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啟義、謝海誠相視而望,琢磨起省鋼范文智、梁榮俊提出的新方案。
范文智跟梁榮俊代表省鋼提出的新方案是:
市鋼對合資鋼廠保留15的股權,將其余20的股權跟一億元債務,劃給海豐及長青集團承接,這樣一來,海豐及長青集團只需要再掏出不到八千萬人民幣的現金去承接梅鋼手里15的股權就可以了。
東華市鋼的煉鋼業務資產以及對合資鋼廠持有15的股份加上五億債務,由省鋼無償接手;而原東華市鋼下屬所有的三產公司,不管資產或優或劣,完全由剝離出去,由東華市自行消化。
這個方案最大的好處,也許就是將梅鋼從合資鋼廠徹底踢出去。
雖然叫梅鋼白白得去近八千萬元的現金,但總比叫沈淮始終有機會跳出來攪渾水、惡心人要好。
海豐及長青集團,即使從市鋼、梅鋼接手50的股權也不是沒有能力,但這個方案超過海豐及長青集團最初的計劃太多,而且還有很大的隱患。
海豐及長青集團在煉鋼行業里還是外行,沒有第三方的牽制,即使擁有合資鋼廠50的股權,也很難保證真正去享受合資鋼廠50的權益,而不給日方暗中侵奪。
新的方案,梅鋼出局,由在煉鋼行業有著豐厚資源及經驗的省鋼進來,自然是海豐及長青集團樂意看到的局面,也有利于他們以后聯合省鋼,避免在合資鋼廠的權益給日方過多侵占。
當然了,對孫啟義來說,最主要的還是他必須要拿出一個對長青集團有利的方案出來,避免他大哥孫啟善明天趕到東華來,叫他陷入徹底的被動之中。
新的方案,對省鋼自然是有利的,合資鋼廠15的股權保留在市鋼由省鋼接手,是預期能穩定盈利的優質資產,改善了市鋼的資產狀況,不至于省鋼接手是完全的爛攤子。將大大小小的三產公司剝離出去,也有利于省鋼快速解決東華市鋼的問題,是一種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手段。
新的方案,對東華市里既談不上有利,也談不上無害。
給梅鋼這么折騰一下,合資鋼廠的股權是增值了,但東華市里沒有享受到什么好處。雖然表面上,市鋼將近五億的債務都要省鋼接手過去,但三產公司的資產狀況以及隱性債務,依舊是一團亂麻。
不過譚啟平、梁小林他們,今天是實在給沈淮惡心壞了,只想著事情能早點定下來,不再給沈淮跳出來攪渾水的機會,也同意范文智、梁榮俊代表省鋼提出來的新方案。
省鋼背后的支持者是省長趙秋華,省鋼提出新的方案,市里虞成震不會反對,譚啟平、高天河、梁小林都認可,那東華市里就不會有什么變數。
當然了,市鋼下邊那十幾家三產公司,規模都比較小,加起來不到兩千職工,即使還有什么問題,市里也能消化。
關鍵是富士制鐵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方案?
譚啟平、高天河、梁小林、孫啟義、謝海誠、范文智、梁榮俊等人,在翠華樓的貴賓廳里,都在等山崎信夫在跟富士制鐵總部溝通后趕過來,給他們最后的答案。
不過范文智相信,與其叫梅鋼得到合資鋼廠50的股權,富士制鐵斷沒有道理拒絕他們的方案。
山崎信夫坐在車里,沉默的看著南川園路兩邊低矮的建筑,九五年剛剛過去,東華破落的市區并沒有太多的改善,叫人難對這座城市生出親切之情。
然而這座城市還是能叫生出敬畏之心,依舊有著很多不能忽視的人物隱藏在背后,掌控著整座城市的一切。
山崎信夫在他的辦公室里,也差不多同一時間收到梅鋼意欲收購合資鋼廠股份的告知函。
富士制鐵并不介意市鋼所持股份,轉手給海豐及長青集團持有。
這對合資鋼廠及富士制鐵的利益,幾乎不會造成什么影響,反而更利于富士制鐵利用產業鏈上下游的資源以及實際掌握合資鋼廠運營的管理層去控制合資鋼廠。
然而市鋼所持的股份轉給梅鋼持有,事情的性質將會變得完全不一樣。梅鋼完全可以借助梅溪電廠、梅溪港碼頭的優勢,獲得合資鋼廠實質的控制權,而且梅鋼在產業鏈的上下游也有著完整的資源,甚至進一步將富士制鐵從合資鋼廠逐走都有可能。
山崎信夫沒想到局面一下子變得這么兇險,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跟總部解釋當前的局面,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收拾當前的局面。
山崎信夫緊急跟富士制鐵在中國聘請的法律顧問討論法律跟政策問題,希望在向總部匯報之前,能有相應的對策案拿出來,不叫自己陷入被動。
將晚時分,韓壽春代表市鋼、市計委,打來電話,將省鋼提出新的方案告之山崎信夫。
相比較合資鋼廠50的股權,落到梅鋼手里,山崎信夫自然知道這50的股權由淮海省鋼鐵集團與海豐及長青集團分另持有,對富士制鐵要有利得多。
山崎信夫猜不透沈淮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問題要控制他能決定的范圍之內,他也只能推動新的方案給各方面認同。
轎車停在翠華樓前,山崎信夫先下車來,再讓司機將車開去停車場。
市委辦主任劉偉立站在門廊前,等著山崎信夫的到來。
山崎信夫恍然而悟:難道這個就是沈淮最終的目的?
沈淮請邵征他們到家里幫忙收拾行囊,準備這兩天就去崳山報到。
因為資料跟書籍太多太凌亂,沈淮怕別人裝箱亂了秩序,不方便以后查閱,不敢讓別人幫忙,他爬上爬下,將書跟大堆的材料,從書櫥里搬下來,親自整理裝箱,拿透明膠布封裝。
“三個臭皮匠還能抵一個諸葛亮呢,對方未必就沒有聰明人啊,我看你的如意算盤,未必就能成功。”孫亞琳的聲音,從電話揚聲器里傳出來。沈淮正一邊給行囊打包,一邊按了電話的免提鍵,跟孫亞琳通話。
“是未必能達到我最期望的結果,但無論他們選擇怎樣對他們有利的方案,實際上都將對東華有利的,”沈淮笑著說道,“東華這個池子里的水還太少了,只要能給東華引來更多的水源,更惡心人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陳兵過來了,我就不跟你在電話里瞎扯了,”孫亞琳在電話說道,“對了,你猜我這次還帶了誰到東華來?”
“我又不在梅鋼擔任職務,正打理行囊準備滾蛋,我管你帶了誰誰誰啊。”沈淮聽著孫亞琳的語氣略帶戲謔,自然不會中她的圈套。
“哎呀,你對你的小胡同學都不想念了啊?”孫亞琳笑問道。
沈淮聽著電話那頭似有胡玫小聲的嬌怨,看到周裕從客廳里走過來,直接將孫亞琳的電話給掛掉。
“對了,合資鋼廠這件事上,你最希望達成的結果是什么?”周裕依著門問沈淮,似乎對孫亞琳后面的話沒有聽見。
“如果他們沒有其他選擇,市里及省鋼又不想因為合資鋼廠的股權問題,拖延市鋼重組的時間,最好的選擇就是將合資鋼廠的股權及相關債務暫時從市鋼剝離出來。而能臨時代表市里接管這部分資產、而不會影響市鋼重組進程的公司,就是京投。而且,京投是市政府獨資控股企業,也完全不存在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即使他們沒有人想到這點,楊玉權也完全可以在市政府常務會議上提出來。這接下來,無論是海豐及長青集團聯手收購這部分股權,還是富士制鐵被迫全面收購合資鋼廠,都能叫京投跟梅鋼收攏大量的資金,”沈淮說道,“當然了,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無論是市里,還是省鋼,還是海豐及長青集團,還是富士制鐵,都不是沒有更多的選擇,就看他們能不能達成一致。”
看到周知白跟邵征又拿了兩只紙箱子進門來,周裕往客廳里退了半步,似乎這樣就能跟沈淮拉開距離、撇清關系。
周裕頗為惆悵的打量著屋子里,雖然沈淮在文山苑里住了這么長的時間,但她怕她跟沈淮事情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之前一次都沒敢進來過,現在想想多少有些遺憾。
周知白走進來,將紙箱子遞過來,跟沈淮說道:“我剛接到電話,省鋼提出新的方案,省鋼希望市鋼能保留合資鋼廠15的股權,這樣能減輕海豐及長青集團的壓力,也更容易叫富士制鐵接受。看來,他們中間還是有聰明人的。省鋼這一步走得很好啊,省鋼作為省屬獨資國有集團,他們在合資鋼廠占有股權,接下來要求參與梅溪電廠、梅溪港碼頭二期工程的建設,我們都不好拒絕啊……”
“為什么要拒絕?”沈淮笑道,“東華要發展起來,唯恐進來的資源不夠多,省鋼要參與進來,我們應該要敞開大門歡迎。他們心里有鬼,我心里則是袒袒蕩蕩的。有句詩怎么說來的?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既然無法溝通達成一致,那我們牽他們的鼻子,效果也是一樣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