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溪建設還很弱小,沒有建造大中型橋梁的能力,沈淮也不能拔苗助長,梅溪大橋跟下梅公路拓建工程以及江港碼頭項目,會讓他們參與部分工程,但不會交給他們總承包。
雖然孫亞琳對市建公司很不滿,但除了市建外,沈淮也想象不出東華還有更合適的路橋建設公司。
要用BT(投資—移交)模式來重建梅溪大橋、拓寬下梅公路,需要地方利益集團參與進來,才可能實施這個項目。
沈淮想了想,跟孫亞琳說道:“就技術力量來說,除了市建公司,在東華市還能找哪家路橋公司能接這個工程?我找時間跟區里溝通一下,看能不能以區里的名義去促成這樁事。即使梅溪鎮三年過渡期時,財政大包干,實際的財政自主權還是有限。唐閘區要是能攬下這件事,哪怕是向銀行借貸,至少不會有什么政策風險,業信銀行也能放心……”
“梅溪鎮財政自理,唐閘區會攬下這件事?”孫亞琳問道。
“不管財政怎么大包干,鎮上的地稅收入,都是要先上繳到區財政,再由區財政按一定比例返還下來。所謂的大包干,就是全額返還而已,上繳再返還的程序還是不會少,所以財政的主動權,還是在上級政府手里。只要區里愿意接手這樁事,以后歸還工程款也好,歸還建設貸款也好,區里都直接從返還稅費里扣減,不用擔心梅溪鎮會賴帳……”沈淮解釋道。
“潘石華可靠嗎?”孫亞琳問道,“他會不會暗中給你添堵?”
孫亞琳也是打算把她全部的身家,通過海外私人公司投入到梅溪鎮來,她對梅溪鎮的關注程度,要遠在一般人之上。
孫亞琳對唐閘區新任區長與之前給強行關停的織染廠承包人潘石貴之間的關系,知道很清楚;沈淮有什么事情,也經常及時跟她溝通。
沈淮想到楊麗麗所說的情況,他對時常出沒英皇國際的官員,總是不能信任,而從其他渠道傳來的消息,潘石華在擔任組織部副部長時,也不是什么能堅持原則的官員,搖了搖頭,說道:“他是英皇國際的常客,你覺得他可靠嗎?不過他調任唐閘區,是譚啟平的提名。在他鞏固好跟譚啟平的關系之前,只要不是叫他為難的事,他也應該不會太刁難我。”
“難說,到國內快有一年時間了,惡心的官員,我見得未必比你少……”孫亞琳對國內的官員,顯然比沈淮更沒有信心。
“江港碼頭項目還得再造造勢,然后就該眾合投資站出來表演了,”沈淮說道,“眾合投資這次雖然只是拿九十萬美元出來,但要擺出投資九千萬美元的氣勢出來。你放心,國內的官員,就吃這一套……”
“我的天,我前后幫你籌到一百萬美金,都快把腰累斷了,你還要我接著幫你演戲騙人!”孫亞琳痛苦的揉著小腰,難得拿小女人的語氣嬌嗔道,“你就不怕譚啟平知道真相后會大發雷霆?”
“那就不要給他知道真相,”沈淮笑道,“你也知道國內產業發展形勢如何,今后十年內,鋼廠每年都可能會有4、50甚至更高的資產增值率,你從哪里找這么好的投資渠道去?我們開始說好的是五十萬美元,你要是不樂意,我能逼著你再多籌五十萬出來?”
“多出來的五十萬,也是我把后半輩子賭進去,跟喬治他們借的高利貸;要是在梅溪鎮栽了大跟頭,我這輩子就跟你沒完!”孫亞琳惡狠狠的說道。
沈淮不理會孫亞琳,要不是他拿事實說服她,她連一分錢都不會投過來。
離用餐時間還早,沈淮還要到鋼廠走一圈,開車到學堂街,就打算把孫亞琳丟下來。
天衡大廈的續建工程,少說還要半年時間才可能完全建成。
不過業信銀行在梅溪鎮的營業點已經在上個月就改造好,這個星期正式對外開放、開展存儲業務。
沈淮剛要把孫亞琳丟在營業網點前,趕巧陳丹從里面辦事出來,走過來問道:“晚上是不是就在酒店里聚餐?”
沈淮心想趙東已經給大家打過電話,剛想要說“是”,孫亞琳搶過話頭說道:“難得叫沈淮吐一次血,在渚溪酒店,他會掏腰包嗎?不行,今天堅決不能在你那邊吃飯,得換個地方。”
沈淮頭縮里,將皮夾丟出去,說道:“我這個月的工資,都還沒有機會花呢,都在皮夾里,你們看著辦吧。”
孫亞琳將皮夾接過來,把鈔票抽出來點了點,說道:“嗯,有一千多呢,也夠大吃一頓了……”就把空皮夾扔回來。
“你總得給我留一百塊錢啊!”沈淮叫苦道。
“你們當官的,不是號稱‘自家工資從來不花、自家老婆從來不用’嗎?你皮夾里要留錢干嘛?”孫亞琳問道。
沈淮想找件東西再砸孫亞琳那么妖媚的臉上去,孫亞琳已經完全無視他,跟陳丹討論起夜里去哪里吃飯的問題了。
沈淮在鋼鐵廠只領基本工資,不過在鎮政府還有職務工資以及津貼、各種福利,每個月也有兩千元的錢發下來。只要不太奢侈,九四年兩千元也足夠進入任何一家高檔餐館了。
陳丹也沒有幫沈淮省錢的意思,也知道沈淮平時根本沒有花錢的地方,提議道:“要不就去南園?”
“吃膩了,”孫亞琳對南園提不興致來,側過頭來,跟沈淮說道,“我們晚上去英皇國際吃飯怎么樣?”
“不合適吧?”沈淮說道,今天他請客,是為趙東跟肖明霞領證慶祝,哪有跑去英皇國際這么一家為男人提供一條龍服務的地方吃飯的道理?
“有什么不合適的?英皇國際就不是號稱東華男人的天堂嗎?就應該帶肖明霞去漲漲見識,免得趙東以后有了錢,肖明霞不知道怎么防備他學壞。”孫亞琳說道。
看到楊海鵬從他車里探出頭來,孫亞琳問道:“你有意見嗎?”
楊海鵬舉起手,說道:“我表示擁護你的英明決定。”
孫亞琳揮手讓沈淮先走:“你先忙去吧,這事我決定了。趙東要有意見,叫他打我的電話!”
沈淮根本就不指望孫亞琳能顧及別人的感受,也覺得趙東有膽量跟孫亞琳對抗,看了陳丹一眼,想讓她勸一勸孫亞琳。
陳丹轉過臉去,沒想理他;沈淮頭大如麻,知道她還惦念著那枚耳釘的事。
孫亞琳做好決定,不容否定,沈淮只能無奈的跟楊海鵬掉頭往鋼廠開去,通知趙東這個“噩耗”。
周裕在辦公室里看材料,下午四點鐘的太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辦公桌前的地上,有無數細微的灰塵在光柱里飄舞。周裕走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給敲響,接著區委書記楊玉權走進來。
“楊書記,你找我有事?”周裕站起來問道。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楊玉權隨意的在屋里的沙發上坐下來,坐下沒有兩秒鐘,又拍了拍扶手,站起來,說道,“剛才鶴塘鎮黨委書記袁宏軍過來匯報,鶴塘鎮打算將所轄的李社、蔡家橋兩個村劃給梅溪鎮,以便梅溪鋼鐵廠在李社村江岸建造貨運碼頭……這事你有沒有聽說過?”
“啊!”周裕吃了一驚,有點難以置信,下意識的問道,“楊書記,這是真的?”
“袁宏軍大概不會拿這事跟我開玩笑,”楊玉權說道,“他也只是過來初步的匯報一下,我還以為你事前有聽說過這事呢。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我等會兒打電話給梅溪鎮,問一下是什么情況。”
楊玉權也沒有再坐,就走出辦公室。
周裕坐回到辦公桌后,盯著桌上的電話,想打電話給沈淮問是怎么回事,沒覺得沒有打這個電話的立場。楊玉權特意跑過告訴她這件事,也是要她轉告弟弟周知白。
周裕拿起電話,撥了弟弟的手機,把這件事告訴他。
“這個渾蛋,太可惡了,”周知白在電話那頭就咬牙切齒的罵開了,“梅溪鋼鐵廠擺明了就是要阻止鵬悅建碼頭,才刻意壓縮對鵬悅的爐料采購……”
周裕能想象弟弟在電話那頭氣得臉色發青的情形。
鵬悅主要從事廢舊鋼鐵的物資貿易,每年有二三十萬噸貨物的吞吐量,在東華市已經是相當可觀了。
鵬悅以往主要委托港口運輸集團運輸爐料,費用很高,效率也很不如人意。
這兩年,鵬悅積累了一些資本,就想擴張,就有了興建碼頭、組建運輸船隊的想法:一來可以有限降低鵬悅自身的運輸成本,再一個鵬悅能借機從單一的業務,向港口運輸業發展。
雖然吳海峰退到人大當主任之后,鵬悅建碼頭要獲得審批變得困難重重,但也不是沒有希望。而梅溪鋼鐵廠的江港碼頭項目浮出水面,就差不多直接宣判了鵬悅碼頭項目的死刑。
東華市擁有一百多公里的江岸資源,也不會介意多建兩座碼頭。
不過,鵬悅建碼頭及堆場的主要目的,初期主要是為爐料轉運提供廉價的成本優勢。而梅溪鋼鐵廠自建碼頭,說白了,也是要為了原材料及鋼材運輸成本能降下來——那彼此之間就存在直接的競爭關系。
當然,鵬悅可以硬著頭上建碼頭跟梅溪鋼鐵廠進行競爭,但付出的代價就是,從此徹底的丟掉梅溪鋼鐵廠的業務。
周知白早初計劃想把鵬悅今年的貿易額發展兩個億。
然而,受到市鋼廠跟梅溪鋼鐵廠同時的夾擊,不要說完成今年的目標了,年后兩個月的業務量同比去年,整整萎縮了三成,很傷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