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信因為生氣,就有些激動,說的話也就是為了宣泄情感。
連蔓兒沒有說話。連老爺子偏心,心里幾乎只有連守仁和連繼祖那一股人,這個毋庸置疑。但是,客觀地來說,連老爺子不會有意的害她們這一股人。
連老爺子不會立意來害她們,但是一切為了連守仁那一股人著想,卻是可以讓她們來冒風險,做踏腳石。
只不過,連守信雖然性格綿軟,重感情,而且有些愚孝,但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卻是有原則有底線的。而且,分開另過了這么久,連守信也有了自我意識,不再那么容易被連老爺子牽著走了。
而且,還有五郎、小七和她。她們已經長大了,而且在話中都有了重要的話語權。
雖然,身在這個年代,她們不得不對周圍的環境有所妥協,但是大方向卻掌握在她們自己的手里。今天連老爺子提了那么些的要求,但占上風的從來就不是連老爺子。
底線和原則早就設置在那里,她們所答應的,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個人,這一輩子,也就是生活在老宅內,種地為生了。像保舉這兩人去做工之類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連蔓兒這一家,從連守信開始,都不會管這兩個人,也沒法管。
不僅因為這兩個人曾經犯下重罪,聲名狼藉,還因為輩分的關系,名不正言不順。對于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個人來說,連守信是弟弟,五郎和小七是侄子,那真是打不得、罵不得,輕不得、重不得。那還怎么去管這兩個人的事。
而對于老宅連繼祖、二郎這一輩的人,連守信是他們的親叔叔。連守信可以管教他們,所以一家人才會商量了,同意以連守信的名義。安排活計給這幾個人。
至于以后,五郎這一輩往下,和老宅的血脈聯系就越來越疏遠了,那就是可管可不管。老宅那邊鬧成什么樣。也不大會影響五郎和小七這邊的人。
而現在,連老爺子和周氏還在,連守信和連繼祖、二郎這些侄子的血脈還很近。即便早就分家另過,但是老宅若有什么事。人們還會聯系到連守信這一股人的身上。
如果連守信這一股人籍籍無名,只是普通的莊稼漢也就罷了。她們有了如今的聲勢,人們在某方面對她們的期望會更高。評價的標準也會更嚴苛。
即便不考慮這些外部的因素。但從自身的情感方面來考慮。連守信和張氏,自來就是兩個心軟善良重情的人。這兩口子,和大多數淳樸的莊戶人家一樣,善于忘記仇怨,而更容易深記恩情。
有這樣的爹娘,孩子們自然也壞不了。雖然經歷過困苦磨難,她們有足夠的理由狠辣、刻薄。但是她們卻沒有這樣做。五郎、連蔓兒和小七從來不是,也不會變成心狠手辣的人。
她們只是變得更大強大了。
她們不會忘記和老宅的恩怨,但是冷靜考慮過后,她們都同意,不把恩怨擴散、蔓延下去。在她們的能力范圍之內,她們愿意給二郎這一輩人一些機會。
但是能否抓住機會,還是得靠二郎他們自己。
想想老宅那些人的品行,連蔓兒承認,連老爺子這日子是過的非常不省心。可這種事,連老爺子是怨不了別人的。
“孩子他爹,你說四郎去紙扎鋪子,能干長了不?”張氏就對連守信問道。
“四郎那個孩子,我心里也沒底。”連守信實話實說,“可總得給他一次機會。”
“我看著懸。”五郎就道,“爹,你沒聽見他們說話,口口聲聲的,就好像讓咱們給介紹個活計,吃喝玩樂地就掙大錢。”
連蔓兒點頭,從連守義幾個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來,他們對出去做工的辛苦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他們的期望是輕輕松松,就能拿到很多錢。
可這樣的工是根本沒有的。
誰會花錢請他們去做大爺、去做大老板?沒有人!
“先看看吧。”連守信就道。
“爹,咱再給縣城里捎個信兒,把事情交代交代,那邊也好有個準備。”五郎就道。
“這個應該的。”連守信就點頭,“肯定得跟人說清楚,四郎就是去做工的。讓他們嚴著點,越嚴越好!”
鄧記紙扎鋪子里大管事是蔣掌柜的表兄弟,對連家的事情比較清楚,不會看不清狀況,出什么“誤會”。而連守信和五郎也可以通過蔣掌柜,將私人的囑咐傳達過去。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要安排羅小鷹進紙扎鋪子的緣故,不過如今這差事給了四郎,也非常合適。
“咱讓六郎來學堂念書,我看我爺挺驚訝的。”連蔓兒就又道。
“咱們是仁至義盡了。”連守信就道,“我生氣,還有這個緣故。我是什么樣的人,老爺子能不知道。有些事,都不用他說。可老爺子,他……他太傷我的心啊。”
父親給兒子、孫子戴高帽,算是怎么一回事那。連老爺子將連守信和五郎當做了什么人,以為他們會因此高興嗎?!
“咱們對不得天地良心,他們不管是誰,咱們都對得過,也不求他們誰說咱們好。”張氏就道,“這么想想,我的心就寬了。”
連守信在老宅的時候被連老爺子的偏心氣到了,傷到了,幾個孩子當然感覺到了。
“不知道我爺最后答應不答應讓繼祖哥也去紙扎鋪子?”連蔓兒突然就笑道。
“十有是不會答應的。”五郎也笑了。
紙扎鋪子的活計,雖然輕巧,但那是對一般人來說的。輕巧的活計也是活計,連繼祖什么時候能做活計了?而且去紙扎鋪子做學徒工,可是聽人使喚的,社會地位低了一級,連繼祖肯定不愿意去,就是連老爺子,怕也是舍不得長孫去“吃苦”。
“要是我爺同意他去,他自己也樂意去,那就還有救。”連蔓兒就道。
“咱多想也沒用,那邊到底咋決定,咱很快應該就知道了。”五郎就道。
沒錯,還有一件事,連蔓兒也很想快些知道答案。連老爺子和周氏,會答應讓四郎住到連蘭兒家里去嗎?
不管最終答應不答應,只怕現在老宅那邊正口角的厲害那。連蔓兒瞇了瞇眼,笑的像極了吃飽了小魚飯曬太陽的大花。不是偏心嗎,那就承擔偏心的后果吧,哼哼。
讓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做學徒工,連老爺子是不是心疼的要碎了那?
讓四郎去連蘭兒家吃住,占連蘭兒家的便宜,周氏是不是氣的頭頂冒煙那?
這么明擺著的偏心,連守義、何氏、四郎這些人會怎么想那?
送走了連守信父子幾個之后,連老爺子一回到上房屋里,就立刻上炕,靠著行李卷躺下了,甚至連鞋子都沒顧得脫掉。
連老爺子躺在那,閉著眼睛,一臉的灰敗。
一屋子的人,都只認為連老爺子是有點累了,都沒往深里想。他們也顧不得照顧連老爺子的身體,因為當前還有些中藥的事情,要連老爺子決斷。
最為興高采烈的是四郎,甚至一直凝固在他臉上的陰郁都沖淡了許多。
“爺,我繼祖哥跟我一起去紙扎鋪子做工唄。正好,我們哥倆以后有個伴。”四郎大聲地開口道。
連繼祖坐在凳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他飛快地瞟了四郎一眼,就眼巴巴地看向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被迫睜開了眼睛,即便四郎現在不提這個事,他也得做出決定,因為連守信還在那邊聽他的信兒。
睜開眼睛的連老爺子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半坐起身子,看向四郎。四郎立刻裂開嘴,沖著連老爺子笑了笑。
連老爺子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四郎有些不懷好意。
“爺,我、我笨手笨腳的。就是去了,也就是耽誤工夫,還掙不著錢。我、我看我還不如在家里,還能干點活。家里……也離不了人。我跑個腿、干點啥的,爺,我……”連繼祖見連老爺子坐起來了,就忙哀求地看著連老爺子說道。連繼祖的眼神中分明還有一些沒說出口的話,他舍不得離開連老爺子。
“我看讓繼祖去行。”連守義在旁開口道,“繼祖念書多,心比四郎還靈,紙扎鋪子的活,繼祖肯定能干好。有他倆,以后咱們家就不用愁了。爹,你老往后也能放心。”
所謂習慣成自然,因為長久以來,連守仁和連繼祖都是不用干活的,這幾乎就成為了一種定規。即便是從太倉回來,一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這種習慣卻還是留下了痕跡。
家里但凡有活計,連守仁和連繼祖總是會被排在最后,有的時候甚至會被遺忘。就是連守義,今天若不是連蔓兒提起來,他一時也想不到要讓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干活。
可一旦提起來了,連守義立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得讓連繼祖去紙扎鋪子,給家里掙錢。
連老爺子微微扭臉,看了連守義一眼,連守義也給了連老爺子一個大大的笑臉。連老爺子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連守義似乎也有些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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