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姥姥來了。”
隨著小七的喊聲,張慶年背上馱著小七,已經趕著車從門外進來了,車上面坐著的正是張氏的母親李氏和侄女張采云。
“爹、娘,我姥姥來了。”連蔓兒忙向屋里喊了一聲,就先跑去迎接李氏。
張氏聽見聲音,立刻從屋里走了出來,連守信也將手里的活計交給二郎,兩口子連同五郎和連枝兒都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張慶年將車停穩,張采云就笑著跳下了車。
“蔓兒。”
“采云姐。”
小姐妹笑嘻嘻地拉了手,就忙回身將李氏從車上扶下來,這個時候張氏和連守信就到了。連守信幫著張慶年卸牲口,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和張采云就將包袱和籃子還有車上鋪的被褥都提了下來,張氏上來攙扶李氏。
“娘,你咋來了,這大老遠的。”張氏見了自己的娘,歡喜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連花兒出嫁,作為親戚,張家是要來添箱的。不過,只要張氏的嫂子王氏來就可以了,并不需要李氏親自出面。李氏之所以來,自然是想看閨女張氏。
“我早就想來了。”李氏一邊和張氏往里走,一邊不住地打量著張氏。張氏的面色紅潤,精氣神也極好,李氏看了,心中不免十分高興。
大家先將李氏、張慶年和張采云讓進西廂房,連蔓兒和連枝兒快手快腳地端上來紅糖水,還端了一碟鎮上買的小點心。讓李氏幾個吃。
連守信和張氏就先問張青山身體可好,又問候了張家的其他人,然后又詢問家中正在忙什么。
“你爹身子硬朗著那,家里人都好,不用你們操心。”李氏說著話。四周打量了一番,見屋里收拾的干干凈凈,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還整齊了許多。連守信、張氏連同幾個孩子的氣色也比上次的要好。
“蔓兒是不是長個了?五郎好像也高了,呀,我枝兒都快成大姑娘了。”李氏打量著幾個孩子。歡喜地道。
“我這小外甥也長胖了。”張慶年抱起小七來舉了舉。笑著道。
連蔓兒左右瞧了瞧,心說李氏心里是真的有他們幾個,將他們的變化都看在了眼里。
“……那次回去,我這心里就一直放不下你們,現在這一看,知道你們過的好,我這心啊,才算放下來。”李氏嘆氣道。
“大姑。我奶可惦記你了,做夢說夢話,還說你那。”張采云就道。
“娘。都是我不好,讓你替我操心。”張氏眼圈就紅了。
“我是你娘。我不操心你,我操心誰。”李氏拍了拍張氏的手,“你這不是過的不錯,以后都這樣好好過,娘也就不掛心你了。”
“嗯。”張氏的鼻子抽了抽,點頭答應。“娘,你就放心吧,我們現在過的可好了。”
接下來張氏和連守信就和李氏、張慶年聊起這些天的事。
“好,好。”李氏聽的連連點頭,“你們買地的事,我們聽人說了。我和你爹替你們高興,那天晚上,你爹還特意多喝了二兩酒。”
“你們讓人捎的茶葉,你爹喝了,說這些年,還第一次喝到這么好的茶葉……,就是咱們村的劉秀才,也說那是難得的好茶葉,一兩怕是要值十幾兩銀子那……”李氏又笑著道。
張氏歡喜的臉都有些紅了。這些年,她自己沒有錢,在連家也當不了家,除了每年過年的時候,連老爺子和周氏安排的那些年禮,她自己并沒有能力孝敬張青山和李氏什么,反而要老兩口周濟她。為此,張氏有時候想起來,心里就會不好受。現在聽說張青山很喜歡他們送去的東西,張氏如何能不高興那。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話,李氏就讓張采云把他們帶來東西都拿上來。
“這是今秋收的果木,給你們留的。”李氏指著那幾籃子水果道,籃子里有深紫色的李子、青碧碧的大鴨梨、紅彤彤的山楂和大棗。
“這是八里香。”李氏又指著蒙的嚴嚴實實的另一個籃子道,“就這么蒙著,放柜子里再捂幾天,就能吃了。”
張氏也是山里長大的,對這些水果都熟悉的很,也非常喜歡。
“我看現在就差不多了,我都聞著香味了。”張氏就道。
“大姐最愛吃八里香。”張慶年就笑道,“家里還有兩簍子,娘說替你捂著,等你過年回去吃。”
張氏有些急迫地站起身,將那籃子八里香放進柜子里,這才慢慢地走了回來。連蔓兒在旁邊,清楚地看見,張氏方才是走到柜子那邊,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李氏又指給張氏看,原來她還帶了些干蘑菇、干木耳,還有半籃子雞蛋來。
“娘,您是長輩,我們是小輩,您來看看就行,咋帶這老些東西,讓我們做小輩的心里咋過的去。”連守信就道。
“也不是啥金貴的東西,這些果木、蘑菇和木耳就是山上長的,這雞蛋是家里的雞下的。這些,都是給我外孫和外孫女們吃的。”李氏就道。
“娘,我們現在過好了,你別總惦記我們。”張氏就小聲地道。
“得了,咱去上房看看吧。”
李氏喝了一杯紅糖水,就讓張氏從每個籃子里各撿了些水果出來,另外裝了一個籃子,又拿了一個尺頭,就到上房來了。
連老爺子、周氏、連守仁和古氏等都迎了出來,將李氏請到上房東屋坐了。
大家自然是寒暄了一番。
“這尺頭是給花兒添箱的,這籃子果木,給親家嘗嘗。”李氏就道。
“花兒姐那?”連蔓兒就問。李氏來給連花兒添箱,連花兒卻到現在還沒露面,連蔓兒心中就有些不滿。
“她剛才還說要來給姥姥磕頭。”古氏忙陪笑道,“這孩子,要嫁人了,害羞那。我這就叫她去。”
“小姑娘家可不就是這樣,我們是過來人,最明白不過了。”李氏就笑道。
古氏出去,一會功夫,果然帶著連花兒過來,給李氏行了禮。大家還沒說幾句話,外面就又有來送禮的了,古氏的娘家也來了人,李氏陪著說了幾句話,就往西廂房來歇著。
沒多久,何廚子就來了,周氏就打發了連秀兒來叫張氏。
“娘,你看,我得去幫忙,沒空陪你說話了。”張氏對李氏道,“這人來人往的,你也歇息不好。”
“你家的事,我來的時候就想到了。你忙你的吧,讓孩子們陪我說話就行。”李氏道。
鄉下辦事情的規矩,許多菜色都要提前一天做好,這樣第二天才能夠按時地安排席面。比如說丸子必須要提前炸好,扣肉、還有一些炒菜也要提前一天過油,也就是做的半熟,第二天開席之前再下鍋蒸一蒸、炒一炒,就可以端上席,而且絲毫不影響菜肴的美味。
何廚子來了,就要開始準備做菜。隔壁的春柱和春柱媳婦,吳玉昌和吳玉昌媳婦,另外還有幾個和連家交往的人家的年輕小伙子和媳婦都陸續地來了。他們都是來耢忙的。
鄉村人家辦酒席,自家人多是忙不過來的,需要許多人手幫忙,就有相處的好的人家會來幫手,這就叫耢忙。一家人辦事情,來耢忙的人越多,說明這家人人緣好,在人前越有面子。
連老爺子在村中人緣不錯,因此來耢忙的人很是不少。
大家就忙碌開了。連守義連同二房的幾個半大小子,帶著同村的幾個年輕人,就負責借桌椅、碗筷。張氏、何氏、趙氏、春柱媳婦等幾個年輕的媳婦則是負責給何廚子打下手,也就是摘菜、切菜這些活計。
能來耢忙的,多是手腳勤快,性子開朗的年輕媳婦,大家一邊干活,一邊嘻嘻哈哈地說笑。何廚子挽起了袖子,正在拌炸丸子的面和餡料。
院子里人來人往,笑語不絕。連蔓兒對鄉下操辦事情心中很是好奇,就也跟著忙前忙后湊熱鬧。
等到太陽偏西的時候,大家的活計就都做的差不多了,何廚子已經炸好了丸子,又炒了幾道菜出來。晚飯的時候,張氏、趙氏幾個就做好了飯菜,留何廚子,還有耢忙的人吃飯。
晚飯依舊是高粱米飯,一盆燉豆腐,一盆肉片咕嘟干豆腐,一盆炒豆芽,菜式簡單,但是分量十足,一般辦事情除了正經的席面之外,也就是這樣幾道菜了。何廚子是不做這些菜的,都是張氏掌勺。
大家吃好了飯,在上房坐了一會,才回到西廂房,李氏和張氏娘兩個坐在炕上,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連蔓兒幾個孩子在屋里坐不住,就走到外屋來。
“姐,我聞見扣肉的味,還有炸丸子的味了。”小七抽了抽鼻子,沖連蔓兒道。
“明天咱就能吃著了。”連蔓兒道。
“奶說不讓咱坐席。”五郎道。
“蔓兒姐,你來看。”連葉兒站在屋門口,朝著連蔓兒招手,小聲叫道。
“啥事?”連蔓兒走過去,順著連葉兒的手指,就看見外面已經黑了下來,一條人影正沿著窗跟,往大棚里溜去。
“啊!”連蔓兒忍不住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