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陂閘區與天生港都不在梅溪新區及唐閘區范圍之內,但熊文斌除了身兼唐閘區委書記之外,還是負責全市經濟工作的常務副市長,考慮問題自然要有全局眼光。
一年前,沈淮就提出要建沿江快速道的概念,不僅是要加快梅溪新區與即將建成的徐東高速的銜接,更重要的一層意思,要促使渚江北岸形成一個實體產業帶。
西陂閘港、天生港都位于這個區域內,對西陂閘港及天生港的升級擴建,都最終有利于這個產業帶的快速成形。
熊文斌現在明確把這個概念提出來,沈淮嘴里耍滑頭,說得溜,但實際上他不能不支持。
然而支持就是要錢。
八公里長的沿江快速道,包括梅溪河汊口的大橋在內,建設資金不會低于兩個億,抵得上造四條渚溪大道。
工投與新城投實力雄厚,但不意味著就有拿出兩個億現金的能力。
而建沿江快速道不是收費公路,不會有直接的收益——沒有收益,沒有現金流,想從金融機構貸款都不容易貸,就需要工投與新城投從其他地方扣兩個億的資金出來。
此外,西陂閘港跟天生港的升級拓建,所需要的資金更是龐大,實非工投、新城投兩家集團所能承擔。
“老熊,你要做的事不少,光靠梅溪工投跟新城投還是遠遠不夠啊,”沈淮沉吟著說道,“市里也應該要在京投之外,組建工投跟城投集團,才能更好的將市政及基建工作做好。”
“市里這邊工作要推動,但也急不得,”熊文斌說道,“提出梅溪新區也將近一年,但梅溪、竹社、黃橋三鎮到現在也沒有真正開始融合,我希望下一階段的工作,主要就是把竹社、黃橋兩鄉鎮,包括科技產業園在內的工業用地開發權都置入梅溪工投;將新區市政的建設,都置入新城投。一方面是加強工投、新城投的力量,促進梅溪新區盡快融合,另一方面同時也必然要求工投與新城投承擔更重的責任。”
梅溪工投與新城投,畢竟都梅溪鎮政府下屬的融投資集團,黃橋、竹社不管多窮,但地位上不隸屬于梅溪鎮,而是與梅溪鎮共同組成梅溪新區。
現在要把竹社、黃橋的工業用地開發權都置入梅溪工投、將兩鄉鎮區域內的市政開發建設權,置入新城投,在加快梅溪新區三鄉鎮的融合,實際上也將使黃橋、竹社兩鄉鎮徹底的從屬于梅溪鎮。
郭全、黃新良他們對此肯定沒有意見,但黃橋、竹社兩鄉鎮必然會鬧翻了。
只要從市、區往下壓,才能叫黃橋、竹社兩鄉鎮沒話可說。
想要市、區以行政命令的形式往下壓,并不是說熊文斌是常務副市長、區委書記就可以的,不想成為別人攻擊的把柄,就要有正當、能堵塞眾人之口的理由。
正當理由就是要工投、新城投承接沿江快道及西陂閘港、天生港的升級擴建重任——讓人家干事,就得給人家好處。
熊文斌的這個想法,也是一石數鳥。
當然,沈淮也理解熊文斌為什么說有些工作急不得。
有些想法不是不好,也不是別人不知道其好,關鍵還在于誰提出來的問題。
除非能有明顯、讓人無法拒絕的好處,不然任何一個看上去有前景、但也伴隨巨大風險的方案,想要實施都會遭到巨大的阻力。
東華也是近年來在實體經濟的招商引資上有了些成績,基建方面的投資,主要還是依賴自身的積累。
九五年東華市地方財政支出達十六億,就算將近半數都用在基礎設施建設上,也就八個億——不改變這種模式,基礎設施建設很難有大幅度的投入,而基礎設施這些硬環境跟不上,招商引資以及實體經濟的發展速度就會受到壓制。
要擺脫這種惡性循環,就要創新基礎設施的建設模式——沈淮在梅溪鎮很早就成立資產辦,在資產辦之下,以工業投資集團為主體,主要承擔工業園區土地及基礎設施的開發工作,以新城投集團為主任,主要承擔鎮區市政基礎設施的建設跟開發工作,而不再像以往那般,這些事都由政府承攬下來。
也是因為這種種新的模式,梅溪鎮的基建投資規模比之前每年一兩百萬爆增到此時一兩億之巨。
經過這兩三年的發展,梅溪工投跟梅溪新城投,都有發展到一定規模。
梅溪工投當前的主要資產,除了掌握著對梅溪新區除科技園之外其他三大產業園的開發權之外,還有就是對梅鋼、梅溪電廠以及梅溪港務公司等實體企業的持股,凈資產總額將近三個億。
東華那么多市屬企業里,在市鋼給省鋼兼并重組后,也就因為電力緊缺而收益高的天生港電廠凈資產規模比梅溪工投要大。
在蘇愷聞擔任梅溪鎮黨委書記期間,為了限制黃新良,將鎮區市政開發建設的權力,從新城投剝離出來。
雖然在蘇愷聞手里,主要就是將下梅公路改拓及兩側商業地塊的開發起先交給市鋼廠下屬的建設公司,之后由海豐及長青集團的合資公司承建,但新城投的發展還是受到相當的影響,目前旗下資產主要包括梅溪老鎮、學堂街等處的物業以及鎮區北片兩處住宅區的開發,凈資產將近兩億。
無論放在哪里,梅溪工投、梅溪新城投的成績都可以說是斐然。
沈淮到梅溪鎮里,當時的鎮屬資產,雖然有梅鋼撐著,但當時的梅鋼也是堪堪避免破產的命運,最后也是為方便貸款,才把凈資產估算到四千萬——把其他的鎮屬資產都籠統加起來,也遠不到一個億。
三年不到的時間,梅溪鎮除了實體經濟規模遠超以往,鎮屬資產還增漲六七倍還多,無論放在都是極耀眼的成績。
然而新城投及工投,放在梅溪鎮,或者繼續為梅溪鎮的基礎設施建設、開發及投資服務,都是足夠的,但在服務梅溪鎮的同時,還要承接沿江快速道以及西陂閘港、天生港的升級擴建,沈淮還是擔心兩家集團會力有未逮。
沈淮沉吟許久,說道:“淮能這次從柏克萊、巴黎銀行融得兩億美元的債券融資,除了啟動冀河、霞浦以及平江三座電廠的建設工程外,還能擠出一部分來,現在就看市里有無決心把天生港電廠劃出去套現。要是如此,市里在基建上的投資應該能寬松一些。”
熊文斌點點頭,說道:“是啊,這個需要市里有決心;不過,我相信陳寶齊到東華來,還是想做些事情的。”
由于當前電力供應緊缺,天生港電廠是當前市屬企業里無論是資產質量還是收益,都是最好的。
淮能是部屬國有獨資企業,市政府將天生港電廠賣給淮能,不存在政策上的阻礙,而且出售給淮能套現,市里從賬面也不會存在虧損問題,還能獲得能專用基建的大量資金。
關鍵在于,之前一批利益群體圍繞電廠而生存,現在將電廠劃轉出售給淮能,資金直接進入市政府賬戶,專款專用,利益群體不能再依賴于電廠生存,還不能從電廠出售中獲得一絲的利益補償,推動整件事背后的阻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件事,梅鋼系官員可能推動著去做,畢竟能加強淮能集團的力量,問題在于陳寶齊為首的趙系會不會支持。
不然,在沒有更高層次的支持之下,陳寶齊一句“慎重”,差不多就能叫整個計劃黃掉。
陳寶齊有沒有可能會支持?
熊文斌說陳寶齊想做事情,沈淮不否認這個。
陳寶齊不想做事情,就不會從省政府秘書長任上跳到東華來擔任市委書記。
不過,陳寶齊做事情時,是考慮維護趙系利益為主,還是能一心為公,為東華地方發展做事情,這個就難說了。
說到底,還是要利益交換。
熊文斌話沒有說透,不過他的意思,沈淮也能明白,問熊文斌:“老熊,你是說,淮能撥出資金購得天生港電廠,而資金的支配權交給陳寶齊,讓趙系據此,參與到沿江快速道及西陂閘港、天生港的建設中來?”
“你覺得呢?”熊文斌問道。
“我也想未來能與趙系合作多于分歧,”沈淮咬了咬牙,說道,“這樣的話,可以談。畢竟做事,不能想著把便宜占盡。不過資金全部歸趙系支配,數額能壓縮,則盡可能壓縮,地主家實在也沒有多少余糧。”
熊文斌哈哈一笑,指著沈淮,跟何清社他們笑著說道:“你們說,沈淮在這里哭窮有什么用?”
何清社、李鋒皆笑。
沈淮又說道:“當前的企業發展趨勢,聚合優于分散,梅溪工投與新城投實力還是弱小,之前站在梅溪鎮的層次上,需要分工,才設立兩家平臺,但現在我們要站到更高的層次看問題,兩家合并成一家,似乎才是大勢所趨……”
熊文斌點點頭,知道沈淮的意思,市屬企業有三百多家,再加上區縣所屬以及鄉鎮企業,數以千計,力量分散,管理體制僵化。
接下來無論是梅鋼系推動,還是趙系推動,市屬以及區縣所屬的企業改制,也是該合并的合并,該裁撤的裁撤,該重組的重組,大集團化發展也是大勢所趨。
梅溪是梅鋼系的根基,就主要體現在對梅溪工投與梅溪新城投的影響與控制上。之前,沈淮只是要保證他在梅溪的地位跟影響力,所以工投與新城投的合與分,區別不大。
現在,梅鋼系要在東華市層面,跟趙系競爭,工投與新城投,作為他能影響到的梅溪地方勢力的代表,合并的好處是明顯多于分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