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將早點鋪子的大門打開,就看見外面已經有了些人。有些好奇心重的人,正往這邊張望。
早點鋪子的門首,高高地懸掛著一個大紅的幌子,正隨著風輕輕搖擺。她們這是早點鋪子,只供應饅頭、包子和湯粥,所以只掛了一個沒穗子的幌子。
正門上方還懸掛著一塊長方形木匾,現在正用紅綢子包裹著。
一家人從鋪子里魚貫走出來,五郎和小七一人舉了一掛紅紙包的鞭炮,聽連守信說一聲時辰到了,連蔓兒早就準備了火折子,立刻將鞭炮點燃,然后捂著耳朵跑開。
就聽得一陣噼里啪啦的炸響,紅色的紙屑被炸飛起來,然后又像天女散花一樣散落在地上。同時,王幼恒將木匾上的紅綢子扯開,露出木匾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連記。
這是昨天連蔓兒去鎮上,請王幼恒給寫的字。王幼恒知道他們是要開早點鋪子,干脆就贈了這塊匾,當天就請鎮上的匠人趕工趕出來,掛在了早點鋪子的門首。
這一番熱鬧,不僅吸引了行人,還將周圍一些早起的住戶都吸引了過來。
連蔓兒將灶間的窗戶打開一扇,將饅頭、包子、稀飯和肉湯一一擺好,香氣頓時飄了開去。連守信帶著五郎和小七在門前招攬客人。
連蔓兒就忙請了王幼恒進到里間。端了一盤灌湯包,一碟炸花生米、一碟香油拌醬菜瓜子,一碟涼拌酸辣豆芽菜,還有一碗加料特濃的大骨蘿卜絲湯擺在桌上 “幼恒哥,嘗嘗我家的早飯。”連蔓兒將碗和筷子遞給王幼恒。
王幼恒本來要告辭,被連家人給留了下來,讓他一定吃過了飯再走。他特意一大早過來,給連家的早點鋪子剪彩,連家人都感動在心里。他們不會說什么動聽的話,甚至也拿不出山珍海味來招待他。但卻將這份情意深深記在心里,簡直將王幼恒當做自家人看待了。
王幼恒也感覺到了,因此也不再和他們客套。
“蔓兒,你去幫忙吧,不用照顧我。”王幼恒道。
“好啊,幼恒哥,你多吃些。”連蔓兒給王幼恒夾了一個包子,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外面的情形并不是很好。
很多人在外面張望,卻猶豫著不肯往鋪子里走。對剛開張的鋪子。大家都持著懷疑和觀望的態度。
“叔叔伯伯們,”連蔓兒看見有幾個人靠著墻根啃干糧。就忙笑盈盈地招呼道,“外面冷,進屋子里歇歇腳,暖和暖和,有熱滾滾的骨頭湯,一大海碗只要一文錢。”
“熱稀飯一碗也只一文錢,還送一碟咸菜。”五郎也跟著招呼道。
暖融融的屋子,熱滾滾的湯,一文錢的花費。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有第一個人進屋,就有第二個人跟進來。第一碗飄著翠綠的蔥花和誘人的油花的熱湯端上來,那香氣頓時在屋子里飄蕩開來,真的只要一文錢!
干巴巴的干糧磨著嗓子眼,嘴巴和胃都在叫喧著,一文錢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并沒有太久,屋子里就坐滿了。大多數人要的是湯和稀飯。
連蔓兒沒有氣餒,萬事開頭難。一碗碗的大骨湯和稀飯端出來,一文文錢收進木匣。有的人喝完了湯也不急著走,貪戀著屋子里的溫暖,連家人都是笑臉相待,并不往外攆人。這些人也是有事要去做的,他們并不會坐在這里太久。
終于有人買三和面的饅頭了。連守信親自端了饅頭出來,少不得將這饅頭的特點說了一番。不只是給買的客人聽,也是說給屋子里所有的客人聽。
“好吃。頂餓,價格實惠。”
不需要太多的溢美之詞,只要每句話都正和上客人的心意,就足夠了。
一批客人走了,又有一批客人來了。
連蔓兒挨著燒火的連枝兒,坐在小板凳上,膝蓋上放著一個木匣子,扒拉著里面的堆的厚厚的銅錢。和她預想的差不多,第一天開業,大骨頭湯和稀飯賣的最好。大骨頭湯已經賣了三鍋,稀飯賣了一鍋,三和面的饅頭賣了差不多兩籠屜。
至于灌湯包,還沒開張。
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來了,用連蔓兒前世的鐘點來計算,大約是早上九點鐘的樣子,吃早飯的大批人流已經過去了,外面店面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再過一會,他們的店面也就該關門了。
連蔓兒嘆了口氣。
“嘆啥氣,”張氏端著兩個空碗走過來,“嫌錢掙的少啊?這比我想的好多了。我昨個一晚上都沒咋睡,就擔心今天啥也賣不出去。”
張氏的腳步和聲音都是輕快的,她對今天的收益是滿意的。
“你娘說的對,這得慢慢來。”連守信也走過來道,“明天肯定比今天還強。”
連家人簡單地分了工,連守信、五郎和小七主要負責跑堂,張氏和連枝兒主要就是在灶間看火,至于連蔓兒,除了負責聯絡,她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抱著錢匣子,將錢看好。
連蔓兒知道張氏和連守信說的話都對,只是,在菜單上加上灌湯包,可是她大力推薦的。灌湯包賣不出去,她覺得太沒面子了。
“哎喲呵,這里啥時候冒出個小飯館來。”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窗戶外,一個大嗓門粗聲粗氣地道。
連蔓兒忙站起來,推開一扇窗戶,就看見三個人正從馬背上下來,找地方拴馬。三個人穿著綢緞外袍,頭上戴著皮帽子,腳下穿的是半高筒的皮靴子。
有錢人!
連蔓兒的眼睛頓時亮了。
“爹。哥,你倆趕快去把人給請進來。”連蔓兒忙回頭對連守信和五郎道,“別跟他們說咱們賣饅頭,讓他們買包子。”
其實連蔓兒多慮了,這樣的客人是不會吃他們那個頂飽的什么三和面的饅頭的。
連守信和五郎跑出去,將三個人迎了進來,請到一張桌子旁坐下。
“新開的鋪子?都有啥吃的?”依舊是那個大嗓門。
連蔓兒轉了轉眼珠,用手指戳了戳旁邊站著的小七。
“好像是上次在雜貨鋪遇到的人。”連蔓兒道。大嗓門的男人是他們上次替周氏打醬油,在斜對面的雜貨鋪看見過,那時候他就買了很多東西。似乎還嫌雜貨鋪的好東西少。
“嗯,我也想起來了。”小七點頭。
“剛出鍋的灌湯肉包,兩文錢一個,保管好吃,還有大骨蘿卜湯,一文錢一碗。”連守信在向客人介紹鋪子里的吃食。
“這小地方有啥好吃的。”一個長臉的男人有些懶洋洋地道 “剛才就該在鎮上吃了。”另一個矮墩墩的胖子道。
看來這幾個是走到這里餓了,心血來潮,想嘗嘗小鋪子里的東西。
“就是吃個熱乎,不想再往鎮上跑了。掌柜的。先上幾個包子,一人再來碗湯。要是好吃,大爺有賞。”大嗓門的男人道。
連守信和五郎走回灶間來,連蔓兒已經準備好了兩盤共十個包子,并三大碗大骨湯,還有一碟用香油拌的醬黃瓜,一碟酸辣豆芽菜,一碟油炸花生米。
連守信愣了一下。
“咸菜是送的,豆芽菜一文錢,花生米兩文錢。”連蔓兒簡單地道。這是早上單獨給王幼恒預備的。還有些,正好給這三個客人送去,也能多賺幾文錢。她看得出,這三個人,是舍得花錢的。
連守信和五郎用大托盤將東西都端了出去,連蔓兒有些緊張,走到門口,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面張望著。
“還挺有眼力勁兒的。”大嗓門的男人看見連守信還端了幾碟干凈的小菜出來。似乎很滿意。
“這包子還不錯!”這是長臉的男人咬了一口包子后說的話。
“是嗎,我也嘗嘗。”另一個男人也去夾包子。
連蔓兒松了一口氣,剛才被打擊到的自信緩緩回歸了。
“蔓兒,再來兩盤包子。”五郎端著空空的托盤走進灶間,對連蔓兒道。
還真能吃啊,連蔓兒幾乎笑了出來,開店的不怕大肚漢。客人越能吃越好。
連蔓兒快手快腳地又撿出十個包子,遞給五郎端了出去。
連記早點鋪子關門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了。一家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都聚到休息的小間里。盤點今天的收入。
因為開業第一天,他們準備的東西并不是太多。三和面的饅頭準備了八十個,灌湯包五十個。
三和面的饅頭賣掉了六十個,灌湯包賣掉了四十個。其中那三個男人吃了二十個,還打包了十個,后來又來了兩個客人,買了十個。那三個男人臨走的時候還說明天會繼續來吃,讓給留著包子。
饅頭和包子都有剩,現在這個天氣,是可以留到明天,繼續再賣。可連蔓兒沒這個打算,新出鍋的和隔夜的東西,味道還是不一樣的。她寧愿虧些錢,也絕不愿意污了口碑。
饅頭和包子,他們會自己吃掉。
骨頭湯和稀飯比預想的賣的好,尤其是骨頭湯,賣了整整三大鍋,稀飯也賣了一鍋。
連蔓兒數著木匣子里的銅錢,數出一百文錢,就交給張氏,用線串起來。錢匣子里一共是二百零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