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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給美人蛇盯上

  周裕縫好扣子,便拿著沈淮的外套到樓廳來,只看叔叔吳海峰站在樓廳的角落里,望著外面的夜色出神。

  “叔叔,”沒有外人時,周裕還是拿家里的稱呼喚吳海峰,走過去問道,“譚部長那里有沒有說上話?”

  “還是說上話的,”吳海峰說道,“不過譚啟平也不想擔什么干系,整樁事從表面上來看,就會到此為止,不會再深入下去,但省里會有什么反應,不好說。也怪我這次太馬虎大意,輕視了高天河,也小看了這個沈淮。”

  “叔,我……”周裕有些難過,但想不明白叔叔說“小看沈淮”時,為什么語氣又額外的重,難道沈淮提出過分的要求?

  “不關你什么事,有些坑邁不過去,就是邁不過去。”吳海峰軍人出身,也有愿賭服輸的干脆勁。

  吳海峰平時不會怎么關注到沈淮,之前對沈淮惡劣的印象,大多是周裕灌輸的。對一個明里暗里敢動自家侄女心思的臭小子,吳海峰怎么會有好印象?

  這也恰恰是他今夜兩個最大的敗招。

  “……”周裕也默然無語,這時候她能說什么。

  “哦,對了,”吳海峰問道,“陳市長身前有沒有提過要讓沈淮去梅溪鎮掛職的事情?”

  “沒有啊,誰沒事去鄉鎮掛職啊,”周裕奇怪的問道,“怎么突然問這個?”

  東華三區六縣兩百多個鄉鎮,梅溪鎮屬于霞浦縣,但緊挨著東華市東南郊,市里一直想將梅溪鎮劃并到市區來,故而吳海峰與周裕對梅溪鎮的情況都較為清楚。

  沈淮都已經是正科,背后又有陳銘德的背景,再熬過三四年間,直接去縣里掛副縣長的職或直接擔任副縣長才是正理,陳銘德身前怎么會安排沈淮下鄉鎮?

  “哦,那就應該是沈淮自己想去梅溪鎮。”吳海峰若有所思的說道。

  “就算離開市政府,那也沒有必要去鄉鎮啊。”周裕還是不解。

  鄉鎮要直接面對農村,工作繁瑣、復雜,困難重重。如今,對農民動粗的不行,來軟的常遇到不講理的,而市區縣的壓力又都堆到鄉鎮,鄉鎮干部實在是一點都不風光。

  像周裕這種有背景的,又有志仕途的,一般都在市直機關熬資歷,熬級別,有機會直接到區縣或市局,沒有誰會輕易下鄉鎮。

  再一個,鄉鎮的起點太低了。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在東華就失去靠山,就算早早提了正科,一旦下了鄉鎮,很可能就一輩子在各個鄉鎮之間輪著調。

  要是這個要求是沈淮自己離出來,只是為了離開市政府的話,周裕只能認為他在政治上不成熟。

  “那可能是沈淮在我面前說了一些實話。”吳海峰說道,他吃過這次大虧,其中最大的一個釘子就是沈淮扎下來,雖然說不上對沈淮有多憎恨,但也絕不可能去信任他。

  “……”周裕不解。

  “他家與陳市長以及譚部長,算是舊識。”吳海峰說道。

  “……”周裕還是不解。

  譚啟平雖說是省組織部副部長,但在省委委員排名里,還要排在吳海峰的前面,既然跟譚啟平有過硬的關系,沈淮應該跟著去省組織部,而不是孤零零的留在東華。

  “你知道不知道,沈淮上午在市鋼廠毆打葛永秋舅子的事情?”吳海峰問道。

  周裕搖了搖頭,問道:“怎么回事?”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吳海峰將剛剛聽人匯報的市鋼廠毆人事件說給周裕聽。

  周裕下意識的想將手里的外套丟掉,仿佛拿著一張毒蛇剛褪下來的殼。

  就在剛才,沈淮當著眾人的面,直截了當的就說陳銘德猝逝的實事是葛永秋相告。那一刻,誰都沒懷疑他。葛永秋當時相爭辯,卻給當時憤怒的吳海峰發火喝止,哪里想到整個背后都是沈淮胡說八道?

  “他搞這樣的手腳,還敢留在東華?”周裕忍不住要嚷起來。

  “……”吳海峰示意她按住情緒,嘴角抽了一下,說道,“整個套子是高天河下的不假,我也是中計想在陳銘德的死上做文章,沈淮如此反擊,那我們就不能怨他——我跟你說這事,只是要你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叫你去跟他作對。”

  說是不怨,但吃這么大的虧,吳海峰心里怎么可能一點障礙都沒有?

  “他要去梅溪鎮掛職,你還幫他?”周裕問道。

  “即使沒有譚啟平這個因素,交易還是交易。只是送他去梅溪鎮,甚至還不能算是什么人情,”吳海峰說道,“小裕啊,你也從市政府出來吧。不知道省里什么對我做出決定,不過在那之前,想做一些事情還是能夠的……”

  “他去梅溪,那我就去唐閘。”周裕倒是有些賭氣的說道。

  唐閘是東華市屬三個區之一,與梅溪鎮緊挨著。

  市里這兩年提出要將梅溪鎮從霞浦縣劃出來,擴大唐閘區的范圍。

  周裕提到要調去唐閘區,擺明是要跟沈淮賭氣:她一不甘心以前看走了眼,二不甘心叔叔吃了這么大的虧,最后還不得不跟這混蛋做交易。

  也許細想想,是更不甘心看走了眼吧,叫周裕情不自禁的跟盯住沈淮。

  吳海峰說不讓周裕去跟沈淮斗,但聽到周裕提出要去唐閘,看著她拿在手里的外套,還是點點頭,說道:“好,那你就去唐閘……”

  這時候,沈淮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下樓來,對站在樓廳角落里說話的吳海峰、周裕說道:“吳書記、周秘書長,陶姨堅持讓我去休息,那我就先去譚部長那里了……”

  其實周裕情不自禁大聲說出來的那句話,沈淮還是聽見了——他沒有想到吳海峰坐著跟自己談交易之前,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想透了,也嚇了一身冷汗。

  雖然說吳海峰今天中了圈套,給逼入死角,也許是他市委書記當得太久,天王老子感覺太好,才會掉以輕心,但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笨蛋。

  沈淮暗感:也真是僥幸,也虧得在形勢沒分明之前,市鋼廠的人沒有敢將白天發生的事情亂傳,不然剛才的這場戲還真難演。

  他也聽到周裕要去唐閘的話,周裕要去唐閘,少說是個副區長,感覺后背涼涼的,仿佛給條美人蛇盯上似的。

  沈淮也不回頭看周裕是不是真的在看他,大步走出樓廳。

  事情仿佛就這么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陳銘德的追悼會安排在他猝逝后的第五天。

  陳銘德到東華來工作,幾乎還沒有怎么展開拳腳就去世了,來參加追悼會的人也就有限,冷冷清清的到下午三點鐘就結束追悼會。

  陳銘德的愛人,以及其隨后從燕京趕來參加追悼會的女兒、女婿,就捧著骨灰盒回省城了。譚啟平也要一同直接從殯儀館出發返回省城去。

  吳海峰、高天河等一干市領導,堅持要禮送譚啟平及陳銘德的家屬出境。

  車子停在出市區的岔路口上,譚啟平就不堅持不再讓吳、高等人送行。

  譚啟平招手將沈淮喊過來,跟吳海峰、高天河等人笑著道:“沈淮還是要堅守在東華的崗位上,就要拜托吳書記、高市長你們多加嚴管,監督,幫助他成長……”

  這可能對譚啟平來說,只是順水人情的幾句話,對沈淮的意義就不同。

  有譚啟平這句話,他留在東華至少不用怕太給欺負——特別是想到吳海峰那天夜里在想明白那些關竅之后,還若無其事的跟自己談交易,叫沈淮想想都有些后怕。

  看葛永秋聽到這句話,臉頰的肉微顫,就知道省委組織部副組織的話,不是什么小兒言;這叫他沒有辦法明里找回過節。

  吳海峰與高天河皆和顏悅的聽譚啟平說話,看向沈淮的眼神滿是和藹親切。

  吳海峰還欣賞的拿手放在沈淮的肩膀上,說道:“這些天,小沈也十分的辛苦,老高,市政府是不是給他放個長假……”

  聽到吳海峰親熱的喚高天河“老高”,沈淮就感覺空氣里刀光劍影,寒氣逼人,而吳海峰壓在他肩上的手掌有如石山,心里暗罵:都他狗日的笑里藏刀!

  沈淮還是微欠身著,一臉笑的聆聽教誨。

  “吳書記、高市長,你們就不要送了;沈淮你再送我一下。”譚啟平說道。

  沒有靠山,才知道靠山的好。

  沈淮這幾天看著毫發無損,但葛永秋不動聲色的將他霸占的那輛公務車收了回去。要不是他有下鄉鎮的機會,他留在市政府就是一條死狗。

  聽著譚啟平還有話跟自己說,沈淮忙朝吳海峰、高天河拜手,說道:“既然吳書記、高市長,都準了我的假,那我就不跟著回市里去了。”麻溜的先鉆進小車里。

  譚啟平啞然失笑,他看出沈淮的狡猾來。

  按規矩說,沈淮怎么也不能在他前面先上車;沈淮搶著上車,就是要在吳海峰、高天河面前表現出跟他的關系不一般。

  譚啟平隨后上了車,也不管吳海峰、高天河他們堅持站在那里看他離開,就吩咐司機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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