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四十年風云,一聲嘆息 山門轟然被推開,一隊隊身著黑黃相間制服的千牛衛,如潮水一般,沖了進來。
數千千牛衛在沖進來后,立即散部到了白馬寺的各個角落。
同時,一對千牛衛上前,抽出了明晃晃的腰刀,直接將那些寺院外,情緒激動的僧人們趕到了一起。
數百把森冷的長刀架在脖子上,那些喊冤叫屈的僧人們,頓時嚇得渾身哆嗦,抱頭蹲在地上,不敢言語一聲。
“慣得你們!”
新任左仆射黃鶴,在四個千牛衛保護下,率先走了進來。
看了一眼那被千牛衛門包圍著,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僧人們,冷冷的哼了一聲。
隨后,黃鶴讓在一旁。
躬身行禮。
千呼萬喚中,一頂華蓋在茫茫的雨幕中,在身著金甲的大內侍衛保護下,走進了山門之中。
華蓋下,年老的皇帝陛下,花白的須發隨著風雨飄搖、。
皇帝面沉如水,龍行虎步走進了白馬寺。
做過那些僧人們的時候,皇帝腳步微停。
側臉看了一眼,面無表情。
守在門前的千牛衛,自動齊齊讓開了一條路。
皇帝踩著地上的積水,大步邁進了大雄殿。
“大膽,見了陛下,還不下跪?”
黃鶴看到那些僧人們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似乎被震驚傻了一樣。
冷哼一聲后,目光如電掃視著這些僧人,僧人們聽聞此聲后,這才如夢初醒。
慌忙扔掉手中的伏魔棍,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渾身急劇顫抖這,不敢抬頭看一眼。
皇帝面無表情的走到了快要死去的白馬寺方丈身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陛,陛下……下!”白馬寺方丈眼中冒出了最后一絲亮色。嘴里留著黑色的鮮血,含糊不清的說道。
“陛下,他,他觸犯先帝尊嚴。冒犯佛主法駕,罪該萬死!”白馬寺方丈深吸了一口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指著站在一旁的秦云,瘋狂猙獰的說道。
皇帝聞言,同情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陛下。陛下!”白馬寺方丈見狀,心里一涼,急忙再次說道。
皇帝笑了笑,緩緩蹲了下來。
眼角帶著神秘的笑意,看著這個已經油盡燈枯的僧人。
“知道,你為什么會死嗎?”
皇帝淡淡問道。
方丈愣了一下,不知所以。
皇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薄怒,盯著方丈淡淡道:“因為。你該死!”
方丈聞言,神色渙散的眼里,閃出一絲恍然之色。指著皇帝,顫抖著嘴唇道:“原來,原來是你……”
說完這句話后,方丈氣絕,到底身亡。
臨到最后,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遭此大變。
原來,竟是如此!
看到那方丈死去后,皇帝扶著膝蓋,在黃鶴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然后走到了那心脈被阿貴震散的老僧人身前,冷漠的盯著他。
老僧人嘴角掛著一抹譏笑,直直的與皇帝對視。
皇帝凝視著他良久,才緩緩開口問道:“我該叫你悟能大師呢,還是多輪國師?嗯?”
老僧人絲毫不驚訝,反而笑了笑。直視皇帝道:“你果然知道!”
皇帝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后,沒有再理會這老僧人。
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轉過頭,朝著一側,正與柳青青白素顏幾女說話的呂恒走了過去。
身后,吐蕃多倫國師死死的盯著皇帝的背影,因為憤怒,胸口急劇起伏。
他想到這么多年來,自己在東京偷偷摸摸,如履薄冰的悉心布局,竟然是完全被皇帝看在眼里。
想到這里,被耍的憤怒感,不受控制的噴發出來。
老僧人用盡力氣,撐著地面爬起來,怨恨的盯著皇帝,嘶聲力竭的吼道:“為什么,你早就知道,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
皇帝知道他因何而發怒,也知道他想問什么。
腳步微停,卻未轉過身。
背對著那老僧人,淡淡道:“很簡單,孝道乃是我大周的立朝之本。而這白馬寺中,有先皇的御筆親題,所以,呵,你明白了嗎?”
說罷這句話后,皇帝笑了笑,朝著呂恒走了過去。
身后,那老僧人聞言,伸出手顫巍巍的指著皇帝,破口大罵:“偽君子,天下最大的偽君子!”
激怒中的老僧人身體急劇顫抖了兩下后,嘴里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后。
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徹底斷絕了生機。
而站在一旁的呂恒,自從看到白素顏和柳青青蘇倩倩三女出現后,便將場中的事情拋之腦后了。
伸手拉著柳青青的柔荑,看到三女被雨水打濕的嬌楚容顏,心中疼惜之下,不免開口責備一兩聲。
“相公,對不起!”
聽著呂恒的責備,柳青青心里反而甜甜的。
相公肯罵她,那說明,相公心里還是在意的。
抬起頭,看到呂恒眼里的擔憂和臉上的嚴肅神色。
柳青青心里一熱,本想笑的。對那眼中一熱,顆顆淚珠如斷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而下。
身旁,白素顏和蘇倩倩也一臉歉疚的看著呂恒,小手緊緊的揪著呂恒的長衫,生怕一眨眼,呂恒就從她們面前消失了一樣。
“相公啊,不要生氣了好嗎,都是我們不好!”金戈鐵馬,名聲傳遍云山的匪首紅娘子,如今也是淚水漣漣,凄楚動人。兩只手緊緊的抓著呂恒的胳膊,眼淚汪汪的哀求道。
白素顏淚落無聲,默默不語。
呂恒看到三女這般神態后,那里還能硬得起心腸。
心中輕嘆一聲后,伸出雙臂,將三女一股腦的全抱在了懷中。
“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懷中,三女搖頭,小聲道:“不是的。是妾身不好。惹相公生氣了!”
“是我不好!”
“是妾身不好!”
看著這一群癡男怨女,在那里默默唧唧,肉麻兮兮的重復著無數遍的話。
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皇帝,無奈之下,只好咳嗽了一聲。
呂恒轉過頭,看了一眼皇帝。
然后無視。
繼續跟自己三位老婆甜言蜜語。
而皇帝。在看到呂恒轉過頭的時候,心里還是很爽的。
尊老愛幼是我大周的傳統美德,更何況,老子還是你的岳父大人呢。
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一下龍袍。
就等著呂恒上前行禮問好了。
豈料這小子,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啥話也沒說。
繼續跟他老婆擁抱。
皇帝頓時惱羞成怒,張嘴就要罵人。
一旁。左仆射黃鶴見狀不妙,連忙上前,奉上了一杯熱茶。笑著對皇帝道:“陛下,喝茶喝茶!”
皇帝氣呼呼的瞪了呂恒一眼,然后大馬金刀坐下,端起了黃河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
心中的火氣瞬間消散下去。抬起頭,看著眼前一臉諂媚笑容的黃鶴。
“馬屁精!”
黃鶴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差點被皇帝一句馬屁精給噎死。
我日,我容易嗎?
要不是看在你是皇帝,呂大人又對我有知遇之恩。
我才懶得管你們這點破事兒!
黃鶴悻悻然退下。站在一旁不語。
皇帝坐在一旁,一邊盯著呂恒,一邊喝茶。
喝完了一杯,又倒上了一杯。
皇帝正準備伸手去拿的時候,眼前卻突然伸過一只手,將茶盞拿走了。
皇帝抬起頭。看到呂恒端著茶水,一口飲盡,頓時大怒:“呂恒,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剛喝了一口的呂恒,聞言后,看看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盞,哦了一聲,然后一本正經的將茶盞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呆滯。
然后,渾身開始發抖、。
一旁,黃鶴看到皇帝這般摸樣后,便知陛下要發飆,心中暗呼一聲不妙。小跑過去,便準備說情。
“出去!”
皇帝轉過頭,瞪了黃鶴一眼,冷聲說道。
黃鶴愕然,然后茫然不解的點點頭,對著千牛衛門招招手,帶著人,連同僧人們,一起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間。
見自己的人都走光了,便轉過頭盯著呂恒。
呂恒愣了一下,隨后連忙點頭哦了一聲。
轉過頭,對柳青青三女和阿貴桑彪含笑點頭道:“你們先出去吧!”
柳青青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呂恒,見相公微笑點頭,心中稍安。
對皇帝陛下微微一個萬福后,便帶著兩姐妹和煙云衛門走出了房間。
房門吱丫一聲關上,外面的風聲雨聲,頓時隔絕開來。
大雄殿中,搖曳不定的蠟燭火苗,也平靜了下來。
昏暗的燭火中,皇帝面色喜怒不定,嗯,準確的來說,是很憤怒,沒有喜。
皇帝顫抖著手,端起茶站,卻發現茶盅空空如也。
深吸了一口氣后,皇帝緩緩靠在椅子上,抬手指著茶盞:“滿上!”
呂恒搖頭笑笑,拎起茶壺給皇帝倒上。
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緩緩的將那青花瓷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深吸了一口氣后,沉默了下來。
但是,片刻后,皇帝驟然爆發。
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呂恒的鼻子,大聲罵道:“你是在報復朕,是不是,啊,你說,你是不是在報復朕?說!”
“沒錯,朕是想借你的手,除掉這群和尚,但,哪有怎么樣,我坑你一下怎么了?你難道就沒坑過朕?”
“蔚藍之海,哈哈!呂恒你能耐啊,在朕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的搞起來一個國家。你把朕當什么?傻瓜不成?你要什么,朕給你什么,可是你呢,利用朕的信任,搞東搞西。你有沒有把朕放在眼里過,啊?我問你,你說啊,你把朕坑的這么苦,朕說什么了嗎?”
皇帝一陣破口大罵,口水亂飛,吹胡子瞪眼。
“現在,朕只不過是借你之手,除掉這群害蟲,你就敢給朕甩臉色。好你個呂恒,你能耐啊!”
皇帝越罵越火大,尤其是看到呂恒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著茶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更是來氣。
“你從一個無名小卒,成長為如今的帝師,在這期間,朕為你擋了多少流言蜚語,朕容易嗎?啊?你他媽的!王八蛋”你就這么回報朕嗎?別人都說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你拍著自己良心說說,朕什么時候把你當過臣子看過?朕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呢,你還敢給朕甩臉色,報復朕,呂恒,你你你……”
皇帝一番痛罵,當真是痛快淋漓。
不過,罵道最后,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發這么多大的火了。
不過,既然已經開罵了”
索性這這幾年來,受的冤枉氣,一股腦的灑在呂恒的頭上。
反正這家伙愿意當撒氣包的時候,少得可憐。
機會難得!
皇帝口水亂飛的罵著,到了最后,疲憊之下,便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呂恒看到皇帝老頭口干舌燥的樣子,搖頭笑笑,連忙給他滿上一杯茶。
皇帝一口飲盡后,舔了舔嘴唇,繼續開罵。
剛開始的時候,還在罵呂恒。
不過,罵了一會兒后,皇帝便開始朝著前幾年,甚至是十幾年前的人和事爆粗口。
甚至到了最后,連先皇都罵上了。
從天到地,從黎民百姓到達官貴人。
從黃河決口,罵到藩王作亂。
整整四個時辰,皇帝把自己在位期間,歷經的所有不如意的事情罵了個遍。
而呂恒,則是靜靜的坐在一旁,時不時的幫皇帝斟滿一杯茶。聽著這個年近古稀的老頭,指點江山,辱罵天地。
中間的時候,見茶水不多了,呂恒又打滿了一壺水,放在火爐上熱著。
到了最后,皇帝罵累了,便什么話也不說了。
只是躺在椅子上,目光出神的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曙光。
“即將退位,感覺不爽?”
呂恒笑了笑,拎起茶壺,給老頭滿上了一杯,笑著問道。
皇帝這次沒有開口大罵,只是端起熱茶抿了一口,昏昏的雙眸看著窗外那發白的天色。
眼角的皺紋,緊抿著的堅毅嘴唇,還有,那花白的須發。
一切的一切,依稀可見當年大皇子新君登基,叱咤風云的景象。
良久之后,皇帝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雙手疊放在身前,背靠著椅子,雙眼微閉,長嘆了一聲。
四十年風云,盡數化作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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