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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鼎

第一百四十一章鼎  李成器到靈州的時候,已經三月中旬,能看到鼎器的一部分。(頂點)

  但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這一次制作九鼎,王畫近似于流水線的制作方式。如果按照正常工藝程序,先鑄鼎內胎,再做鼎外胎,然后做漢白玉,再做紅木底座。

  這樣做更穩妥一點,可是時間將延長幾倍。

  王畫沒有這樣做,去年一年練習技藝,是必須的。不是他所有技藝都是獨一無二,可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在工藝的認識上面,遙遙領先于現在的工匠。但也得虧他這幾年對工藝的傳播,使許多工匠打下了良好的底子。不然這個時間會更長。

  再將鼎分成幾部分同時制作。

  但這樣做有很大的風險,王畫這是特例,他本身就是工藝大師,是內行人,這個鼎是他一人獨自構思了數年之久,十分熟悉。換作第二人來,準得出現嚴重的錯誤,導致失敗。

  李成器到來的時候,鼎的內胎已經有了一個大約的樣子。

  他站在下面,仰著頭,看著巨大的鼎身,嘆息道:“好高大。”

  一開始王畫也沒有在意,還問了一句:“殿下,可滿意否?”

  在傳說中,大禹制作九州之鼎時,集了天下所有的青銅,巨大無比。但這只是民間的說法,到了李成器這個高度,不會很相信的,如果鼎有這么大,楚莊王都不會有意去問一下鼎大小輕重,在曹沖沒有發明稱象之前,如果象傳說中重達幾萬斤幾十萬斤,根本沒有辦法稱。

  有沒有更大的鼎,王畫不能確定,至少這件鼎身,是李成器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我十分滿意,但看到這個鼎,我腦子里總是浮想出你寫的那首詞,叫什么來著,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好高好寒。”

  這一回王畫聽出來他話中有話了。

  不過他只了一小半,留了一大半,王畫也猜不透他所要表達的意思。難道是他害怕高處不勝寒,所以才將皇太子位置讓給李隆基的。就是如此,他也不會同自己說的。難道是規勸自己,可自己也沒有野心,至少現在肯定沒有野心。

  李成器話鋒一轉,又說道:“我來的時候聽說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聽說積石山有大山高不可攀,上面終年積雪不化。所以這個雪被王總管利用,盡沒吐蕃悉諾邏數萬大軍的。我今天又看到了這個鼎,不由地想到了這件事,又想到你寫的那句話。還是山腳下好啊,遍地野花傳香,樹木繁蔭,雁鳥翔集。”

  說完了背著手,不再說話,只是觀察著這九件正在鑄造當中的紫銅鼎身。

  王畫已經明白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但心中很不同意,他已經做過許多讓朝廷憤怒的事,能進不能退。這不象李成器,他一直對自家的老三遷讓,因此反而得保終身。再說他是世子,退一步還是世子,退十步還是世子。可自己如果聽他的話,做一個本份的臣子,一個普通的臣子,盡然泯于眾人矣,那么在這個人吃人的朝堂中,很快就能被吞得連骨頭碴子都沒有了。

雖然說有蘇味道之模棱兩可,婁師德的人吐面而弗能拭。如果你真以為是這樣,朝他臉上吐一口唾沫試試看,保準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這些人權謀之術玩到了大成境界。看似不爭,其實是爭得都讓人看不到。就象善戰者,無赫赫戰功一樣,他不用士兵去犧牲去拼命,早就通過手段將禍患瓦解于未燃之中。不然他們能爬到宰相的位置?再看自己,看似轟轟烈烈,但最高是什么位置,侍郎  況且隱忍是不發,那也是實力火候未到的表現,自己現在需要隱忍?或者為了李隆基李成器兄弟姐妹遍地野花傳香,而不顧李裹兒、李紅她們?

  但這個位世子人很忠厚,是一個地道的忠厚長者,從進靈州時起,在王畫面前,在朱仝面前一直自稱我,一聲孤也沒有。從他的面部表情來看,也是發自內心的。因此,王畫面對這個人,不想抬杠。

  于是笑笑,不語,繼續帶著他一路向前參觀。

  前面一片片景泰藍銅片,這是一個很繁瑣的工作,所有圖案與字,不是用毛筆沾著釉料顏料畫上去或者寫上去的,而是一根根銅絲經過錘打,然后反復的燒結,不說燒結,就是這一根根銅絲粘接,就花費無數工時。況且這九個鼎表面積是何等的巨大。

  現在什么也看不出來,只看到一堆堆銅絲掛在一塊塊銅片上。

  但來的時候,李成器做過一番調查了解,知道這是燒一種新銅器的關健一步,也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又轉到了下面的作坊。

  下面作坊占地面積更大,二十多塊漢白玉。放在作坊里,看上去壯觀無比。

  其中十六塊漢白玉上面趴著無數石匠,正在操作。側面沒有動,那是留作鑲金與裹上絲緙的。動的是正面,畫是挖出一個長方形平坑,填放燒好的瓷畫與雕刻的玉畫。字是直接雕刻,最大的勞動量是地形圖,這不能有半點誤差,別看輕輕一鑿子,長江弄不好就到了武當山的北邊了。或者稍微用力一下,吐魯蕃盆地就成了菲律賓海溝。

  現在才雕刻了一小半,但李成器能從這一半中想像出它雕刻完成的樣子,再次嘆息一聲。

  果然是九州之鼎啊,光是這個石基就能當作一件國之瑰器。

  這一次嘆息與“高處不勝寒”沒有半點關系,純粹是嘆服。

  接著又轉到了下一個作坊,在這里開始了木雕,但只雕刻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是下一個作坊,因為是金銀器,還有許多價值連城的珠寶,戒衛更加森嚴。這些金銀器都不是一個整體,這是分別打制,到最后一下子組合鑲嵌上去。因此看起來很瑣碎,除了松鶴龜松,還有一些傳說中祥物動物或者植物。

  除了這些實物外,還有各種紋飾,波濤紋、云紋、纏枝花紋、蕉葉紋、卷草紋、如意紋、蓮瓣紋等,而且每一個紋飾,都有很多種,李成器轉了一下,僅是蓮瓣紋他就看到了十五種。有的線條粗獷奔放,有的復雜柔美,有的細膩生動,有的小巧可愛。

  不過最后是什么樣子,李成器憑借這一堆堆的“零部件”是無法想像了。

  然后又到了下面漢白玉的金銀器前面,前面說到底還是以動植物與紋飾為主。后面則更有圖像感,一個個道教佛教的傳說故事,從工匠一幅幅精美的金銀器圖案中脫穎而出。

  再次讓李成器留連忘返。

  不過接下來他疑問地指著下面一攤金銀器上奇怪的東西,一個個發問。

  對王畫來說很正常,大到飛機火箭,小到手機DV,王畫也一一做了解釋,李成器聽了很不可思議,他懷疑地問:“將來真能造出那些東西嗎?”

  “會,不過你我肯定是看不到了,但能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王畫轉了一下,找出蒸汽機,說道:“比如說它,它會掀起工業。因此人無貴踐,學無高低,任何學問,那怕是工匠,都應當得到我們的尊重。”

  李成器沒有吭聲,這個問題爭議會很大,特別是匠人,在唐朝地位十分低,僅比娼ji稍微好一點。以他的謹慎,即使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會表態。

  又轉了下去,這是玉雕,作為整個鼎基十分巨大,但分成了八十一幅圖畫,并不是很大,每幅畫長度不足一米,當然了,再大了,也沒有那么大玉料,就是瓷圖也同樣不太好燒制。

  但這是表達了現在唐朝所有書法與畫技的精髓所在,因此,不能有任何疏忽。特別是玉雕,好不容易才能從眾多玉料中找出一件與某幅圖畫玉紋理相仿佛的玉料,如果一刀下去,玉料報廢了不說,卻再也難找到第二塊相似的玉料出來。

  因此工人們每一刀下去,都思考了大半才動手。

  現在依然看不出來。于是李成器轉到下面,這是絲緙部分。

  絲料是黃低,字是黑線,本來王畫想選用紅底黃色,這樣看起來更尊貴一點,然而字跡看起來不會很顯眼。所以放棄了這一想法,最終還是選擇了黃底黑線。不但有字,同樣有彩畫,這是王畫自己的作品,立體感很強,這讓李成器再次注視良久。那些諸子大家的作品沒有看,而是看那些公式,以及圖解,甚至上面都有拋射的力學公式,圖例就是用火炮的炮彈與弓箭來表達的。當然,還有地震日食等原因。

  看到后,李成器流下滿頭汗水來。

  這是對他認識的徹底征服。

  他過了大半天才說道:“這會引起爭論。”

  “我知道,可是為什么能造出火炮,正是因為這些公式,如果能將這些公式吃透,不但是火炮,將會有更厲害的武器,還記得我在東受降城前面刻了一個碑,說從靈州到大洋洲只要兩個時辰。這就是我畫的飛機,但它還不是速度最快的。而想造出這些東西,全在這些公式里面。”

  李成器聽了眼睛一亮。

王畫在心中大笑,公式是死的,不過會給后人起一個領路人的作用,也會使后人少走許多彎路。但看了公式,就能制造出來飛機?原始的火炮也不想造出來  不這樣,爭議會更多。

  相信李成器一回去,就會立即將這個信息轉達給李旦。

  可是李成器也沒有那么好糊弄的,他立即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不是說過嗎,沒有老師教導,自己喜歡一個逐磨,逐磨出來的。”看到李成器不相信,他又說道:“如果你不信,就當我是造字的倉頡好了。無師自通,天生就有這本事。”

  李成器眼睛一翻,沒有睬他,還倉頡呢,不如說自己是盤古黃帝。

  轉到這里,半天過去了。再遠處的瓷窯,李成器沒有轉下去。

  與王畫一道回去。

  這一次前來是兩個任務,為公是看看鼎器的制作情況,為私是探望妹妹。

  早在李成器到達靈州之前,李持盈就產下了孩子,不過是一個女兒。李持盈同樣也十分失望,在京城里面,李旦同樣也失望。自己找了這個不聽話的女婿,身邊女人不少。李紅與沐孜李無論怎么古怪精靈,李雪君無論身手怎么好,都不讓人擔心。可是還有兩個女子,太原王家的王涵,是正牌嫡系太原王家的女兒,遠比李隆基身邊的王妃嫡近得多。李裹兒同樣也是一個正牌公主。這兩個女子將是自己女兒以后的心腹大敵。

  她們都生下了兒子,這又比李持盈多了競爭能力。

  因此讓李成器前來封李持盈這個女兒為賀蘭郡主,還有三百戶賀蘭山下的實封邑戶。

  這是加強李持盈競爭的本錢。不過也是在進一步拉攏王畫,王畫不肯授朝廷的爵位封賞,現在還掛著武則天時的冠軍候。所以不好對王畫封賞,卻對自己的外甥女封賞,以表達自己的善意。

  同時還送了許多珍寶玉器做禮物。

  李成器又與李持盈說了一會兒話,雖然他們不是一母所生,但李成器性格溫和,在家中又是長子,因此李持盈并沒有將他看外。況且也是他與王賢妃來靈州替她與王畫主持婚禮的。

  這時候,沐孜李將王畫拉到外面,小聲地說道:“二郎,我想對你說一件事。”

  就象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在她身上,很難有這種表情,王畫產生了興趣,說道:“什么事?”

  “我,我,”沐孜李連說了好幾聲我,最后說道:“我好想有一個兒子。”

  “別艷羨李持盈,她就是生下一個男孩,同樣也會有封賞。但我會不會在乎?”王畫安慰道。但他隱隱地感到沐孜李要與他交談的不是這個問題,最后改了口。

  別人還好一點,但沐孜李心性的堅強,他是知道的。因此抬起了頭,狐疑地看著沐孜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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