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百般滋味 午夜時分,夜色漆黑,茫茫大海波濤起伏。
起了風,天色有些陰沉。海面上海浪洶涌澎湃,浪花拍打著岸邊,激蕩起千堆雪。
那卷起的潮水,帶著萬鈞之力,洶涌的朝著岸邊山石席卷而去。
嘭的一聲,二者相撞,山石仿佛都被撼動一樣,巨浪散成無數的水花。水花彌漫在這海天之中,形成了濃濃的霧氣。
霧氣彌漫在海上,方向不變,天色不明。
海面上,迷霧中,森然的艦隊若隱若現。
海風凜冽,帶著大霧濃重的濕氣,將那船頭甲板吹得濕漉漉的。甲板上,一襲青衫的書生負手而立,遙望不遠處那若隱若現的山頭,面色肅然。
風吹來,涼絲絲的,腦海中的思緒也清晰了許多。
轉過頭去,看看那船艙中,唯一亮著燈的窗戶。窗戶上,佳人的影子倒影在那里,一動不動。
靜靜的凝望著,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抬起手,抹掉劍眉上,大霧凝成的水汽。書生目光復雜,微微嘆了一聲后,轉過身去。
“軍師,夫人她……”一旁,吳正面帶憂色,指著那窗戶,欲言又止。
呂恒聞言后,低下頭靜默片刻,緩緩搖頭道:“等這場仗打完再說吧!”
吳正看看軍師那肅然的神色,心里戚戚然,也不敢再說什么。憋屈了半天后,終是抱拳沉聲回答道:“是!”
只是,雖然嘴上如此說。但心里卻在想著另一件事。
軍師跟夫人鬧矛盾了,當手下的什么都不管。這怎么行。
俗話說的好,軍師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既然是自己的事情,那就必須要管了!
臉上一條刀疤的吳正,并建立于呂恒身旁,目光同樣肅然,不過,那嘴角掀起的一抹笑容。卻是詭異之極。偶爾會轉過頭來,看看軍師,見軍師目光中帶著一抹難受之色,吳正心里的主意更加堅定了。
嗯,聽說展老大對處理這種事。很拿手。
嘿嘿!
吳正抬起手摸索著下巴,想著展雄的妙計,一時間不由的得意忘形,笑出了聲。
“吳將軍笑什么呢?”呂恒雖然沒有轉過頭,但也聽到了他的蕩笑。皺了皺眉后,目光悠悠,淡淡的問道。
“軍師真是神機妙算!”吳正反應也夠快,心里暗呼了一聲好險后。立馬做出一副肅然的樣子,望著前方那濃霧籠罩中的山巒,沉聲說道。
呂恒雖然沒有正眼看他,但余光還是瞥到了這廝臉上的那抹蕩笑。聞言后,故作驚訝,轉過頭來,看著他道:“哦?如何神機妙算,吳將軍不妨說來聽聽?”
吳正嘿嘿一笑。一點也不驚慌。伸出手指著前方那迷霧,笑著道:“如此大的霧,如果不是軍師您妙算在前,讓雪狼營的兄弟們,送那什么坐標過來。我們今天晚上恐怕耗費盡炮彈,也打不住那些狗崽子們了!嘿嘿,真是神機妙算!”
聞言。饒是呂恒心中淡定,也不免的老臉發燙。
說實話,他又不是氣象衛星,壓根就沒料到今天會有大霧。至于說,吳正所言的坐標。那純粹是前世的職業習慣所致。
對于呂恒來說,仍然堅持著前世,士兵性命重于一切的原則。讓雪狼營的士兵摸查坐標,就是為了一旦強攻,能夠最大程度的擊中對方,更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少己方士兵的傷亡。
真是沒料到,吳正以為是自己算中了今天會有大霧。
呂恒轉過頭來,看著一臉崇拜的吳正,微微一笑,抬起拳頭堵在嘴上,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的說道:“如果說,我是蒙的,吳將軍信不信!”
“信!”吳正二話沒說,點頭如啄米。
轉過頭來,目光中更是深深的敬佩,抱拳對呂恒道:“蒙都能蒙的這么準,軍師真是神機妙算!”
呂恒:“呃……”
午夜時分,皓月當空。
銀色月光灑落,平靜下來的大海,波光粼粼。明月倒影在海面上,清晰明亮。
海面上,拋錨定在那里的艦船,隨著海綿起伏,而微微晃動著。
艦船甲板上,站在那里的書生,靜靜的望著前方黑色的遠山,目光定定,表情依然波瀾不驚。只是那雙清明的眼中,也有了絲絲的血絲,波瀾不驚的神色,也戴上了深深的疲憊。
將近一個多月的不休不眠,讓身體單薄的呂恒,精神也到了臨界點。
雖然說遠離陸地,游弋在海面上,但是,如雪片版飛來的軍報和戰況,都需要自己來親自審閱。
而且,在十多天前,段鵬所部逼近了東部山區之后,原本順風順水的戰爭似乎進入了僵持階段。對方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負隅頑抗,給急于挺進的段鵬所部造成了不小的損失。無奈之下的段鵬,只好出言請求。
徹夜冥想的呂恒,在那微微晃動的油燈光芒下,終于在空白的戰術策劃書上,落下了筆端。
第二日清晨十分,海上日出的朝霞布滿了海面的時候。船艙中,那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紅色的朝霞中,書生那張憔悴的臉頰上,雙眸卻是精光閃閃。
一封戰術策劃指導書,當即從軍艦上發出。
幾天后,旗艦上一只鷹隼落下,帶來了段鵬所部的捷報。
蛙跳式的攻擊節奏,徹底打破了高麗聯軍苦心經營的布防。段鵬所部和遼東反攻軍隊,已經勝利會師,雙方南北夾擊,將聯軍壓制到東海沿線一代。勝利的曙光,終于照在了這群背負著沉重使命的軍人身上。
在接到了段鵬所部的捷報后,呂恒第一件事,卻是命令吳正任何人都不許打擾她。然后,在吳正恭敬的目光中。房門閉上。不多時,就聽到了呂恒輕微的呼吸聲傳來。
門外,吳正望著那門眼眶微熱,一路上,他是與軍師最接近的人。他知道,軍師有多累。一個月的不休不眠,別說是一介書生了,就是個鐵人也扛不住呀。
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吳正心中長嘆一聲,對著門拱手一禮,然后躡手躡腳的拉著其他人離開。
如今勝利在即,吳正心中自是喜悅之極。轉過頭來,看看站在身旁。眼中布滿血絲的軍師。吳正欲言又止,終是長嘆一聲。
他知道,此時唯一能讓軍師平靜休息下來的,是船艙里的夫人。
可是……
回頭看看,那依然緊閉的船艙,還有那忽明忽暗的油燈,一如以往。
吳正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低頭苦笑。
“吳將軍!”
耳邊傳來了軍師稍顯沙啞的聲音。平靜和緩的語氣,帶著讓人心神安定的魔力。
吳正抬起頭,看著身旁,靜靜站在那里的軍師。
海風吹來,書生負手而立,目光清澈的望著前方。一系青衫隨風而動,黑發隨意的舞動著。船下,浪花聲響不斷。
“屬下在!”吳正上前去。抱拳沉聲道。
“幾點了!”呂恒轉過頭來,靜靜的看著吳正,淡淡問道。
吳正抱拳回答道:“快到子時了!”
呂恒聞言后,微微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指著那前方那山坡,沉聲道:“讓士兵開炮,響兩聲!”
“可是軍師!”吳正聞言后。看了軍師一眼,為難的說道:“可是,軍師啊,我們的火炮打不了那么遠!”
呂恒笑了笑,看著一臉為難的吳正。笑著說道:“你自然之道,可是……”
轉過身去,抬手指著對面黑漆漆的山巒,呂恒神色淡淡的說道:“高麗人不知道!”
吳正想了想后,眼睛一亮,驚喜的問道:“敲山震虎?”
“快去吧!”呂恒笑了笑,對他點點頭道。
“是!”
吳正抱拳應了一聲,正欲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看到站在炮塔邊,已經準備好的士兵,突然指著前方驚訝的喊道:“咦,山上好像著火了!”
看到那士兵驚訝的表情后,吳正心頭一喜。急忙轉過身,朝著那山上張望而去。
果然,如黑色兇龍一般,橫臥在那夜幕中的山坡上,似乎燃起了一堆篝火。那篝火似乎并不大,但是如同夜幕下的星辰一般,耀眼閃爍。
接著,又是一簇篝火燃起。
不多時,又是一簇。
遠方黑色的山坡上,呈三角行的篝火,閃爍著火光,宛若夜海中的三顆星辰一般,燁燁發光。
吳正愣了片刻,突然間反應過來。閃電般的沖過來,一把揪住呂恒的胳膊,眼中閃爍著淚花,結結巴巴的說道:“軍師,他們,他們投降了!”
兩個月高強度的戰爭,終于在這一刻畫下了句號。這是大周第一次越境作戰,也是大周數百年來,第一次輝煌的勝利。
縱使心志如鐵,吳正此時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熱淚盈眶。抬起臟兮兮的袖子,擦干臉上的淚痕,使勁兒的抓著呂恒的胳膊,結結巴巴的說著:“投降了,這幫孫子終于投降了,哈哈!”
聞言,呂恒靜靜的點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長久以來壓在肩上沉重的負擔,也在這一刻松懈了下來。他望著那山坡上的三團火焰,淡淡說道:“戰爭,結束了!”
翌日上午,陽光和煦,海風送暖。
蔚藍的天空下,碧波萬頃的大海,輕輕的起伏著。
岸邊,數以萬計的大周軍隊,嘴巴咧著,樂呵呵的看著停在海邊的那首艦船,他們從昨天晚上已經來到了這里,一直就是這般表情,坐在軟軟的沙灘上,嘴巴咧著,樂呵到現在。
“結束了,戰爭終于他媽的結束了!我們贏了!”一個咧嘴笑著的大周軍士,抬起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望著那海邊威武的艦船,抽泣著說道。
“哭什么呢!”腦后突然被拍了一把,傳來了王功業將軍的笑罵聲,
士兵嘿嘿笑著撓頭,轉過頭來,眼中滿是崇拜之色的看著這位率領五千精銳騎兵縱橫高麗數千里,鋒芒無能能當的年輕的將軍。
“將軍!”士兵嘿嘿笑著,擦干了自己的眼淚后。笑著問道:“將軍為什么不上船啊?”
貌似今天軍中的將領都上船去了,怎么王功業將軍還在這里,而且,還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有什么好看的!”王功業心里有鬼的四下里看看,發現沒有人發現自己后,這才松了一口氣。撇嘴看了士兵一眼,狐疑的掃視著四周,低聲說道。
士兵看到王功業使勁兒的低著頭,把頭上戴著的普通軍士的帽子往下壓。心里不禁狐疑,四下里掃了一眼后,發現段將軍帶著幾個人正朝著這里走了過來。
“將軍!”士兵好心的提醒著。
“別叫我將軍!”王功業壓低聲音,瞪著那軍士道。
“哦!”士兵決定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認真的點點頭,然后不再言語了。
王功業見周圍的士兵還是那副樂呵呵的樣子,似乎沒有人發現自己,不禁松了口氣。
還沒等心里高興片刻,屁股上就被踹了一腳。
“誰他媽的找死……啊,段,段老大!”王功業氣急敗壞的轉身就罵,結果,卻看到段老大正一臉淫笑的看著自己,當即嚇得王功業舌頭發抖,話都說流利了!
“你小子躲在這兒干什么呢,能看見個屁啊!”段鵬看到這膽大包天的小子,竟然嚇成這個樣子,不由的搖頭笑罵。
伸出手直接拉著王功業道:“走,跟我上船去!”
“不,不!”王功業搖頭如撥浪鼓,堅決的拒絕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怕是不去也由不得你了!”段鵬擺擺手,便直接有兩個腰圓膀粗的大漢走過來,直接把王功業夾起來。
見王功業這小子玩命的掙扎,段鵬笑了笑,走過來后,按著他的肩膀,朝著那船上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笑著說道:“你姐夫讓你上去呢!”
“啊?”王功業臉色一變,低下頭如喪考妣。
自己用軍師的名頭跟段老大厄來五千騎兵,這可是大罪啊,要是讓皇帝知道了,自己肯定完蛋了!
王功業哭喪著臉,心里默念著祈禱詞,暗自祈禱著。
姐夫啊姐夫,你可一定要替我兜著。要不然,你小舅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