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公府中來人,哪怕是個下人,也是大張旗鼓,排頭十足。
裘知縣做夢也沒有想到,小侯爺居然會悄無聲息的便來了吳家莊。是以初見朱平安的時候,裘知縣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此時經來福這么一說,仔細一打量朱平安,眉眼便漸漸與他記憶中的小侯爺重合了。怎由得他不心驚 這個小侯爺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又是安樂公最寵溺的獨子,那在安樂公府是說一不二的。想起小侯爺小時候捉弄人的手段,又想起自己剛才的無禮舉動,裘知縣全身都是大汗淋漓。
他心道,今日一個不小心,說不定自己的前程就丟在這里了。
是以也顧不上自己已是一縣的父母官,連忙跪倒在朱平安的面前。
圍觀的眾人哪里知道發生了什么,見一向高高在上的裘知縣,居然真的跪倒在那年輕公子的面前,心里都翻起了驚濤駭浪。
“這小伙子到底是什么人?”
“那還用問,既然能讓裘知縣跪下的,自然是極有來頭……”
眾人畢竟不是傻子,稍后便從裘知縣前后不同的態度,猜到朱平安絕非一般人。
“看來來福找到個大靠山啊……”
“難怪他連吳莊主也不放在眼里……”
人群如同炸開了鍋一般,議論紛紛,大部分人都有些艷羨起來福。
大家都以為當年他被趕出去后,定是有死無生,沒想到他不僅活得好好的,反而尋到了一座大靠山。
吳天祥臉上的表情卻是極其精彩。
驚愕過后,他馬上便反應過來。裘知縣何許人也?既然連他都要跪,這小子的來歷只怕有些大的有些嚇人。
恐怕不是哪家尚書侍郎的公子,便是誰家王公貴族的少爺。
一念至此,吳天祥臉色頓時轉驚為懼,心里飛快的盤算起來。
“來福這小雜種,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找到這么一顆大樹!”
吳天祥心中恨不得將來福千刀萬剮,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好漢不吃眼前虧,以他的老奸巨猾,當然知道現下應該如何做。是以他略一猶疑,隨即便在吳天祥的身后,撲通一聲跪下,口中惶恐的說道,“小人不知道是公子大駕光臨,方才失禮之處,還望公子寬恕……”
他雖不知道朱平安的確實身份,但想來此時跪下,決然是不會錯的。
朱平安正眼瞧也不瞧吳天祥,只是將手中折扇向裘知縣點點,示意他過來。
裘知縣會意,連忙爬起身,也顧不得拍拍膝下的泥土,湊到朱平安的身邊,彎下身子,聽朱平安在耳邊低聲說些什么。
一邊聽,一邊不停的點頭。
“吳知容呢?”
朱平安說完后,裘知縣又站著身子,原本一臉的諂笑,已經化作一臉的肅容,向吳天祥冷冷的問道。
吳天祥見裘知縣沒叫自己起身,反而問起自己的老太爺,心中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只好恭敬的回答道,“小人的父親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常常在宅中歇息,很少出門……”
“死了沒?沒死的話,趕緊去叫來……”
別看裘知縣在朱平安面前畢恭畢敬,在這等小民面前,卻又擺出了一縣之尊的官架子。
吳老太爺乃是莊里的主心骨,眾人心里的老祖宗,此時聽裘知縣出言極不尊重,不由得都有些忿忿。
吳天祥見裘知縣出言不遜,絲毫不給老太爺留面子,心里更是暗暗罵道,“你這狗官,今日見風使舵的倒快,往日里的那些銀子,難道都喂了狗?”
心中雖憤憤不平,臉上哪里敢露出半分?知縣雖是個七品的芝麻官,可若是得罪了他,有的是手段讓你家破人亡。
口里只是唯唯諾諾,連忙答應。
隨后便爬起身,叫來旁邊的一個護院,讓他去請老太爺。
“本官讓你起來了嗎?”
裘知縣將臉一沉,冷冷的說道。
吳天祥聞言,先是一愣,然后老臉一紅,心里無數的草泥馬奔過。
在吳家莊,除了老太爺,就屬他吳天祥最有權勢。沒想到今日,卻連番的遭遇羞辱,從今而后,只怕在莊里人心中的地位,會一落千丈。
他對平日對裘知縣是孝敬有加,裘知縣也知道他們是安樂公的人,是以對他父子二人,也算另眼相看。
沒想到,今日竟然絲毫不留情面。
見裘知縣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吳天祥也不敢遲緩,只得依言重新跪下。
他知道此事都是因那年輕公子起,心里不由得將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吳天祥乃是一莊之主,今日這般受辱,除了少數平日被他欺壓狠了的,莊里的其他人,也都很是憤憤不平。
不過出于天生對權貴的畏懼,他們不敢責怪朱平安與裘知縣,卻將矛頭對準了來福,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屑,心里紛紛罵道,“小人得志!狗仗人勢!”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吳老太爺確實行動不便,等了快半個時辰,吳老太爺都還沒當場。
裘知縣不免焦躁起來,生怕朱平安責怪自己辦事不力。
要不是朱平安沒有發話,仍舊云淡風輕的坐在那里,裘知縣早就準備讓差役們去將吳老太爺鎖拿過來。
半個時辰過去,吳老太爺終于出現。
他手中杵著一根龍頭拐杖,身邊兩個年少的丫鬟攙扶著,看上去有些老態龍鐘,顫顫巍巍的向這邊行來。
“裝給誰看呢?當本侯爺是瞎子?”
朱平安自然看得出,吳老太爺的這病態是裝出來的。他的身子恐怕比年輕人還要結實,身邊的兩個小丫鬟,只怕也是給他暖床的。
“老朽身子不便,來的有些遲緩,還望縣尊恕罪……”
吳老太爺到場后,也不跪下行禮,只是向裘知縣微微點頭。口中雖說告罪,臉上卻絲毫沒有告罪的意思。
至于朱平安,他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也沒有上前見禮。
“你這老頭好不曉事,難道還不清楚今日的局面?”
裘知縣見吳老太爺一副冷淡的模樣,對朱平安絲毫不敬,心中不由得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