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這種供貴人游玩的輕紗帳,張玄一也見過,有的足有兩米多高,甚至還帶有尖頂,就和帳篷差不多。
如果傷害趙望的人是在紗帳里動的手,恐怕不會有人看到,甚至連趙的叫喊都聽不到。
看來,一切都只有到了現場才能知曉了。
他摸摸懷里,幸虧沒有受刑,否則這張圖可就保不住了。若非不得已,他就隨身攜帶地圖,總覺得,在某些特殊的場合,一定會發揮作用。
曲江池的命案和地圖上的語句描述基本沒有差異,這就說明,這件案子一定和這副圖有關系。
就在剛才,周興將案發地的情況簡單說明,因為案件相關的人員,都是本朝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武后并不想把事情鬧大。
那個惡毒的女人為何會突然大發善心,把他們兩個放出來,這樣的事情,周興絕對不會向他們吐露。
不過,從他的言語之間,張玄一還是聽出了一點眉目,武后已經回到長安了。
怪不得能如此迅速的處斷此事,原來是人就在皇城里。
以武后的個性,她絕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能伸出手搭救他這樣的無名小卒,背后一定另有原因。
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要保存實力,不能把地圖的事情透露出去。
曲江池畔,金吾衛已經將閑雜人等驅散,這件案子現在正式移交給緝妖司負責。
這還真是難得,按照古代的辦案程序,一般都會把被害人的尸身運回縣廨安放,而這一次,萬年縣衙居然沒有插手,直接就把尸體放在原處,沒有挪動,不得不說為破案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整個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界,分為兩個部分,朱雀以東為萬年縣管轄,以西則是長安縣管轄。
曲江池既屬于萬年縣的管轄范圍。
在金吾衛的護送下,幾人進入了曲江池的范圍,來到大唐以后,這還是張玄一第一次踏足這里。
面對兩岸的美景,他不自覺多多留意,無數華美的詞句在他的心中涌現,最后,也只是凝結成了一句話。
真他娘的美啊!
就在劉冕等人在緝妖司周旋的時候,萬年縣令一直在此地留守,對于他來說,和一具尸體相處一個時辰,當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與張玄一等人料想的不同,縣令將尸體放在原地一動不動,并不是因為他具備超前的刑偵理念,完全是因為懼怕緝妖司的威權。
案件才剛剛發生,明珪就率領大隊人馬殺到了曲江池畔。縣令還沒來得及把尸體轉移走,就被他阻攔,長安城里誰人不知明珪是緝妖司的首席,一見他來,根本不敢造次。
有了緝妖司插手,萬年縣令更不敢輕舉妄動,這才讓尸體一直留在原地。
“你們總算來了!”
縣令深情的握住了劉冕的手,老懷安慰。
這個苦差事,終于甩出去了。
他們忙著寒暄,張玄一卻已經走到曠野深處,查看尸體。
按照劉冕提供的信息,這位趙進士原本是在場上蹴鞠的,臨時找地方小解,也一定會去避諱人的地方。
他為何會回到紗帳之中,這是一個問題。
紗帳的外觀和張玄一的猜測沒有多少差別,頂部高高吊起,形如帳篷,中間部位只留了一個出口,現在簾幕也已放下了。
這樣一來,即便有人進來作案,也不會有人看到行兇過程。
負責守衛的差役掀起門簾,玄一探身進入,后背感到一股壓力,回頭一看,徐文伽就在后面緊緊跟隨。
正是她背上的竹筐蹭到了他的脊背。
“你進來干什么,此地甚是血腥。”
“明郎中派我過來也是為了查案,怎能不進來?”
徐文伽掃了他一眼,語氣不善,張玄一不想跟她爭辯,側身一讓,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愿意看,就看好了。
趙進士的背上果然插著一把尖刀,刀刃幾乎全部沒入脊背,只剩下刀柄留在體外。
“這刀……”
幾乎是同時,兩只手都向著刀柄而來,張玄一側頭,發現徐文伽也想把刀拔出來。
“你也覺得這刀有問題?”
文伽略顯尷尬,點點頭,玄一拔開她的手,單手就把刀刃抽了出來。
血珠從刀刃上滴落,滲進泥土中,張玄一將刀上的血跡擦拭干凈,仔細端詳。
這時,劉冕也結束了和縣令的糾纏,走進帳篷。
大唐不是現代,不論是指紋還是血跡對斷案都沒有一點用處,所以,玄一行事也沒有那么多的顧忌。
這是一把短刃,刀柄上嵌著金質纏絲忍冬紋樣,而刀刃卻已隱約有缺口。
“你看出了什么?”徐文伽探過頭來問道。
“這刀有問題,它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這把刀造價不菲,可以看出,使用他的人原本有些資財,可刀刃卻出現裂痕,這就說明,這把刀沒有經過妥善的養護。
這樣的矛盾顯示出,或許,行兇人目前的經濟狀況比較窘迫。
“把他翻過來看看。”
張玄一發出指示,金吾衛立刻上前幫忙,趙進士最后的遺容,就這樣展現在人們面前。
就在這個當口,劉冕將從縣令那里得到的消息傳遞給二人。
參加聚會的一共有九個人,上場蹴鞠的,除了趙望,沒有半路下場的,他們可以互相證明,沒有作案的可能。
因為在場上的都是這次高中的進士,既然能證明,縣令也就不想惹事,把他們都放了。
剩下四人有一位進士,姓崔,其余人都沒有官身,全是趙進士特意請來慶生的朋友。
他們沒有上場蹴鞠,而是坐在水亭中觀景飲酒,這期間,人來人往,誰也不能證明自己沒有離開過亭子。
于是,這四個人現在都被帶到了縣廨,等待緝妖司的調查。
玄一聽罷,立刻將視線轉移到尸體上,值得慶幸的是,嫌疑人并不多。
“你們看,他的衣衫竟然是左衽的。”他很快就有了發現。
其余兩人湊過來一看,確實如此,生長在大唐境內的趙進士習慣右衽,他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于是,左衽出現,只有一種可能。
“這衣服是別人給他穿上的。”
張玄一眉頭緊鎖,手撫著下巴,徐文伽亦關注著他的結論。
在她的身份上,明珪并沒有說謊,她確實是他的師妹,至于為何要以男裝出現,理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也。
自從明珪進入緝妖司辦事,她就不常和他聯系,但緝妖司里的事情,她也聽了不少。
劉冕性情粗疏,他們以前雖然沒見過,但關于他的傳聞,也不時飛到她的耳朵里。
這人絕對是個沒心眼的,從他的眼神也可以看出,他根本沒看出她是個女兒身。
她的視線落在了張玄一身上,明珪派她出馬,就是為了盯著這個人。
她一定要小心行事,為郎君盡心。
“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