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在街道中,不時有人回頭看來。
對上眾人指指點點的目光,蘭陵王低頭看去。
躺在他懷中的張綺,軟乎乎地靠著他,表情慵懶而嬌柔,讓人根本無法把她剛才的表現,與她這個人聯系在一起。
他低頭看著她。
這個世間,也只有這么一個婦人,輕而易舉便可令他全心傾注,明明卑微之至,卻總讓他,讓世人無法不尊敬!
這個婦人,風骨佼然!
蘭陵王不由收緊了手臂,低下頭,在她的額心上印上深深一吻。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個清脆歡喜地叫聲,“阿綺,阿綺!”
是阿綠的聲音!
疲憊得暈暈欲睡的張綺,陡然聽到這叫聲,連忙睜開眼坐了起來,她欣喜地喚道:“是阿綠,是她在喚我!”
歡喜得聲音都有點高。
蘭陵王從來沒有見她這般歡喜過,不由蹙起了眉。
而這時,張綺嘩地一聲掀開車簾,朝著四下望去,轉眼,她看到了左側急跑而來的阿綠,連忙叫道:“停車,停車!”
馬車剛停下,張綺轉向蘭陵王,笑逐顏開地說道:“長恭,我的婢子阿綠來了,我想讓她上馬車。”
蘭陵王與她在一起時,一直不喜歡旁邊有別的人,因此張綺特意向他一說。
點了點頭,蘭陵王道:“讓她上來吧。”
“是。”
張綺連忙掀開車簾,伸手拉向阿綠。阿綠牽著她的手躍上馬車后,笑瞇瞇地把張綺就是一抱,叫道:“阿綺。終于看到你了。”剛說到這里,她嘴一張,便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得張綺手忙腳亂,阿綠一邊拭著淚水抽噎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張綺心下感動。反手把她抱住。
剛平靜下來,張綺馬上說道:“你怎么來了?”她認真地說道:“你不是在蕭莫那里嗎?”
阿綠還止不住淚,她一邊抽噎一邊說道:“蕭郎剛才看到你殺那伎子了。是他叫我過來的,說讓我還是跟著你。”
明明應該開心的事,張綺卻蹙起了眉。她不安地說道:“可是。在他那里才安全,我這里不好……”
才說到這里,蘭陵王低沉的聲音傳來,“為什么他那里才安全,你這里便不好?”
他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張綺,聲音有點沉,“你在我這里。怎么會不安全?”
他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張綺的心中,在自己身邊。是比蕭莫那里更不安全的。怪不得她有貼身婢子,卻從來不把她叫回。原先。他還以為是蕭莫不放人,今日才知,是她自己不愿!
卻原來,直到現在她還覺得,自己無法讓她安心!
陡然聽到蘭陵王的質問,張綺怔怔回頭。
她對上他沉沉盯來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分明是等著她地回答。
感覺到氣氛不對,阿綠睜著圓滾滾的眼,也停止了流淚。
張綺低下頭,她凄然一笑,輕聲說道:“阿綺不過郡王身邊一姬妾……只要不管不顧,太后也罷,陛下也罷,便是秋公主,鄭瑜,都能順殺了去!當然,有郡王在,他們還無法不管不顧,可阿綠就不一樣了。他們要知道我也有在乎的人,第一個就是拿她開刀。”
蘭陵王聲音沉沉,“不會!”他果斷地說道:“不會有這種事!”
張綺沒有爭辯,她只是側過頭,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風光。
又這般無聲地反駁于他。
蘭陵王不喜歡她這樣,他不明白,怎地不管自己如何著緊她,她卻總是不安的?仿佛這世上,原本沒她的容身之處?
他也不喜歡自己這樣,她胡思亂想也就罷了,怎地自己看到她這模樣,就是無法開懷?無法一笑置之?
在沉悶中,馬車駛到了蘭陵王府。
一到府門,蘭陵王便跳下馬車,不一會他帶著幾個護衛策馬離去。
他一走,張綺和阿綠兩人,便聚在房中竊竊私語起來。
阿綠手托著下巴,雙眼放光地看著張綺,興奮地說道:“阿綺,你好厲害!”她大力地點著頭,笑彎了眼,“你真的好厲害好厲害。剛才連蕭郎都看傻了眼。我看啊,他更歡喜你了。”
張綺被她的語氣逗得也笑了起來。伸手掐了掐阿綠圓鼓鼓的雙頰,張綺輕聲交待道:“高長恭給了我好些護衛,呆會我就交待他們也要保護好你。反正你記著,不管什么人要動你,你都叫他們出手保護。他們不聽的話,你就威脅,大哭大鬧也行!”
阿綠連連點頭,“阿綺最厲害了。”她沒心沒肺地趴在虎皮塌上,一邊用臉摩挲著那軟軟的皮毛,一邊笑彎了眼,“還是阿綺最好,阿綺,我今晚要跟你睡。”
剛說到這里,見張綺紅著臉呆住,阿綠反應過來,她吐了吐舌頭,嘀咕道:“又不是小孩子,還天天占著你不放不成?”
見張綺瞪了自己一眼,阿綠嚇得頭一縮。轉眼,她又笑嘻嘻地說道:“阿綺,你知道嗎?天天都有貴女去找蕭郎呢。不過蕭郎一個也沒有理,他總是說,這些鮮卑蠻女,差阿綺太遠。”
張綺道:“他也不易,若是能娶個鮮卑貴女,于前途大有好處。”
“蕭郎才不會呢,他在等你。”
聽到阿綠這句話,張綺卻蹙起了眉。尋思了一會,她搖頭道:“不談這個了,阿綠,說說咱們別后,你在蕭莫身邊都怎么過日的吧。”
主仆兩人聊了一陣后,便嘻笑著弄了幾樣建康菜式,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在阿綠陪伴的日子,確實容易過得多,轉眼間。又是幾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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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清晨,張綺剛剛起塌,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護衛統領在外面說道:“張姬。郡王得到急旨,剛才已開赴邊關。他令我等相護,姬如有求。盡管吩咐。”
張綺一怔,站起來問道:“郡王走了多久?”
“二刻鐘不到。姬盡管放心,有我等三十人護著。無人敢動姬一根毫毛。”
絕對的安靜中。良久良久,張綺才說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相比起張綺的默然,阿綠卻是歡喜的,得到蘭陵王離開的消息,她一蹦而起,抱著張綺歡呼道:“太好了阿綺,終于沒人瞪我了!”
阿綠也不明白。自己哪點就得罪蘭陵王了,明明自己是個很稱職很盡忠的婢女,卻總是被他橫瞪眉毛豎挑眼的。鬧得一向心粗的她都心毛毛的不安著。
見到阿綠如此開心,張綺也是一笑。她與阿綠不同。從跟著蘭陵王開始,她與他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陡然分開,她還有點不適應,總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蘭陵王還沒有歸來。
而開滿了鄴城的桃花,那粉紅嫣白的花瓣,開始在春雨中紛紛落下,街道中,花園里,樹葉漸轉濃綠。
春,漸漸深了。
這一天,連續睛好了幾日的天空,澄澈蔚藍,西邊的天空上,數道紅艷艷的霞光鋪染著,映得天地一片華燦。
坐在院落里,張綺突然聽到,大門外傳來了一陣笑鬧聲,這笑鬧聲中,還有鼓聲傳來。
怎么這般熱鬧,難道是蘭陵王打了什么勝仗不成?
張綺急急站起。
早在外面剛有響聲傳來時,阿綠已一個箭步沖出去看熱鬧了,張綺眺了眺,還沒有看到她歸來。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也出去看熱鬧時,只見大開的院門處,急急走來了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華服少女,她容長臉,高挑身材,眉目秀雅動人,正是鄭瑜。在鄭瑜的身后,還跟著四個婢女。鄭瑜走得有點急,令得那四婢都是小跑著才能跟上。
見到張綺,鄭瑜喚道:“阿綺!”
她的聲音有點顫,很不穩。
難道出什么事了?
張綺臉一白,連忙迎上。
看著饒是急步走來,也如弱柳扶風的張綺,鄭瑜的眼睛明亮了些。
她沖到了張綺面前。
望著張綺,鄭瑜的臉色發白,眸中也有著淚水。想了想后,她伸手把張綺一拉,走到了一側樹下。
咬著唇含著淚,打斷急切中帶著不安的張綺脫口欲出的問話,鄭瑜顫抖著說道:“阿綺,出事了!”
兩行清淚順著鄭瑜的臉孔流下,她無助地看著張綺,喃喃說道:“婁七女她,被很多人看到,她沒穿衣服地出現在長恭的軍帳中。”
她顫聲道:“這事已傳到太后那里,太后馬上就要給長恭指婚了!阿綺,你家郡王,馬上就要娶婁七女為妻了!”
她凄然一笑,朝著張綺苦澀地說道:“你那么聰明,對我千防萬防的,一定沒有想到,得到你家郡王的,卻是個你見也沒有見到過的鮮卑貴女吧?”她向后退出一步,凄苦的,絕望地說道:“完了,你我都完了。我再也嫁不了孝瓘,你也馬上就會被掃地出門!張氏,你與我爭了這么久,一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吧?”
她無神的一笑,也不理會呆若木雞的張綺,轉過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四婢見狀,連忙跟上扶住了她!
這時,阿綠急急跑來,不安地喚道:“阿綺?”
聽到她的聲音,張綺回過頭去。對上一臉擔憂的阿綠,張綺卻顯得格外的鎮定從容,她沖阿綠笑了笑,平靜地說道:“不用為我擔心……他不會的!這世上,還沒有人能逼著高長恭成親!哪怕是太后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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