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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連守信這樣說,連蔓兒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連守信現在很為難,而且心情復雜。一方面,確實地知道了連守仁和古氏賣他閨女的真相,是真的明知故犯,要將他的閨女的命,換錢、換連花兒的富貴、繼而換取連守仁自己的富貴。而且,還知道了,連守仁不僅算計親侄女,還算計了親妹子,更有甚者,連守仁他還算計了親爹。
連守信對連守仁肯定是又氣又恨,這一點不用懷疑。
可他沒給連守仁、連守義這兩股人修窗戶,還附帶了一大堆的解釋。比如說那兩股人都正當年、不是沒手沒腳。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連守信怕有人講究他。連守信是三十里營子土生土長,他太清楚人們會怎么想,怎么說了。大家不屑連守仁和連守義這是肯定的,但是肯定也有和事老,以及心地特別慈軟的“旁人”,即便在這個時候,也會給這兩股人同情。當然,這個同情,是相對于連守信這一股產生的。
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人現在非常落魄,而連守信這一股人的日子卻過的紅紅火火 連守信不僅清楚這些,而且他還很在乎這些議論。
一個愛面子、心腸硬不起來的老實人。
另一方面,只是沒給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修窗戶,卻沒有別的舉動,連守信還擔心,這樣會另妻兒不滿。尤其是連蔓兒,當然還有張氏、連枝兒、五郎和小七。
現在板上釘釘,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欺瞞她們,算計拿連蔓兒的命換錢。害的連蔓兒差一點死了。連守信做為父親,不該給連蔓兒一個公道?不該給妻兒們出口氣?
僅僅是沒有給修窗戶,這就相當于什么都沒做啊。誰在這個時候,也不會巴巴地上去幫著修窗戶吧。
如果連守仁和連守義不是他的兄弟就好了,如果連老爺子不是在這個關頭中風倒下了就好了。
事實上,沒有這些如果。
連守信在兩難之間,因此眉頭是緊皺著的,同時,還要對妻兒陪著小心。那張臉一眼看過去,雖然氣色極好,卻難掩一臉的苦相。
“那藥錢啥的……?”張氏就又問連守信。
“都是咱出的。”連守信在炕沿上挪了挪,就道,“老太太坐在那。都要嚇傻了,也不往外掏錢……”
“這個你不用跟我說,”張氏就道,“她掏不掏錢的,咱出這個錢,我沒意見。”
連守信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如果不是張氏善良、賢惠,他的日子會難過很多。
“爹。我爺現在是不是行動不便啊,那誰伺候他?”連蔓兒突然問道。
“這個,主要還是得老太太。”連守信就道。
莊戶人家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就是到老了,貼身照顧老爺子這些事,一般都是老太太的事。老太太照看不過來了。才會讓兒孫們上前。老兩口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什么都不用避諱,照顧起來方便。
男人們一般都喜歡娶年紀小的女人,其中有一個現實的考慮,就是年老了,這相對年輕的老婆能夠照顧他,比兒女照顧的更方便、妥帖。
“我給那邊留了倆人,幫著照看老爺子。”連守信又道。
現在連老爺子不能動,雖然李郎中說,吃了藥好好調理,應該能恢復行動能力,但誰知道那是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是一年兩年的事那。起碼一開始這幾天,端屎端尿是一定的。所以,連守信給老宅留了人。
“這挺好。”連蔓兒就點頭。
“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說啥沒?”張氏就問。
“……都搶著要伺候老爺子,不是老太太硬給往外趕,都在炕邊不走。說是到晚上,就住老爺子那屋。”連守信就道,“不知道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怕了。”
“……那就是說,同意讓他們倆照顧我爺了?”連蔓兒問。
“嗯。”連守信點頭。
“這樣不大好。”連蔓兒想了想,就道,“我爺這中風,就是讓他倆給氣的。這我爺躺在那,不能動、不能說,可心里明白。總看見他倆,這病啥時候能好?”
“蔓兒,你的意思是……”五郎就問。
一家人也都看著連蔓兒。
“為了我爺好,不能讓他們倆伺候我爺。”連蔓兒就道,“老連家在三十里營子是孤姓,這個時候,我爺倒下了,沒有族里長輩出來主事。可老連家還有親戚,這村里還有里正、村老。”
“賣了我老姑,是故意的,不是被騙,還挖坑埋汰我爺、把我奶給趕回鄉下,今天又差點氣死我爺。這幾條,該請大家伙在一起議一議,應該咋處理,就咋處理。”細數連守仁和連守義的幾樁罪,卻將他們賣侄女那一樁略過不提。
連蔓兒這是想召集會議,處置連守仁和連守義。
“……這個,是打算等老爺子能說話了,聽老爺子……”連守信沉默了一會,才說道。
“我爺好好的,能走能動能說,他們就敢那么做了。現在我爺不能動、不能說話了,落在他們手里,這還能有好?咱雖然留了倆人,可那倆人也越不過他們去對不。爹,你又不能總在那邊看著,也不是那么回事。”連蔓兒就反駁道,“而且,這事咱就這么放著,也不經講究。”
“不像以前大家伙不知道,今天在場的人就不少,估計這會,十里八村都傳遍了。這還不像以前是猜逢,現在是證據確鑿。雖然是連家的事,沒害到別人,可這都不是小事,還都這么惡,不給大家一個說法,這老連家的人以后就都不出大門了?”
“要是我爺沒中風,現在估計也是想這么辦。”連蔓兒最后道。
只怕不是,連守信和張氏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暗暗的想,即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別人想動連守仁和連守義,連老爺子怕還是要維護連守仁和連守義的。他們就是看連老爺子中風了,又知道連老爺子的這個心思,才放過了連守仁和連守義。
“蔓兒說的有道理。”五郎就道。
“這樣好嗎?”半晌,連守信才道。
“只能這么做。”連蔓兒就道。
“我爺不是一直因為那件事耿耿于懷的嗎,聲勢造的大一點,也能給他老人家恢復名譽。那可是我爺最大的一塊心病,這塊心病去了,我爺還能好的快一點。”五郎道。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會,連守信也就點了頭。
“老爺子雖然還不能說話,一會咱還得去問問……”
“先把人請來,再一起問,這樣好點兒。”連蔓兒就道,“趕早不趕晚,就今天吧,一會我和我姐就跟我娘準備晚上的席面。”
請人來家說事情,自然是要預備飯菜的。
連守信和五郎隨即就換了衣裳出門,分別去請人,往連家老宅去了。
張氏、連枝兒、連蔓兒和小七都留在家里。
連蔓兒是今天剛從縣城回來,還沒來得及進自家的門,就去了老宅。現在回到自家,就忙著收拾東西,一邊和小七你一句說一句地說新莊子的事給張氏和連枝兒聽。
“……那莊院子靠著山,沒咱家這屋子好,不過估計到夏天應該挺涼快的。到時候咱沒事,就上那住幾天去。”連蔓兒笑著道。
“那敢情好。”買了那么大一個莊子,張氏和連枝兒也很高興。
“不用去看,聽你們這么一說,就知道那莊子好。莊子好,那錢也好。”張氏又道。一下子花出去兩千多兩銀子啊,這還是他們家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開銷。“你爹回家來取銀子,我這擔心的兩宿都沒睡好,直到家興回來,告訴我啥啥都辦好了,我這心才放下。”
連枝兒、連蔓兒和小七都不禁莞爾。
連蔓兒這邊收拾完了,又幫著張氏一起定了晚上席面的菜單,然后,張氏就帶著人去準備飯菜去了。這一次,她沒讓連枝兒和連蔓兒一起去。
“蔓兒剛回來,好好歇歇。枝兒,你陪著蔓兒,小七,你也別又跑出去玩,跟你姐好好待著。”
“蔓兒,咱娘這是擔心你。”等張氏走了,屋里只剩下姊妹三人,連枝兒就對連蔓兒道,“咱爹和咱娘也為難,哎……”
“我知道。”連蔓兒就點頭道,“姐,我不是記仇。是這個事,怎么著也得有個說法,對誰都有好處。”
“那,蔓兒,今天請人,你想要嘮出啥結果來?”連枝兒就問。
“……結果不重要,這個過程才是要緊的。”連蔓兒笑了笑,就道。這就是為什么,她根本就沒打發人去老宅探聽消息的緣故。
說結果不重要,是因為情勢。而這個過程,如果不是連老爺子中風了,他會同意請人來嘮這件事才怪。
果然,并未到晚間,連守信和五郎就回來了,隨同而來的,自然還有吳玉貴、吳玉昌、連家老宅的左右鄰居,還有里正和幾位村老。
“……人都請齊了,就在咱爺那個屋嘮的。問咱爺的意思,你們沒看見把咱爺給急的那樣,咱爺還哭了。”五郎抽了個空,過來告訴連蔓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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