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策馬離去時,上百個哨聲同時響起,從不遠處,黑壓壓地跑來了一個馬群。書包網i/眾護衛齊齊上馬,與身后追擊的突厥人隨便拼殺幾下后,便匆匆追上了蘭陵王。
張綺神智稍稍清醒時,天色已黑。
她睜開雙眼,看著天空浩瀚的星宇,慢慢轉過頭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塊虎皮上,旁邊燃燒著一堆火焰。不遠處,可以聽到男人的笑鬧聲。
蹙了蹙眉,張綺試圖著坐起。
剛一動,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從黑暗中走來。他一個箭步沖上,把手中的藥碗放在地上后,蹲跪在地,小心地扶起張綺,把她置于懷中,低下頭啞著嗓子問道:“怎么樣了?”一邊說,他一邊伸出手放在她額頭上。
感覺到額頭不是那么燙了,他松了一口氣,剛松開手,他便對上張綺如秋水蕩漾的眸光。因為還在傷病中,這眸光,少了一分冷,多了一份迷離和茫然,她看著他的目光怔怔的,仿佛,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他本人,也仿佛,她想伸出手來撫上他的臉,卻又遲疑著,猶豫著,不敢著。
這樣的眼神讓他對上,蘭陵王不由呆了呆。
迅速的,他低下頭,從一側地上拿起藥碗,他盛起一湯匙的藥水遞到張綺的唇邊,低聲道:“來,喝下它。”
張綺怔怔張唇,慢慢吞下了那湯匙藥水。
便這樣,他一湯匙一湯匙地喂著,張綺一小口一小口地吞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
張綺一直在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的,她喃喃問道:“幾天了?”
她問是莫名其妙,他卻聽得懂。垂著眸,他低聲回道:“一天。”他解釋道:“昨晚突厥人破的城,武威城破,才一天。”
才一天?
張綺怔怔轉頭看向武威城。那里還是火焰沖天。這么說來,自己只是被困半天,便被他救了。
她還以為,過了好久好久……
慢慢轉頭。張綺看向他。
他的眼中,血絲密布,臉頰削瘦得沒有幾兩肉了。她又看向兩側,這是一片山坡,山坡上,散坐著百來個漢子。有好一些漢子,嘴里還含著燒好的肉。人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半天時間,他趕到武威城,一定很辛苦很辛苦吧。
張綺睜大雙眼,慢慢側過頭去。
感覺到她的神情不對,他放下藥碗,低低說道:“又不舒服了?”伸手在額頭上貼了貼,見感覺不出。他低下頭,以唇貼上她的額頭。
隨著他的唇貼近。張綺哆嗦起來。
他的聲音中有了點慌亂,“我們去找大夫!”
他剛要抱起她,張綺扯住了他的衣袖。她低聲道:“我沒事,”見他不信,她綻顏一笑,“真的,我沒事,我好多了。”
蘭陵王顯然還不信,他嚴肅地扳過她的臉,對著火光照了又照,還伸手在包著的傷口處按了幾下,道:“這金創藥。用的是給我自己準備的,藥也是在林中臨時尋得的。”他輕聲道:“你身子骨不如丈夫,千萬別撐著,有什么不舒服,馬上告訴我。”
張綺“恩”了一聲。
她輕輕地問道:“長恭,你怎么知道武威城出事了?”
聽到她輕喚自己的名字。男人抱著她的雙手僵了僵,好一會,他才低聲回道:“我離開后,總覺得不妥,便又殺回來,在距此三百里的地方扎營。正好看到突厥人敗退,宇文護追擊一事。”
張綺又“恩”了一聲。
她還是全身虛軟,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張綺喃喃問道:“宇文邕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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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提到宇文邕,身后的男人再次一僵,好一會,他才啞聲道:“宇文邕是個聰明人,他走的方向是北方,估計快與宇文護部匯合了。”只有匯合了,他才能殺回來,才能一雪前恥,才能讓驕傲的宇文邕的生命中,不留下這么重大的污點。縱使,這場戰爭,他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
說到這里,蘭陵王低低的聲音傳來,“他棄你而逃,你不恨他?”
這么關心于他,一點責怪怨恨也沒有么?
張綺閉上眼,好一會,她低低的,啞而無力的聲音,才輕輕傳來,“我只恨過你……”其他的人,她不會怨恨,不想怨恨,也沒有資格怨恨。在張綺看來,她與宇文邕本就是普通的合作關系。她想,如他們這種心中有著極度的不安,時刻都在盤算權衡著利益得失的人,做夫妻遠不如做朋友更長久,更關系牢靠。
也因此,在張綺看來,在生死關頭,宇文邕棄她不顧,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只有五個字,卻令得他的呼吸陡然一窒。
好一會,她聽到他啞聲說道:“對不起。”他低低地說道:“以往,是我愚了。”
張綺沒有回答。
他低下頭來。
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把她的小臉襯得紅通通的。她雙目閉得緊緊的,呼吸細細,竟是睡著了。他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按了按,還有點燙。
……受了外傷,這燒不退,便有性命之虞。
想到這里,他喉結滾動了下。小心地伸出手,把她在懷中換了一個姿勢后,他倚著樹干尋思起來。
武威城本來有大夫的,不過那些大夫在亂兵當中,不是被殺了,便是逃了。他令人尋了半天,也沒有尋到一個。
因突厥人破了武威城,這附近都是兵荒馬亂的,要找大夫,也沒有個地方找去。
要不是他的坐騎騎袋里,習慣性地放有最好的金創藥,她這一次,他不敢想下去。
尋思中,他把她又摟緊了些。
明明是夏天的風,吹在人的身上,卻恁地透著刺骨的寒。每次感覺到她在睡夢中叩叩的牙齒相擊。他便又摟緊一些。可隨著他的動作,她便會掙兩掙,無奈何,他又急急放松。
在左思右想中。天上的明月漸漸西斜。
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護衛在蘭陵王身邊坐下,低聲說道:“郡王,我們的人最早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張姬只怕也要等到那時,才能找隨軍大夫看一看。”
蘭陵王點了點頭。
見他只是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懷中的婦人,那護衛嘆道:“那宇文邕真是無情。自己的寵妃,說扔就扔了。哎,這些皇帝,與咱們的想法還真是不一樣。”
蘭陵王再次恩了一聲,他低下頭,又用唇在張綺的額頭試了試,才徐徐回道:“文武百官都要逃離,混亂之中。無人記得一個婦人,也是正常。”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張綺動了動。
蘭陵王低頭看去。
緊閉雙眼。小臉紅通通的張綺,突然低喚道:“長恭……”
“恩。”
“我恨你!”
見自家郡王僵在那里,那護衛瞪目結舌了一會,嘖嘖說道:“乖乖,睡著了還罵人,女人還真是難侍侯!”
剛說到這里,抬頭見到蘭陵王臉色陰寒,那護衛嚇得吐了吐舌頭,連忙溜了開來。
那護衛一走,蘭陵王便把唇貼在張綺的額頭上。他貼著她,他的呼吸交融著她的,良久良久,他才低低地說道:“只要你好起來,阿綺,只要你好起來……”
這時。那護衛又溜了回來。
他鬼鬼崇崇地走到蘭陵王身側,小小聲地說道:“郡王,今天晚上,要不要繼續講課?”
這個護衛酷愛八卦,又生了雙精明的眼。身為世家中的一個庶子的他,從小在一個龐大的家族中長大,那家族中,嫡母繼母,七姐八妹,三兄四弟,還有從商的當官的,林林總總無一缺少。出征后,無意只聽到他與人閑聊,說是“古來歷經幾朝,榮華不減的大官兒,無不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這句話后,蘭陵王便把他叫到身邊,讓他每天跟自己講一個時辰的課。
蘭陵王瞪了他一眼,低喝道:“滾——”
那護衛嘿嘿一笑,連忙快手快腳地溜開。溜到不遠處,他卻躲在一棵樹后,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蘭陵王和張綺兩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綺再次清醒過來。
天還沒有亮。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黑夜中,格外高遠的天空一片,又轉過頭,看向身下的男人。
蘭陵王已然睡著了。
他把她放在胸口,側著頭。臉挨著粗糙的樹皮,睡得甚香。夜風中,他呼吸細細,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陰影。
看著他,張綺突然紅了眼眶。
不想驚動他,張綺沒有動。。
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張綺那一直壓抑的恨意,又涌出心頭。令得她恨不得咬他一口,或踢打他一頓,或者,拿把刀把他和自己都殺了!
這其實是很奇怪的想法,他棄她時,她不曾這般恨,所有人都棄她時,她也沒有這么恨過。他現在救了她,她反而恨得這么苦。
就在張綺無法自抑地濕了眼眶時,一側的角落處,傳來兩個壓低的說話聲,“那姓方的真的上了折子參奏郡王。”
“要我說,干脆一刀結果了那人,偏郡王厚道,不但不怪罪他,還待他如故。”
兩人正說得起勁,突然的,另一個年長的,沉悶的聲音傳來,“都住嘴!給我睡覺”
那兩人安靜下來,過不了一會,一陣鼾聲響起,這時,張綺聽到那年長者嘆了一口氣,嘀咕道:“郡王這次回了國,功勞是肯定沒有的了,說不定還會引得陛下震怒!”
說到這里,那年長者又嘆了一口氣,“幸好郡王是宗室。”
當了多年的剩女,一直都在心里尋思,我為什么會剩下來。是我求全責備了?還是始終沒有找到那個獨屬于我的菜?
直到今時,我才明白,這世上,從不曾有過完美。你自己也不完美,不管是從里還是到外,都是傷痕累累弱點處處,怎么能要求那個男人,他完美得如上蒼特意為你雕刻好的螺絲,恰好地卡住了你的每一個扣?
對了,還多嘴一句,各位如有想做丁克的,還是生個孩子吧。話說,我以前對孩子是十分排斥的。直到生了孩子后,才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我漂泊這么多年,終是還能得到一個依靠的……這很有趣,那小小的,軟軟的,只會眼巴巴地看著你流口水的小家伙,竟能讓人產生一種歸宿感,一種依靠感。仿佛從此不再孤獨,也仿佛這一生,終有一個人是真正屬于你,不會背叛,沒有傷害,可以依賴,可以期待。
當然,他長大后是啥樣,誰也不知道。可光是這一刻的滿足和充實感,便是再多的金錢和自由也換不回來的,也不是丈夫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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