,怕他們三心二意的,來個嘩變什么的,不如主動將二州交給默啜吧。

  但在另一邊,封常清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鹽州南邊是高大的橫山山脈,到處是丘陵溝壑,不易通行。北邊有古長城,李世民以兵為長城,從來沒有修葺過長城,現在也成了廢墟,對李世民這種包容進取的態度,王畫很贊賞的。一道長城修起來,花費的民力物力不說,也將一個民族進取的精神襟固起來。

  但再往北就是戈壁灘與一些小型的沙漠,同樣不是行軍的好地方。

  進攻鹽州只有兩條道路,第一條就是現在常元楷的正東方向進攻,第二條就是從興寧縣方向進攻,也就是曹岑進攻的方向,沿著南河套黃河邊緣地區行軍的路線。

  看似比較容易防守,其實不然。

  鹽州州城修建在灘涂上,地勢平坦,城外還有一些小河流經過,這樣一來,即使只防御城東,也失去了木柯嶺那道小丘陵居高臨下的地理優勢。

  而且面對五六萬大軍的進攻,必須堅守五天,難度很大。

  說到底,還是一個兵力問題。否則只要兵力足夠,守住木柯嶺不退,同時鹽州城外有重兵防守,常元楷的大軍因為糧食,不能久戰,撤退時兩軍同時合擊,正好來一個漂亮的反擊戰,分兵破之。有可能一下子將常元楷的大軍擊垮。

  但沒有兵力,怎么辦?

  封常清只好帶著所有的士兵返回鹽州城下,只留下十幾個士兵第六天白天在碉堡叢中出現了一下,讓常元楷狐疑不定,不敢冒然發兵進攻。除了這一點,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安排。

  常元楷兵分三路,第一路是大將李威率領的一萬大軍,第二路是論弓仁率領的左路軍六千人,第三路是骨絀率領的右路軍六千人。就到了這地步,常元楷依然沒有將兵權放給論弓仁。

  確實不敢放,就象血營這一次幾乎所有將士,明知道王畫在謀反,卻一個個重新投入王畫的懷抱,就象王畫施了魔法一樣。王畫在沙洲與這群吐蕃舊屬把酒言歡,天知道論弓仁是什么想法?

  因此三路大軍到了鹽州城外集合后,軍權再次歸于李威管理。

  在下午,三路軍隊合在一起,在鹽州東城門扎下大營。李威騎著馬轉了轉,看到密密麻麻的碉堡群,有些頭痛。然而他看了看了地勢,又看了看碉堡群后面那些亮晶晶的護城河,他忽然大笑起來。

  笑完后,開始做安排了,命令士兵到山上砍小竹子,找藤條。

  一下午就在忙這件事,士兵有些不解,有的將領詢問李威。

  李威指著對面血營的碉堡說道:“如果是在木柯嶺,我這條辦法沒有作用,但在這里我卻有辦法破解他們這種防守方法。明天,你們等著看好戲吧。”

  說完了,讓士兵用藤條將小竹子扎綁起來,扎成一個個長達十幾米的小筏子,中間還留下一個個洞眼。

  實際上封常清已經看到對方的舉動了,雖然又過了一天,可是封常清卻愁眉不展起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化解的方法。

  第二天,李威命令士兵舉著無數的小竹筏子,開始前進,一直推動到了碉堡前面幾米處才停了下來。面對這種竹子陣,血營士兵并沒有射箭,射了也白射,射在竹子上面,一個個釘在上面,對后面的士兵并沒有殺傷力。

  如果是在木柯嶺,借著地勢,不惜工本,將油傾倒下來,然后點火,這些竹排反而成了燙手的山芋。可在這里,平坦的地勢,得倒多少油才能流向對面?就是有那么多油,燒了敵人的,也燒了自己人。

  并且李威讓士兵借助竹排上面的洞眼,向碉堡的洞眼用弓箭射擊。為了減少損失,封常清不得不將碉堡下邊的窗口用鐵板關上。

  但并不是進攻,如果近了,敵人可以用那個小管子吹煙,士兵在后面一嗆,竹排一松,馬上后面箭雨就飛過來,有可能倒下一大片戰士。這個竹排的作用,并不是為了殺傷對手,而是為了最后一個目的。挑土山,建工事,有了竹排緩解了壓力,于是讓士兵在后面挑方,也不要挑多高,挑那么十來米,在高度上壓過碉堡,然后建造三道壕溝掩護士兵。

  看到這情形,封常清有些急,讓士兵站在碉堡二層樓閣上用箭拋射,射擊后面的士兵。不過這一條辦法顯然也不大管用,前面洞眼有士兵射擊,后面李威大軍同樣躲藏在竹排里面,向上拋射,將洞眼封死。

  犧牲了幾十個士兵后,封常清自動放棄。

  對方舍得用士兵硬耗,封常清卻舍不得,就這么五千人,倒下一個就減弱了一分力量。

  到了下午,土山在竹排掩護下,終于完成。李威命令士兵進入土山后面,現在風勢是占了上風,地勢比對方高大。一支支弓箭密密麻麻地將碉堡所有洞眼封死,然后用士兵提著鐵錘與撞木,卻撞碉堡。

  很可憐,到現在才真正算是對這種建筑物產生了一些傷害。

  但一傷害卻是真正的傷害。

  為什么封常清不惜將炸藥點燃,正因為這種建筑物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是用水泥建造的,但現在的水泥質量,有什么質量?只能說比石灰做建筑物凝固劑效果好。而且也不可能用鋼筋泥凝土,只是兩塊磚頭加上水泥砂漿。

  結實還是很結實的,但絕對不會象金湯一樣屹立不倒。

  幾十下不行,幾百下,幾百下不行,幾千下,前面一排碉堡一個個被推倒了。

  封常清早看到不對,命令士兵立即利用地道撤退,撤到第二排。

  而且李威怕血營利用地道反擊,還特地將護城河的水引了過來,灌入碉堡地道下面。封常清反應有些快,立即將地道用泥巴封死,不然地道里面變成了水漫金山,連第二排士兵都有可能在碉堡里面困死。

  攻克了第一排碉堡,休息了一下,吃過午飯,故伎重演,而且這一次建筑材料更多,倒下的磚頭什么的,正好用來做土山。

  下午第二排碉堡再次被推倒,但到了晚上,李威再次讓士兵挑起燈火,繼續工作。

  封常清在碉堡里面陰著臉,總共才六層碉堡,以這個速度下去,明天傍晚,這個花了無數心血的碉堡將會被敵人一一催毀。到時候敵人兵臨城下,也將展開激烈的攻防戰了。

  在另一邊,常元楷終于接到了李威的消息,上午他隱隱看到木柯嶺上的碉堡叢有人影晃動,一直遲疑著,到現在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如果有敵人在碉堡里,上去多少殲滅多少。這幾天已經折損了數千人馬,這個損耗他同樣吃不消。

  但在得到李威消息,常元楷很狐疑,血營到哪里變出這么多軍隊的?難道他們放棄了蘭州?想想也不大可能。

  于是他懷疑碉堡里的血營士兵撤回去了。想了想,再次讓士兵從地道里鉆進去,一會兒濃煙冒了出來。士兵們同樣被嗆了出來。他又猶豫不決起來,難道對方并沒有撤走,鹽州城中埋伏的是另外一支軍隊?

  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真相有可能不是這樣的。

  將攻入地道的士兵一個個喊來詢問,問到最后,眼睛開始明亮起來。對方還是在放火燒,但與以前是有區別的,以前為了燒傷自己手下,直接地道對地道開挖,然后才開始放火。但這一回,才打通一個地道口,火勢就燃了起來。這說明了什么,連挖地道的士兵都沒有了。

  不過十分忌憚對手,盡管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對方主將是誰?但這個主將應變能力十分高妙,虛虛實實的,有可能是故意布下的一個陷阱。因此,直到晚上,他才悄悄派士兵摸上去查看。

  幾十個士兵摸了過去,不敢將頭伸到洞眼里,用耳朵附在墻壁上聆聽。聽了好一會兒,聽到里面沒有動靜了,這才將手中的火把扔進洞眼里面,但里面還是沒有動靜。

  士兵們這才膽子大了起來,因為里面有火光,側著眼睛,小小翼翼地靠近洞眼,往里面看,里面空蕩蕩的,什么人也沒有。第一排到第二排,一排排地看過去。終于確認下來。

  常元楷這才一揮手,大軍壓了上去。

  到了碉堡,命令士兵將碉堡全部砸掉,不是為了泄憤。主要下面地道橫雜交錯,如果敵人有一支援軍到來,很有可能再次利用這些碉堡,阻住大軍的退路。而且長期作戰,也需要后勤供給。這個釘子必須要撥掉。

  士兵們開始揮汗如雨,就在這時候,無數轟響響起。

  這是最后一道手續了。

  碉堡落在敵人手中,那不如將它徹底毀去,發揮最后一份余熱。

  當然,鹽州城外不能搬照這一招,黑火藥最大的特點就是響聲大,威力小。如果在鹽州城外起爆,后面碉堡里面的士兵同樣吃不消這個響聲,而且因為李威將水注入地道里面,雖然用泥巴封上了,可地道里也有一層濕意。

  還有,想炸藥也沒有了,配制的炸藥基本全部投入在木柯嶺防線上,后面配制一些,數量不大,也起不到作用。

  雖然黑火藥的威力讓王畫一直瞧不起,但有總比沒有強,就象這一次戰役中多次用到這個利器。如果沒有它,很多大捷就不能取得現在完美的效果。

  而且下邊數量巨大,這一次連環爆炸,殺傷了許多士兵,特別是現在到處是磚頭與水泥塊,在爆炸的沖擊下,它們被拋向空中,然后再次落下來。

  連常元楷站在坡前面觀看地形,戰馬受驚,一下子騰了起來,都將他拋到地上受了傷。

  爆炸聲停了下來,回來檢查一遍,到處是一片狼籍,炸死的士兵沒有想像的可觀,只有數百人,但有幾千人在這一次爆炸中受傷,有的受傷還很重。一個個在廢墟里痛苦地呻吟著。

  常元楷再次被氣得直哼哼。無奈之下,只好就地扎營,包扎士兵的傷勢,還有重傷者要送到后方休息。但這一次駐扎,終于導致他再次增加了慘重的損失。

  張守珪知道鹽州情況吃緊,連休息一下都沒有,帶著玉衡軍連夜兼程往回趕。到了興寧縣城,小小休息了一回,再次奪向鹽州。同時不斷地派出斥候打探鹽州的情況。

  王畫說給封常清十天期限,不是從蘭州抽出兵力,就是指望張守珪這一支大軍大捷后分出兵力駐守鹽州。五千人不行,一萬人呢?當真城墻是吃干飯的?并且張守珪抽出兵力后,也證明了曹岑這一支軍隊覆滅之時。對手兵力在削弱,自己兵力在增加,鹽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是可以的。

  不過他也掐不準曹岑軍隊的行程,因此多放了時間,給了封常清十天期限,與奎子山拓跋燾性質一樣,時間放長一點,不然到時候援軍沒有到來,很有可能因為松懈,士兵失去信心,導致大敗,有可能都影響到整個戰略計劃。

  張守珪的到來,十分及時,一份份情報返饋回來,張守珪心定了下來,反而讓士兵再次扎營休息。只是派了大量斥候,將所有道路封鎖。不是怕管轄區內百姓匯報。主要是河套一戰,還有少數士兵逃了出去,是怕這些士兵逃到鹽州城的,盡管這個可能不大。小心為上。

  到了傍晚,吃了一頓飯,所有士兵開始再次上路。到了近三更時分,來到李威軍隊后方。

  這時候李威也休息了。但前方繼續在催毀碉堡,無數火把映得鹽州城下如同白晝一般。士兵們還在得意地喊著號子,馬上第三批碉堡又要被推倒了。

  可他們后方響起了號角聲,黑壓壓的軍隊殺了過來。

  面對這種情況,張守珪選擇了進攻,李威雖然人數很多,可加起來也不過兩萬二千人,自己的手下將士剛剛大勝之下,士氣旺盛,足以將這個數量的劣勢彌補過來。

  還有,因為肆無忌憚,敵人只顧著撥掉碉堡,雖然是輪休,可又在撥碉堡,又要修土山,工程量很大,有許多士兵很勞累。敵消我長之下,更值得主動發起進攻。

  看到了這支士兵到來,李威大營士兵一個個慌忙地起來,有的盔甲都來不及穿,血營就殺了進來。

  前面挑土山的士兵見勢不妙,一個個慌忙后退,搭竹排的士兵也不顧后果了,丟下竹排就跑。這竹排能丟么?前面一丟,后面碉堡里面士兵早憋了一口氣,手中弓箭一刻功夫也沒有停息,修了一大半的土山前立即倒了一大批人。

  封常清站在高處眺望一下,卻讓士兵停下來射擊,命他們從碉堡里面走出來,展開反擊。

  一前一后,兩支猛軍的沖擊,李威軍隊立即大敗。

  直到常元楷在睡夢中被叫醒,聽到前方的戰報后,立即將士兵喊醒開撥,張守珪與封常清二人才停下來追擊。

  這一役再次導致五千多人斃命,近七千人做了俘虜。

  常元楷風塵仆仆到了鹽州城下,聽到不斷反饋過來的消息,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曹岑兩萬軍隊盡墨,自己率領的六萬大軍,現在剩下包括傷者,才勉勉強強地湊成四萬人。面對敵人的增援,攻下鹽州城已經成為了一個癡心妄想。

  但這個消息還不是致命的。

  默啜接到朱仝的信后,也不生氣,就連使者還用了牛羊款待,但什么話也沒有說。

  使者是一個很機靈的人,不知道默啜打的什么主意,看到默啜招待他,還是親自招待的,于是席間旁敲側擊地試探,但他在默啜面前明顯還嫩了一大截。只好郁悶地回去。

  使者回去后,默啜還是不痛不癢地進攻著銀州城,不斷地擄獲銀州后方的百姓。

  但他卻悄悄地派出了大量斥候過了黃河打探情報。

  當聽到曹岑大敗以及張守珪率領大軍南下的消息后,他忽然撥軍而起,大軍在后面壓陣,一萬前鋒一個急行軍,一下子奪下豐州,以及旁邊當年王畫建造的新城。這樣豐州大門全部為突厥人打開。

  占領了豐州,默啜這才下達命令,埋伏在陰山后面的兩萬軍隊立即開撥,跨過陰山。這是要擄獲豐州境內所有百姓以及財產物資的。但他的大軍并沒有停下腳步,留下一萬軍隊守住豐州,剩下的大軍渡過黃河,來到了六胡州。

  現在從豐州到六胡州、勝州、麟州一帶因為與默啜“聯盟”,讓常元楷將防守的兵力全部抽走,幾乎只剩下一座座空城。而且唐朝為了對付王畫,引狼入室,讓默啜長驅直入,進入了銀州境內,王畫所建造的幾座防御的新城,以及張仁愿后面補建的三座新城,全部失去了效果。

  于是,默啜開始他執政以來,最順利的一次“大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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