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去嗎?”
葉君生有點不大情愿。
李逸風很無語,他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自認洞悉人心。然而在葉君生面前,以往所有的閱歷經驗似乎都毫無用武之地,根本沒有判斷正確的時候。
葉君生有才,無可否認。最為另類的當屬他的性格,以及想法,很難猜得透,捕捉得到。非狂、非君子、非小人,更非二愣子。
饒是李逸風和黃元啟兩個“老一輩”,也吃癟得很,束手無策。
干咳一聲,黃元啟慢慢道:“君生,二王爺很欣賞你的才華,特地在王府中設宴,要請你過去。嗯,他正等著呢。”
“哥哥,你去吧,正事要緊。”
葉君眉走出來了。
微一沉吟,葉君生道:“那好……君眉,在家要注意些。”
少女重重地“嗯”了聲,依身在門邊上,含著笑,猶如一朵嬌媚不可方物的花兒。
妹妹,真是長成了……
要知道,在天華朝,女子十四十五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而葉君眉已經十七歲了,正是最為嬌艷的時刻。
拋開些雜念,葉君生隨著李黃二老出去。門外卻早備好了一輛馬車,三人上了車,坐好,馬車便轔轔而行。
李逸風忽問:“君生,在狀元,太子殿下可曾為難與你?”
葉君生淡然笑道:“如果為難的話,我就不會那么順利回家了。”
黃元啟搔搔花白的頭發:“可不對呀,他沒道理如此好說話。”
葉君生道:“那倒是,不過我有貴人幫忙,卻免去許多麻煩。”
“貴人?”
李黃二老異口同聲,四道眼光好奇地瞧著葉君生。
“京城小龍女,九公主殿下。”
“哦。原來是她。”
兩老同時呼一口氣,面面相覷,神情變得欣悅起來。他們并不清楚為何葉君生會和趙峨眉搭上關系,這般事宜除非當事人主動開口講,否則別的人就不該多嘴問,很容易觸犯忌諱。
他們乃是長輩,自然知曉個中道理。
難道是二王爺那邊的手筆?可不對,如果是的話,之前二王爺就不會如此焦慮了……
李逸風滿懷疑竇。
但無論如何,身份超然的趙峨眉愿意替葉君生出頭。無疑是大大的利好消息。當前二王爺身份尷尬,許多事情不宜出面。可趙峨眉不同,她才不管這些權位斗爭。而別的世俗關系。又難以束縛住她。
黃元啟嘆了口氣:“我想,九公主應該也很欣賞君生你的才華,故而為你出頭。呵呵,怪不得君生如此淡定。”
他這一說,李逸風頓時也想通了:這個可能性確實是最大的。記得當初冀州中秋詩會,葉君生的頭魁之名便是趙峨眉親口欽定的。
揭過此層,所有的因果就相當好理解了。
葉君生也不分辨,二老心目中得了站得住腳的解釋理由,最好不過。
約莫一盞茶時間,馬車停住。
三人下馬。
葉君生抬頭一看。見到此處一座宅子,雖然規模不小,但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二王爺趙匡明的府邸,應該屬于別院之類的存在。
說來也是,骨節眼時,趙匡明若在府邸大開排場宴請葉君生。風聲傳出去的話,未免瓜田李下。招人忌恨。一個不好,還會使得一班御史大夫上書彈劾。影響就不好了。
別院門戶清新儒雅,沒有石獅子大紅燈籠之類,木門。門額上掛個牌匾,《清苑》。門兩邊,各一副楹聯。
“淡泊何所以,寧靜自居安。”
葉君生看了一眼,見到上面的字中規中矩,不像出自什么大家之手,平得很。想來,該是二王爺的墨寶。至于對子的意思,恐怕更多的是門面工夫,不泄半點城府,意義不大。
無需通報,三人進去暢通無阻。轉過三道走廊,很快就來到主廳之上。
“呵呵,今早有喜鵲鳴枝頭,果然有喜。”
剛邁進門口,便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
葉君生忍住笑:這古人說話,果然不靠譜,場面講究得過分。禮節如一,說個話,都要往禮套上講。嘴里不掛個“喜鵲報喜”,又或者蓬蓽生輝之類,那便是失禮了。
這一套,下至尋常士子,上至權貴人家,都適用。就看客人的身份地位,然后套詞。
就見到身穿便衣的二王爺趙匡明親自迎了出來。
李逸風和黃元啟慌忙見禮,連稱不敢。他們屬于二王爺陣營,和顧惜朝一道。嚴格地說,都稱得上是趙匡明的下屬了。在這種場合下,自是不敢托大。
葉君生卻不同,雖然太子那邊咬死他是二王爺的人。可自家知自家事,他并不喜歡卷入朝政傾軋的亂流中去。只是目前狀況,明哲保身亦非好選擇。正因為這樣,他才會來見趙匡明。
他有他的選擇。
一如往常,不亢不卑地拱手作禮:“小生葉君生,見過王爺。”
李逸風和黃元啟看見他風淡云輕的模樣,早司空見慣,不再驚訝了。
話說,葉君生連太子的面子都不給,在二王爺面前保持姿態,也很正常。換了普通士子,可能早“哎哎呀呀”,結巴掉。
無它,一般讀書人有求于人,所要仰仗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宦場叵測,自古便有“不成派系不成官”的說法,必須站隊。想要獨自清高,那就別想當官。而對于大部分的基層來說,太子、王爺這些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根本走不通門路。
葉君生淡定,源于他的特殊身份,一言以蔽之,他并不需要求爺爺求奶奶地走關系,腰板子當然比較直了。
一番寒暄,席間趙匡明說起當日路過冀州,在獨酌齋購買書帖之事。李黃二老不由唏噓不已。
當其時,葉君生不過初出茅廬,聲名不顯。他們還是看在二王爺的面子上,才會爭相購買葉君生的字。那時候,還覺得葉君生姜太公釣魚,漫天開價呢。
時過境遷,如今那些字帖,雖然不是蓋著葉君生的印章,可行情水漲船高,價格也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至于各大州府坊間,葉君生的書法丹青贗品滿天飛,一批接著一批的。
喝完茶后開宴席,期間說的都是閑話。二王爺談笑風生,不提敏感話題。
飯后,吃罷水果,他開口請葉君生畫一幅丹青。
葉君生答應下來,邊上立刻有人端來上佳的文房四寶。
李黃二老,皆伸長脖子來看,不知葉君生如何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