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證明,拼命也是一門很講究的學問——
當陽光照耀進窗子,暖洋洋的曬在床上時,葉君生依然無力爬起床來。就好像昨晚經歷了一場不足為外人道也的肉搏群劈,元氣虧損過多,無論精神還是軀殼,都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脫力感非常嚴重。
好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意念煉化法寶,不但能化為己用,還能同時鍛煉意念的堅韌度,使其壯大成長。
經歷這一場,葉君生明顯感到自己的魂神好像參加健身了一般,健壯了不少,陽關之境得到極大的穩固。白天出竅,就連被猛烈的陽光曬,被大風吹,都可以堅持許久時間。
進步,只為付出努力的人準備著。
靜靜躺了一會,外面傳來葉君眉的叫喚,道是黃超之來了。他這才鼓起堅強的意志,起床開門。
當黃超之看見他時,不禁嚇了一跳:房間里頭怎么殺出個野人來?待看清楚些,終于認出他來:
“君生,你這是?”
葉君生“瀟灑”地一甩長發:“見笑。”趕緊去漱洗,照著銅鏡的時候,見到自家一副“犀利哥”的范兒,差點連自己都認不出來,急忙用刀具修葺一番,這才恢復昔日幾分風采。
明顯瘦了一圈兒,但當運起意念,觀察鏡中人的頂上靈光時,就見到盈盈一團,血氣壯大了不少,當中除了一縷霞光文氣,竟又多了一抹氣息。
這是一道白色之氣,雜在鮮紅的血氣中極為惹眼醒目,一望可見。
凡人有五氣靈光,血氣為紅色、官氣為黃、色、煞氣為黑色、文氣為彩色霞光、富貴氣為藍色。
那么,這絲白氣。應該便是傳說中的道氣了。
有道氣萌生,便表明正式跨入術士門檻,踏上仙途。只是聽大圣說過,道門術士,所凝練的道氣為紫色、佛門凝練出的為金色、魔宗凝練出的為青色。難道說賢道道氣,卻為白色?
應該就是這樣。
葉君生長吐口氣:此道氣,當初在課堂上醒悟開竅,永字八劍盡數悟出之際猶未形成,想必是近日才養出來的。
所謂氣,不管何種類型。都需要溫養。不養不成氣,如果中斷松懈了的話,本來養成的氣都會慢慢渙散。流失。好比如說久居上位者,一朝失去權柄,官氣就會風吹雞蛋殼,漸漸破碎掉。
道氣養出,也就意味著葉君生脫胎換骨。躋身術士行列。
端詳了一會,他收斂意念,出到外面來。
黃超之贊道:“君生精神奕奕,對于明晚的中秋詩會一定信心滿滿了。”
“明晚?”
葉君生有些迷惘。
黃超之笑道:“君生實在太用功了,不計時日,明晚可就是中秋詩會啦。”
葉君生露出恍然的神色:真是光陰似箭。煉化天地玄黃頑石印,日子過得真快……
微一沉吟,忽道:“明晚的詩會。我不會參加。”很多事物都要求一個連續性,眼下煉化寶印,正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不宜中斷分神。如果按著這個勢頭走,他自信能再破解兩重禁制。
相比之下。參加詩會就變得不那么重要。
“什么,你不參加?”
黃超之幾乎跳起來。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葉君眉也感到很意外,哥哥這是怎么啦?
葉君生沒有過多解釋,事情既然有了決定,就不會再更改。他吃過早飯,繼續回去書房閉關,心里憋著一股氣,要畢其功于一役,爭取趁機多破除幾重禁制。假如這一口氣松掉,就憑空增加許多阻滯變數。
“君眉,你哥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黃超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委實想不明白葉君生為何要舍棄詩會,簡直莫名其妙嘛。
葉君眉嘟起小嘴,晃晃頭:“黃公子,我也不清楚呢。”心里頗有幾分擔心,哥哥如今的狀態,依稀和以前當書癡的時候差不多,沉迷于某樣事物中,癡迷而近于走火入魔,對于外界的事務漠不關心……
在哥哥身上,一定發生了某些變故,是和大圣有關嗎?
少女陷入沉思,但沒有直接開口問的意思:某些事情哥哥不愿告訴她,顯然是怕她擔心。
那就假裝不擔心好了,哥哥喜歡見到一個快樂的自己。
葉君生不參加本屆詩會的消息像插上翅膀的風,很快就傳遍開來。倒不是黃超之大嘴巴,而是他無心說漏了嘴,然后一傳十,十傳百地,很快就街知巷聞了。
在書院中,葉君生本就屬于那種獨來獨往的人物,并非性格孤僻,而是他本身懷有非同一般的秘密。
保住秘密的最好方法,便是保持孤獨。
況且,現階段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同窗們吃喝玩樂,為了人情而懈怠了修行——葉君生所要走的路子,注定和別人不同。
因此,除了黃超之等寥寥幾人,算得上是朋友的并不多。對于他不參加今年中秋詩會的決定,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除了疑惑之外,大多是好奇,而或冷言冷語。
尤其隸屬郭南明陣營的生員,更是清一色冷嘲熱諷,言外之意自是說葉君生臨陣退縮,擔心實力不濟,生怕出丑,故而寧可選擇當縮頭烏龜云云。
中立派更是大失所望,他們本還期待葉君生再來一次道安詩會的黑馬奇跡,增添話題呢,沒想到其居然干脆利索地說不參加詩會。
觀塵書院中的夫子先生們同樣不明所以,頗感納悶:葉君生不參加,觀塵書院等于自損一名得力生員,氣勢備受打擊。前些日子就被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的人欺上門來了。
然而,葉君生決定不參加詩會屬于私人的事,旁人又不好逼著他去。
此子,端不爭氣呀!
“葉君生說不參加今年詩會?”
郭南明聽聞消息后,霍然動容。在他看來,葉君生沒有理由不參加這般重要的詩會,就算奪不得頭魁,可能進入前幾名都算是成功了。
劉三公子嘿嘿笑道:“我就說他沒啥真本事,現在全露陷了吧。”
郭南明喃喃道:“莫非道安詩會那首《念奴嬌》果非其所作,而是另有來歷?不對,他童子試三試第一的名頭總不會假……”
童子試可是正規考出來的,以葉君生的身份家境,自無可能徇私作弊得到三試第一的名頭。
他想得有些頭疼,自言自語:“這葉君生,究竟意欲何為?會不會是個假消息,糊弄人的?”
想得這個可能性,精神一凜,若真是如此,那這個葉君生也太狡詐了。
劉三公子倒沒想得那么復雜,大喇喇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黃超之說的消息。”
郭南明擺擺手,道:“莫去管他了,其參加也好,不參加也好,我都要做好自己。”
他如今的心態確實改變許多,變得從容沉穩,少了幾分輕佻之氣。
“哈哈,臨淵兄,都說這個葉君生乃欺世盜名之輩,現在原形畢露了。”
狀元樓上,趙慶寶與柳臨淵對面而坐,正在飲酒。
柳臨淵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之意:“哼,虧得我們來冀州之前,還當他是個人物,不料如此不堪。”
兩人對于登門挑戰切磋,居然被一頭豬嚇得屁滾尿流之事,視為恥辱。眼下有機會,自不能輕易放過。
趙慶寶端著一杯酒,站立起來,慷慨陳詞:“我輩讀書人,愛惜身與名。他葉君生連詩會都不敢參加,自是心中有愧焉。我現在敢肯定,那首《念奴嬌》定非出自他手,卻不知從哪里偷來的,只可惜苦無證據,否則定然要公之于眾,讓他身敗名裂。”
他義正詞嚴,大有正義使者的風范,要抓住葉君生的馬腳,驅逐此敗類,還文壇正風,端是大義凜然。
咦,那是……
說著說著,眼角余光瞥見下面街道一頂軟轎子經過,恰好轎簾子蕩開,露出里面端坐著的女子面容,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出行,端是長得秀麗,驚鴻一瞥,已見姣好的容顏,不禁咕得吞一聲口水,心里癢癢的。
暗道:可惜是在冀州,若在戎州,自可尾隨挑逗之,憑著自己的才華,還不手到擒來,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流逸事?
其在戎州時,便時常為之,經常勾搭些大家閨秀,三更半夜爬墻私會,并引以為傲,常常于同窗好友面前自矜炫耀!
柳臨淵雖然來自夏州的白水書院,但彼此因為游學結識,可以說是知己。此刻見趙慶寶說著說著沒聲了,眼神像掉到了樓外去,念頭一動,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便呵呵一笑:“慶寶兄可有新發現?”
趙慶寶回過神來,嘿嘿笑道:“可惜在冀州。”
柳臨淵道:“冀州又如何?待明晚孤云峰上,月圓之夜,其中必然有許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前往。到時慶寶兄大展才華,出口成章,那些女子還不得為你瘋狂,投懷送抱而來?”
“哈哈,強項啦。但話說回來,臨淵兄以你之才,必不在我之下。”
兩人互相吹捧,推杯換盞,端是痛快淋漓,酒酣之際,繼續痛斥葉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