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zhngb”、“喪之衰虎”、“楓蕭隱”、“柏/小白”的慷慨打賞,好多8呀,看得眼都花了,幸甚至極!)
天氣放晴,人心開朗,葉君生身懷一百一十五文錢,兩袖擺動,悠然下渡云峰。
截止到昨晚,所有經書都抄寫完畢;工作完成,酬勞結清,自然便要下山了。
一百一十五文錢,是他穿越而來所賺到的第一桶金,雖然不多,但足以自傲,有一種自力更生的滿足感。
心情好,步伐輕快,中午時分便入了縣城,邁步回家。
院門是打開著的,剛進去,就聽到里面傳來妹妹倔強的聲音:“我說了,我不嫁!”
隨即一個惱怒的聲音響起:“什么時候輪到你不嫁?你爹娘早逝,我身為伯父,自然該替你做主。”
葉君生腦海里頓時閃現出大伯那張貌似正直的嘴臉來——葉家也有親戚,只是家境敗落后,親戚慢慢就變得陌生疏遠,少有來往了。哪怕親如伯父,都避之不及,多年以來,對于孤苦伶仃的葉氏兄妹不聞不問,不曾接濟過一兩米飯。
眼下,他怎么主動上門了?
葉君生眉頭一皺,進入屋子。
“哥哥,你回來了?”
葉君眉驚喜交集,好像找到了最可靠的避風港一樣,小鳥依人地沖來。
葉君生見她臉上淚水漣漣,心中更惱,連忙用袖子幫其擦淚,道:“妹妹別怕,有哥哥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目光一掃,落在那身穿員外袍的伯父臉上,冷淡地道:“伯父今天怎么有興致來看望我們兄妹?”
葉家伯父單名“適”,年約五旬,一張圓臉,留三縷短須。他目光一閃,甚不滿意葉君生的語調,道:“豐兒,伯父今天來,是有一樁好親事要介紹給君眉的。”
聞言,葉君眉頓時緊張地揪住哥哥的衣角,乞憐的目光讓人心疼。
葉君生擺擺手,示意無妨,問伯父:“哦,是什么親事?”
葉適笑吟吟:“當然是好親事,男方乃是縣城首富彭家,那彭大少爺要納妾沖喜,伯父我立刻想到了君眉。如此好事,怎么能讓別家搶了去?呵呵,君眉如果能嫁到彭家去,從此以后,錦衣玉食,可就當少奶奶啦!”
“哈哈哈!”
葉君生忽地放聲大笑,笑得如此忘形,形同癲狂。
葉適一怔,隨即想到:莫非自家侄子聞訊欣喜過度,乃至于失常了……對于葉君生,他可是非常了解的,一癡兒而已。
笑聲驟然停歇,葉君生目光凜然,盯著伯父,一字字道:“伯父,據小侄所知,堂妹也是待字閨中吧,如此好親事,為何不讓她去?”
莫名的,葉適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我這不是見你們生活困頓,要幫拉一把嘛。”
“哼,推侄女入火坑,這就是幫嗎?”
葉君生怒眉張目,踏前一步。
情不自禁地,葉適竟后撤了一小步,心里直覺得發虛:嫁給彭青成為妾,表面說起來堂皇,吃香喝辣的。但彭城縣誰不知道,彭大少爺已有妾侍一十八房?而且妾侍地位低微,幾乎和奴婢差不多,被打罵乃是家常便飯。彭青成的正妻是出了名的妒婦,甚至有傳出將妾侍活活打死的消息……
雖是傳聞,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此,但凡好人家的女兒,若非逼不得已,誰愿意嫁過去?
葉適當然心知肚明,不過他收了人家好處,又以為侄子癡傻,侄女年稚不懂,便登門來說親。本覺能拿捏得十拿九穩了,不料眼下被侄子三言兩語質問得啞口無言。
話說,今天自家侄子的表現頭腦沉穩清晰,有條有理,殊不同以前了……嘴里強辯道:“君眉遲早都要嫁人的,有富貴人家看得上,是她的福分。”
葉君生懶得再多說,道:“伯父,你是自己走出去呢,還是讓侄子趕你出去?”
葉適頓時蹦起來:“你這孩子好生無禮!看來我真要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了。”
舉起巴掌,就要扇落。
“你敢!”
葉君生口綻春雷,好像憑空打一個霹靂,氣勢攝人。哪里像什么癡傻的文弱書生,簡直如同下山猛虎!
葉適始料不及,耳朵“嗡”的一響,心坎兒不由自主顫了顫,巴掌停在半空,端是不敢真打,訕訕道:“你這孩子不識好歹,我不與你計較……”
說著,氣哼哼的出門而去。
“不送!”
葉君生轉過頭,認真對葉君眉道:“君眉,你記住了:小人似鬼,專欺良善。而聰明正直者為神,既聰明且正直,氣勢自在,就無需怕他人欺壓。”
葉君眉一吐舌頭:“可他是長輩呢?”
葉君生冷哼一聲:“長輩又如何?倚老賣老,心術不正,其心可誅。”
葉君眉定定地望著他,好像第一次認識哥哥一樣,有莫名的陌生感。但她卻很喜歡這樣的陌生,因為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哥哥:穩如山,定如石,又懂得審時度勢,不迂腐古板……
趕走了大伯,可葉君生并未因此而放松,他隱隱感覺,此事不會那么簡單。大伯突如其來地上門說親,必然有鬼。如果猜測得不錯的話,這“鬼”很可能來自彭家。
現在彭青成重傷未愈,彭青山回家主持大局。那不用說,定然與這位當官的二公子脫不開關系;再聯想到江靜兒身上,其中因果關系便呼之欲出了。
欺人太甚……
“小兔崽子欺人太甚……”
葉適嘴里罵咧咧的,心中惱怒不已,過得一會,漸漸平靜下來,心中大感納悶:葉君生怎么感覺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他只顧著看書,性子癡癡傻傻,說話都不敢看人眼,哪里有這等口舌詞鋒?又何曾知曉這許多人事……
對了,前些日子,侄子家的書都被債主們搬空。當時聽說還起了爭執,葉君生被推倒在地,受傷暈迷過去。醒轉后的行為舉止就有些不同了,還到處去找營生。有人說,他因禍得福,就此開了迷竅,許多街坊都傳開了。
對此葉適本來不信,現在看來,卻是真的。
“真的話,那就有點難辦了。”
他心里嘀咕著。
爹娘早逝,長兄為父,又已成年,于情于理,當伯父的也不好插手干涉:“哼,早知如此,那時就應該聽夫人的話,一早下手,把他們趕出去,這宅子便是自家的了。就算受些閑言碎語又如何?到手的好處才是實在的。悔不當初呀,那時候他們一個癡呆,一個年稚,根本不懂自主,下手對付,易如反掌,更不擔心打官司。唉,我也是良善,顧念親情,可憐他們無處棲身,狠不下心。不曾預料現在卻反受了臉色,真是氣死人了……不行,這事要告訴吳管家去,讓他做主!”
打定心思,匆匆向城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