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上你家去了沒?”張氏見連葉兒來了,就忙問道。
“剛才去了。”連葉兒就答道,“正好我爹在家,我爹已經跟六郎往老宅那邊去了。我娘在家看家,我跟我爹一起出來的。……我過來找蔓兒姐,一會我也想上老宅看看去。”
“哥,打發人上地里,給咱爹捎個信兒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嗯。”五郎點頭,隨后就叫了人去找連守信。
這次的事情與以往的事情有些不同。每次老宅有事,一般都是連老爺子打發人來找連守信或者連守禮。而這一次,卻是周氏讓六郎來找人。周氏雖然難纏,但想法直接、個性極強,這種做法對于她來說,幾乎相當于是自認弱勢、向兩個分家另過的兒子服軟。
老宅的情況一定很糟糕,連老爺子怕是支撐不住了。
這邊打發人去叫連守信,連蔓兒又繼續詢問連葉兒。
“老宅那邊吵吵起來了,到底是咋回事,你咋知道的,是六郎跟你說的?”連蔓兒一連串地問道。
“不是六郎跟我說的。”連葉兒就告訴連蔓兒道,“……我上二丫家去了,回來的時候從老宅門口過,正好趕上……”
連葉兒路過老宅的門口,聽見里面吵吵的挺厲害,她就進去看了。這才知道,原來是鎮上的孫媒婆帶來八道廟子老王家的口信兒,說是親事黃了。
老宅的人都很吃驚,也很失望,尤其是連守義何氏兩口子,當然,最失望的人是四郎。這三口人對這個消息都很不能接受。也不能接受王家說的所謂覺得配不上四郎的理由。
“這肯定不對勁,老王家人走的時候,那都是高高興興的。他家閨女要往這邊來,那不就是想過好日子嗎?從來只有嫌男方家里窮,男方不行的,哪有嫌男方家里條件太好的?”連守義扯著大嗓門,虎著臉問孫媒婆,“這里肯定是有別的事,你可別瞞著我們?”
“說啥回家去再好好想想。讓俺們聽信兒。她那就是心里樂意,想抻一抻俺們,到時候好多要點彩禮,省得俺們家小瞧她啥的。”何氏也嚷嚷道,顯然。他們幾口人私下里早就討論過這件事,并且達成了一致的意見。“幾口人走的時候,那都樂呵呵的的。老王家那閨女,還瞅了俺們四郎好幾眼,眉花眼笑的。她咋能不樂意。”
“肯定是有啥別的說道!”何氏也斬釘截鐵地道,“老孫婆子,你有啥話就直接說唄。俺還不知道你。想多要媒人錢,你就直說唄。”
四郎已經急的滿臉通紅,他倒沒說什么,就和連守義、何氏一起。直盯盯地看著孫媒婆。幾口人都認定了,老王家相中了他們,之所以沒有答應婚事,必定是有別的緣故。而且還猜疑是孫媒婆在其中使壞、作梗。
孫媒婆解釋半天,連守義、何氏兩口子還有四郎就是不信。最后越發認定是孫媒婆這出了問題。
孫媒婆無奈,也有些害怕,最后就漸漸地說出來,說是老王家那邊聽了些風言風語。
“……原本真是愿意的,咱這人家,咱這孩子,可有啥挑那!誰知道,哎,我說了多少好話,人家也不信。說是哪怕那些話是假的,可萬一它有點兒真那,那閨女一輩子不就完了嗎,就這樣,說啥也不答應了……”
就是孫媒婆這么幾句,終于是將連守義、何氏和四郎這幾個人的仇恨從她身上給撕摞了下去。
是誰說了四郎的閑話,具體的人似是找不出來的,但是那閑話的源頭卻是現成的。這幾口人甚至懷疑是連蘭兒特意往老王家那邊傳了話,就是為了報復四郎,壞四郎的好事。
“……都說是城里銀鎖她家給傳的,說肯定是知道四郎說了好親事,特意給攪合黃了。”
幾口人不再糾纏孫媒婆,孫媒婆借機就溜走了,只剩下老宅的自己人,連守義、何氏、四郎就大罵起連蘭兒來。
“罵的可難聽了,后來,我爺我奶說了兩句,他們就跟我爺我奶吵吵起來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說親事沒成,是銀鎖家給攪合的,我爺我奶也有責任啥的,還說他們倆偏心閨女、外姓人,胳膊肘往外拐。”
“還說那么疼閨女,咋不讓閨女家炕頭坐著去啥的。他們越吵吵越厲害,我聽著也就那么回事,我就回來了。”最后,連葉兒又道,“我剛到家沒一會,六郎就來了。估計是我走了之后,他們鬧的更厲害了。”
連葉兒從老宅回到家,只是輕描淡寫地跟連守禮和趙氏說了一聲,說是四郎的親事黃了,老宅又吵吵起來了。連守禮和趙氏也沒當一回事,畢竟,老宅那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家都習以為常。直到六郎去找連守禮,大家才知道,這次的事情嚴重了。
連葉兒這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連守信已經得了信兒,從地里回來了。張氏就將事情跟連守信說了。
“親事黃了?這也沒啥,有幾個相看一回就定下來的?……猜疑城里那邊給使了壞?自家人吵吵起來了?”連守信聽的眉頭直皺。
“他三伯已經過去了,……怕是老爺子壓服不住,二當家的幾口人的脾氣,你也知道……”張氏就對連守信道。
“行,我過去看看。”連守信就點頭,衣裳都沒換,就往外走。
連蔓兒知道,連守信和張氏這都是擔心連老爺子。連老爺子上了年歲,而且這一年來就病了好幾回,元氣大傷,眼看著不是長壽的像。兩口子都擔心連老爺子一股火上來,會有個萬一。
“蔓兒姐,你去不去,我想去看看。”連葉兒就對連蔓兒道。
“那我也去看看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連蔓兒讓小慶包了兩包點心,就和連葉兒一起跟著連守信往老宅來。
幾個人剛進村口,就隱隱地聽見了熟悉的吵嚷聲。連守信嘆氣,連蔓兒扶額。其實,近來老宅已經收斂了許多,雖然也常吵架,但是卻很少這么大張旗鼓。由此也可見,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嚴重。
而仔細去聽,這吵嚷聲和以往又略有差別,以往這樣的吵嚷聲,都是以周氏的聲音為主,而今天,似乎是連守義和何氏的聲音占了上風。
幾個人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剛進老宅的大門,蔣氏就抱著大妞妞從上房迎了出來,顯然是正盼著他們。
“四叔,您老可來了。趕緊進屋看看吧,我爺都氣壞了,壓服不住……”蔣氏的臉上帶著淚痕,一面安撫著懷里的大妞妞,一面對連守信說道。大妞妞趴在蔣氏的懷里,臉就埋在蔣氏的肩膀上,好像是嚇壞了。
在外面聽著還好,一掀開東屋的門簾,迎面洶涌而來的吵罵聲,還有那種緊張的、兇暴的氣氛,別說是小孩子,就是膽子小點的大人,也要嚇得心蹦蹦亂跳。
自打從老宅搬出去,連蔓兒已經有許久沒有親身經歷這種陣仗,好一會才習慣了。
東屋里面,一眾人都站在地下,連守義、何氏都漲紅著臉,氣勢洶洶,似乎要往炕上撲,連守仁、連繼祖和連守禮都站在炕前,攔著連守義和何氏,連老爺子和周氏還是坐在炕頭上,連老爺子正眉頭緊鎖,額頭青筋直跳,周氏欠著屁股,正對著連守義大罵。連守義和何氏也不甘示弱,雖還不至于和周氏對罵,但言辭和語氣,卻強橫的很。
倒是四郎,站在連守義和何氏的身后,抿著嘴,并不說話,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已經充了血,正恨恨地看著連老爺子。
雖然那雙眼睛是落在連老爺子身上,但是旁觀的連蔓兒卻不由得心中一緊。她本能地感覺到,比起張牙舞爪的連守義和何氏,真正的危險的是四郎。
不知道連老爺子有沒有感覺到四郎的恨意,連蔓兒看向連老爺子。連老爺子卻誰都沒有看,似乎是刻意地回避了大家的目光。
“干啥吵吵這么大聲,村口都聽見了。都坐下,有話好好說!”連守信進了屋,見屋子里的情形實在不像樣,就沉聲喝道。
連守信的這一嗓子,還真的奏效了。連守義和何氏都立刻住了聲,朝連守信看了過來,只剩下周氏一個人的聲音了。
周氏見連守信一來,就喝住了連守義和何氏,立刻精神大鎮,聲音不低反高,罵的越發起勁了。
“……翅膀硬了,喪良心的東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跟我這撕巴,就該一生下來,就把你按尿桶里沁死……”
口口聲聲,罵的都是連守義,捎帶著兩句何氏,卻一句話也沒罵四郎。
“得了,你也別罵了。”一直沒開口的連老爺子,終于開了口,讓周氏適可而止。
周氏這次竟然也知道見好就收,真的住了口不再罵連守義和何氏,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讓人給你捎信兒,你咋才來啊……,”周氏一詠三嘆地沖著連守信哭道,“你看見了吧,我和你爹,這都要讓人給逼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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