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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如果楚公子硬來,我會跟他講道理的……”
“我所講的道理,相信楚公子一定會聽。”
葉君生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認真,很嚴肅,仿佛所說的言語,天公地義,說得堂堂正正,而對方肯定也不會拒絕。
剎那之間,莫名地黃超之竟產生了些錯覺。他猛地一晃頭,這才想起葉君生所要去與之講道理的人名叫“楚三郎”,冀州新任知州的侄子,縱馬傷人反而索賠的驕橫紈绔。并且其本身習得武功,動起手來,葉君生這般身子骨只怕就一指頭功夫。
跟這樣的人講道理?
葉君生失心瘋了嗎?
黃超之頓時有些焦急,還待分說,不料直接被葉君生堵住:“超之,時候不早,我要回獨酌齋了,君眉等著呢。”
說罷,一拱手,徑自離去。
目送其離開,黃超之狠狠一跺腳,無論如何,內心的擔憂揮之不去,心想葉君生近期行事,怎地都有違常理:剛與楚衙內起了沖突,不思補救之法,居然還想著回家吃飯?
要命的自誤呀!
只是以黃超之的身份,他也只能干著急,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馬蹄響處,雞飛狗跳。
多日以來,對于楚衙內的出沒百姓們已頗有注意,一聽到馬蹄聲便趕緊收拾躲讓,避過霉頭處。只是一些雞鴨貓狗之類,自覺性不夠,等到汗血寶馬堪堪來到時才驚慌逃走。躲避不及的,不乏有喪身鐵蹄之下者,被踐踏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很是凄慘。
楚衙內打著馬。一路風馳電掣奔馳著,從東城門跑出去。只苦了跟班的兩個健仆,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依然望塵莫及,唯有順著方向攆上。否則公子要人伺候時找不到人,到頭來他們一頓鞭子跑不掉。
公子現在心情郁悶著呢,都怪那不識抬舉的葉君生,以為頂著什么才子的光環就敢拒絕公子的要求,我呸!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他死不要緊,可不要連累無辜呀。公子發火。作為下人自然會受到牽連,稍不如意,打罵少不了一頓。
兩名健仆一邊跑。一邊在心里大罵葉君生。
約莫一炷香功夫,他們終于趕出到城外,就見到公子駐馬在一個坡地上,舉首遠望,一動不動。
健仆大氣不敢喘。躡手躡腳走過去,立在后面等待吩咐。
楚三郎忽而開口:“阿福,讓你調查葉君生之事,如何了?”
那阿福趕緊回答:“稟告公子,已調查得清清楚楚,這葉君生于少年時渾渾噩噩。一書癡而已;父母早亡,估計都是被氣的……”
“廢那口舌作甚,直接撿重點說。”
楚三郎有些不耐地喝道。
阿福連忙稱是。繼續說:“其年方二十才第一次參加童子試,卻一舉而中,三試第一,又曾獲得兩次詩魁之名。到了書院里當廩生,因為有些才華之故。甚得顧學政幾人青睞賞識……”
聽到這里,楚三郎嘿嘿一聲冷笑。喃喃道:“原來如此。哈,以為得到學政的賞識,就敢拒絕本公子的要求,無知至極!”
他霍然想通了其中關竅,認為葉君生是覺得有了顧學政當靠山,才敢無視自己。
“哼,顧學政算甚?叔父早看他不順眼,正要找個機會治一治,最好直接趕出冀州去,免得礙手礙腳!”
楚三郎固然為紈绔,但絕非無腦,有時候的舉動反而來自楚知州的屬意,故意鬧一鬧,引出各方勢力來。好讓楚知州看清楚,誰反對,誰贊成。因為顧學政是二王爺的人,來冀州之前楚知州已得太子吩咐,要多做手腳,排斥異己,穩固地方勢力,屆時太子才好登基。
不過楚知州初來不久,雖然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很多東西得慢慢來,不可能一步而就。畢竟圣上只是病重,還沒有死。太子只是代政,還沒有正式扶正,朝野之上,情形未定,風云正變幻著。
“好,既然這葉君生不懂時勢進退,正好拿來開刀祭一祭!”
當下楚三郎已拿捏好主意,又問:“阿福,那葉君生家里還有甚人?”
阿福恭敬回答:“還有一妹……對了少爺,他們在觀塵書院邊上的南渡巷開了一間書帖店鋪,喚做‘獨酌齋’來著。”
楚三郎對于書帖店沒興趣,但凡書生,十有七八都有這方面的業余愛好,既為了謀生,也為了打名聲,便問:“他家妹子如何?”
阿福嘻嘻一笑:“據說極美,但小人不曾見著。”
楚三郎哈哈一笑,朗聲道:“這妹子本公子看上了。”
阿福問:“可要現在下手?”
楚三郎馬鞭一揮:“不急,等明天踏青過后,先羞辱這書生一番,再去看妹子。”
阿福連忙點頭稱是,心里知道少爺所說的“羞辱”手段,便是要弄葉君生過來當馬夫。
嘿嘿,所謂的北方第一才子到頭來居然要給自家少爺當馬夫,端是轟動性的新聞,出街之際,恐怕觀者如堵。
在他看來,才子光環也好,秀才功名也好,于自家少爺面前都是紙糊的東西。皆因唯有權勢,才是實實在在的把持。權勢壓人,稍稍弄些手段,就能將人搞得家破人亡,連死都死得不清不楚。
這樣的事情,自古以來海里去。綠珠何以墜樓?對比起威赫的權勢,無論是財富或是名聲,都顯得有些不堪一擊。如果你不堪受辱,唯有一死。
“走,回城去!”
楚三郎一拍胯下的汗血寶馬,噠噠噠又狂奔進城。兩面健仆對視一眼,嘴角露出苦笑,只得繼續開動雙腿,拼盡力氣追上來。
時已黃昏,一輪夕陽如血。
獨酌齋中。葉氏兄妹恰好開飯,忽而李逸風匆匆而來。
“李公飯否?”
李逸風見到葉君生云淡風輕似的坐在吃飯,心頭沒來由有些惱怒,趕緊道:“君生,可否到書房借一步說話。”
葉君生知道他為何事而來,但有些東西又不好說明,只得請他到書房中。
“君生,你糊涂呀!”
門都沒關上,李逸風便拍手叫道。
葉君生一笑:“李公此言何解?”
李逸風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君生,昨天老夫剛叮囑你。切莫意氣用事,你怎地不聽,去招惹那楚三郎?”
葉君生淡然道:“李公。是他先找我買詩的。”
李逸風道:“那你賣兩首給他不就結了嗎?何苦惹他發性。”
葉君生曬然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聽這話,李逸風便知道壞了:此子犟脾氣上來,不好勸說。他先前聽到消息,立刻心急火燎地趕過來。想找葉君生商議補救之法,孰料他油鹽不進,活脫脫讀書讀楞了的……當下嘆一口氣,推心置腹道:“君生,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為了一時快意。陷了自身?這楚三郎不但跋扈驕橫,而且心狠好色……”
說到“色”字,明顯意有所指。指到葉君眉身上。
葉君生眉毛一揚。
李逸風又道:“君生,要不我們去找顧學政商議商議,讓他出面?”
葉君生拱手作揖:“多謝李公好意,但學生始終相信朗朗乾坤,舉頭三尺有神明。楚公子欲圖不軌,必遭報應。”
“你!”
李逸風簡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見勸說不得,拂袖告辭離去。
葉君生回到飯桌上,卻見到葉君眉正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君眉,怎么啦?”
“哥哥,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李逸風說話不壓聲,自然就傳到葉君眉耳朵中:“前些日子你要關閉獨酌齋,是不是因為擔心這個問題?”
那時候葉君生只說不需要賣字了,故而要關掉獨酌齋,根本沒有提及楚三郎的事,現在葉君眉才有所明白哥哥用心良苦。
葉君生笑道:“沒有的事,你別想太多。”
葉君眉眼眸卻一下子有了淚光:“哥哥,又是我帶來的麻煩……”
“我都說不是了!”
葉君生聲調徒然提高,前所未有的嚴厲:“很多事情,就算沒有你,一樣會發生。”
頓一頓,語氣有所放緩:“君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聽完你就明白了。”
“嗯。”
“話說有個人叫林沖,乃是京師八十萬禁軍教頭……”葉君生開講,講的正是水滸里的關于林沖被逼上梁山的段子。
這個段子,正是水滸里極其精彩的片段,根本不需添油加醋,便能講得一波三折,精彩絕倫。
葉君眉哪里聽過,聽得很是入神,聽到高衙內的橫行霸道時不禁咬牙徹齒,聽到林娘子的悲慘遭遇又不由潸然淚下,等聽到林沖在大雪之際,終于挺槍殺人時,更是拍掌稱快――
說完,葉君生語重心長地道:“哥哥講這個故事,是想讓你明白,有些禍事不可避免,與其一味退讓忍縮,不如豁出去拼個痛快。”
確實,就算依黃超之的話,關閉獨酌齋,不讓葉君眉拋頭露面。可有心人只要稍一打聽,就能發現葉君眉的存在,本就無從隱藏的事,總不可能就此遠走高飛吧。
葉君眉聽出哥哥話中有殺伐之意,連忙道:“哥哥,你要與人拼?”
葉君生燦爛一笑:“君眉放心,哥哥是斯文人,不會隨便打打殺殺的,其實我最擅長的,是與人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