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閆道婆能夠在府城各府女眷中這樣吃得開,這種察言觀色,看透人心,能將話說到人心里去的本事,就是主要的原因之一。對于富貴、排場等方面的贊譽,張氏都不在意,但她最愛聽的,就是人說她心好,行善積德,從而造福了兒女這樣的話。
不過,說人家張采云的福氣也是因為張氏身上來的,對于這樣的奉承之詞,張氏還不至于糊涂到聽信的地步。
“你也別給我打這溜須。”張氏笑罵道,“這都是人家自己的福報。”
“那是,那是,看太太這樣,就知道太太娘家的人也是有根基、有福氣,好人有好報。那老一輩人積下yin德,可不就印證在小輩的身上了嗎。太太能有今天,一方面是太太自己修的好,那也有太太的爹娘、祖輩們積德行善的緣故。”閆道婆聽張氏這樣說,馬上轉換了口詞,又陪笑道。
連蔓兒在一邊聽著,忍不住看了閆道婆一眼,心想,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婆子。也怪不得閆道婆什么樣人家的門檻她都邁的進去,想來不管是誰,跟閆道婆說話,都會感覺非常愉悅。像張氏這樣的人,會覺得閆道婆句句話都在理,跟她想的一樣。至于那些喜歡聽奉承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對了,我跟你說件事。”張氏想起趙氏的事來,就對閆道婆道,“上回我跟你說的。我妯娌那件事,就算了。”
“哎呦,太太,這是怎么的啦?”閆道婆就大吃一驚道。“上次從你老這回去,我一刻都沒敢耽擱,立刻就安排了法事。這眼看著,火候也差不多到了。咋就算了那?”
“你別著急。”張氏就擺手道。“是我那妯娌改了主意啦。她說要聽天由命,不強求了。你那法事做上了,能撤就撤了,也省得再對你自己有啥不好。”
“太太這話說的。老婆子答應了,看著太太的人情,還說啥對我自己好不好的。”閆道婆就道,“就是怪可惜的,因為太太的囑咐,這回老婆子我格外的用心。哎……”
閆道婆就嘆了口氣。用眼偷瞄連蔓兒。連蔓兒在旁已經拿了針線做。一邊耳朵里聽著張氏和閆道婆說話。她眼神來,而且一心二用,就看見了閆道婆瞄過來的眼神。隨即就看了回去。
閆道婆忙就收回了目光。
“太太……不是聽了啥閑話,信不過我老婆子了?”閆道婆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小心地問道。
“你這人,你咋還多這個心。”張氏并不在意,笑著說道,“就是她改主意了,我告訴你一聲,省得你熬心費神的。再者,你這做法事,不是講究個心誠則靈嗎,人家那邊不求這個了,你再做法,那也不成了是不。”
“太太說的是,這事是得講究個心誠。”閆道婆仔細看張氏的臉色,確實沒看出什么異樣來,臉上的表情才松泛了一些,也笑著道,“那太太這法事不做了,我回去就撤下來。還有太太的香油錢,我這就退給太太。”
閆道婆說著話,就作勢掀衣襟要取錢袋。
“你這是干啥!”張氏忙就攔道,“你也說了,法事你回去就做了,我還能讓你賠錢。沒有這個理!你也不用過意不去,有這個心思,你多幫我上幾注香就啥都有了。”
閆道婆見張氏這么說,就將手又縮了回來。連蔓兒在一邊忍笑,這個閆道婆真會做作。從來送給寺廟里的銀錢,再沒有收回的。閆道婆明知道這樣,偏要做張做智的還錢給張氏,好讓張氏覺得她是至誠的人。
“太太有這個誠心,那我老婆子還能說啥。難不成我還能攔著太太修好。”閆道婆收回了手,就又笑道。
“你這做的也太過了。”連蔓兒放下手里的針線,指著閆道婆說道。
閆道婆臉上一下子變了顏色,不過她馬上遮掩了過去,一面打量連蔓兒的臉色,見連蔓兒臉色平和,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回去了一些,但看著連蔓兒嘴角似笑非笑,眼睛里卻沒什么笑意,她剛放回肚子里的心又馬上提了起來。
“哎呦,姑娘,我老婆子年紀大,糊涂了,哪里做的不對了,姑娘千萬教導我。”閆道婆就從腳踏上站了起來,躬身沖著連蔓兒討好地道。
見閆道婆這樣,連蔓兒反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閆道婆站在那,就有些不知所措。
“這誰不知道,大家伙從來只有往神佛面前添香油錢的,什么時候有往回拿錢的?你要還我娘的錢,這錢你從哪里來?難道你不敬神佛,反而要克扣下供奉神佛的香油,給你自己做人情?又或者,你要把神佛面前的這筆賬,記到我娘的頭上?”連蔓兒指著閆道婆,似笑非笑地道。
“哎呦,我老婆子可不敢!”閆道婆馬上打躬作揖,指天發誓地道,“我老婆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做這樣沒天理的事情!”
閆道婆又給連蔓兒行禮。
“姑娘法眼如炬,還有什么能瞞得過姑娘那。”閆道婆一邊行禮,一邊滿臉陪笑地對連蔓兒道,“姑娘就饒恕了我老婆子這一遭……”
“她跟你逗個笑,看把你給嚇的。”張氏坐在炕上,看閆道婆如此窘迫,就暗暗地給連蔓兒使了個眼色,不讓她再說,一面安撫閆道婆,“快回來。咱們坐著說話。”
閆道婆看看張氏,又看看連蔓兒。
連蔓兒沒說什么,卻笑了笑。
閆道婆擦擦頭上的汗,如蒙大赦。一邊看著連蔓兒面色和悅,重新拿起了針線,她才敢慢慢坐回到腳踏上去。
張氏再跟閆道婆說話,閆道婆對答的就不那么流利了。雖然連蔓兒再沒說過什么話。卻一直沒有離開。閆道婆坐在腳踏上如坐針氈。她心里有事,方才連蔓兒刺了她一刺,就讓她更加的心虛。
連蔓兒在場,閆道婆就知道很多話不好和張氏說。可是,她偏有些話一定要和張氏說,那邊又催得緊,知道沈六很快就會從京城回來,到時候再做手腳,只怕更難。也更難脫干凈。因此又有些舍不得走。
“……這幾天我那小觀里頭要做場法事。請太太去……姑娘和太太一起來……”半晌,閆道婆定下心神,陪笑對張氏道。“想必太太和姑娘也都知道,我那小觀雖不算大。那一眼泉水在府城中還算有名,許愿是最靈驗的。”
“太太家里眼看就要添人進口,正好去許個愿,保佑太太早抱金孫!”
閆道婆請張氏和連蔓兒去她觀中,而那句早抱金孫的話,偏又正好說到了張氏的心坎上。張氏就有些心動,不過她還記得連蔓兒曾經勸過她的話,而且,最近家里的事情也確實很多。
“這個……”張氏猶豫著,就看了連蔓兒一眼。
“娘,今早上我爹說要陪你去燒香,你還說事多,分不開身,要等辦完了我哥的喜事再去那。”連蔓兒手里的針不停,一面就笑著道,“再說,這就去求金孫,是不是太急了。怎么著,也得等我嫂子進門,到時候娘跟嫂子一起去,不更好。”
“是這個理。”張氏就笑了,對閆道婆道,“你也知道,家里要cāo辦喜事,處處離不了人,這些ri子,我怕是都出不了門了。有什么法事,你替我多燒幾注香,多供奉幾盞燈。要用銀錢,你就來支領。”
張氏這樣說,閆道婆也不好再強邀。
“都聽太太的,等法事過了,我再來給太太請安。”閆道婆終于起身,告辭離去。
等閆道婆走了,張氏就也拿過針線來,一邊做,一邊和連蔓兒說話。
“蔓兒,你也別總看她不順眼。”張氏就道,“她也是個苦命的人,一個女人,要是能在家好好地過ri子,誰樂意這么走街串巷的,在人跟前賠小心。你看你剛才跟她說話,把她嚇的那個樣。”
“她就那樣膽小?怕是裝的。”連蔓兒就道,“娘,我不是看不上她們這一行人,我是看著她不像好人。你看她坐在那,這一眼又一眼地瞄我,誰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她能打什么主意,還不是怕你。有你在這,她說話都沒那么利索了。她這一行人,多少都有點道行。要錢啥的,也是她們這一行人的通病,也不只是她一個這樣。”張氏就道,“咱現如今也不在這幾個錢上,就當是修好了。”
“你就放心,娘不傻。她的話,娘也不會啥都信,娘這心里頭有底。她也就是要倆錢,不敢太過,要不,她還咋在這府城里頭混!她過來陪娘說說話,正好解悶了。”張氏又道。
張氏心里還是相信這閆道婆有些道行,而且也樂意閆道婆過來陪她說話。連蔓兒只能暗自搖頭。
“娘,我就擔心你心眼太實,讓她糊弄了。這事讓人不舒服,錢多少倒是小事。”連蔓兒想著她總有不在跟前的時候,就囑咐張氏道,“娘,她要讓你干啥,你可別瞞著我們。記得有啥事,跟我們商量了再說。”
“那肯定的,我啥時候瞞著你們干過啥了。這個你就放心。”張氏就點頭道。
娘兒兩個說的極好,只不過她們這個時候都忘了事有意外這句話。
牙疼剛好,又感冒了,杯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