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來了?”
頭戴玉簪的男子,臉色慘白,聲音顫抖著。
而那后來的男子穿著一身胡服,他把袖口解開,稍微松散一下,男子立刻做好了準備。
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唯恐被他占取先機,然而,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胡服男子打的是什么樣的主意……
…………
長安縣下,醴泉坊,東邊一隅。
官位不高也不低的度支郎中狄仁杰,就居住在此地。
他原本并不住在這里,在長安城另有宅院,雖然小點,但他卻非常滿意。而現在這座氣勢恢宏的宅院,乃是對他青眼有加的武后御賜的。自從得了這套宅院,朝中無人不知,即便狄仁杰現在的官位還沒有變動,但不久之后他一定會受到太后的重用。
若論本心,狄仁杰要是能有的選,真是說什么也不會在此處安家,原因無他,誰也不想攤上這么一位鄰居。
就在距離他一街之隔的地方,有一位在大唐朝廷上呼風喚雨的人物,居住在這里。
很遺憾的,這樣的人物,也是位女人。
而且隨著武后把權柄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位貴婦人的聲勢也是水漲船高,越發的煊赫。
她不是別人,正是武后唯一的女兒,太平公主。
太平和武后關系極親密,這些年來幾乎是武后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出謀劃策,奢靡享樂,每一樁好事都少不得她。
此前,她伴隨著武后,居住在洛陽道術坊。
而現在,武后匆忙趕回長安,沒過幾天,太平也帶著她心愛的駙馬和幾個孩子趕到了醴泉坊。
作為李治和武媚最疼愛的孩子,太平可以說是得到了遠超她兄弟的寵愛。不止讓她享受了正常家庭的親情,還將他們認知之中最好的東西全都給她。
華服美苑,金銀財寶,甚至是世人眼中最美好的男子,全都給她。過分的溺愛,也讓人到中年的太平,性情變得越來越不可捉摸。
現在的她可以說是李唐家族之中最風光,最幸福的人,與他那兩個被圈在皇城里,被生母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哥哥相比,她過得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但等她再長大一些,她就會明白,所有的幸福都是虛幻,曾經她認為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母親,并不是對自己區別對待,只是還沒有到母親必須下手的時候。
等到了那一天,甭管兩人的感情如何親密,該處置的,母親一絲一毫都不會放松。
且罷,未知也是一種幸福。
現在順風順水的太平,每日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她被愛包圍著,駙馬薛紹,絕對不像那些普通意義上的紈绔子弟。
他是那樣的親和,善良,讓太平感受到了愛情的美好。太平剛一回到醴泉坊,她的那些門客就好像是聞到味了一樣。
立刻尋了來,繼續他們呼和叫鬧的生活。對這樣的生活,太平是極為適應又滿意的。
可她的幸福,卻是建立在別人的辛苦之上。
這諸多的苦命人之中,狄仁杰算得上是最痛苦的一個。作為一個懷揣著重大陰謀的男子,即便他擁有豁達的心胸,機智的謀略,到了這時也不免提心吊膽。
人員復雜,往來頻繁,不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是隱秘行為的敵人。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李賢的轉移還讓他稍稍寬心。
自從這幾日太平從洛陽回來,他日日都提心吊膽,就連接宮里的消息都緊張的要命,唯恐被來來往往的人發現,他在暗中搞事。
可就是如此,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幸而,皇宮里的那一位,是個極為聰明機靈的,總是變換著方法,為他傳遞消息。
這一日的夜晚,明明坊門都已經關閉了,可坊內卻依然熱鬧,尤其是圍繞在太平公主府內的各色人等,唱唱跳跳,不停的笑鬧。
嚷嚷的聲音早就穿過了院墻,傳到了狄府。狄仁杰被鬧得,腦袋邦邦的疼。
本來準備好的公務,也沒有心思處理,全都堆在了一邊。他不知道,他的焦躁是源自于太平公主府里的叫鬧騷擾,還是因為得不到確切的信息,坐立難安。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正是最關鍵的時刻,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他并不擔心自己的官位,前程,只在意李賢的生死。當他知道李賢死里逃生的時候,他就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在武后的酷毒之下,李賢居然還可以逃脫,這樣的幸事,怎么能讓它破滅。
所以,他傾盡全力,也要保持鎮定,如今一副重擔壓在他的身上,挑戰著他的耐性。
好在,狄仁杰本來就是一個愿意接受挑戰的人,他也樂于用這種鍛煉提升自己的能力。
郎似濃情,妹似愜意。
裊裊的歌聲傳到院子里,就是堵上了耳朵都攔不住。
狄仁杰再也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院子里吹吹涼風,他想,或許徐徐的清風,會讓他的頭腦清楚一些。
他的身影一出現,沒有一刻鐘,所有的小廝丫鬟都各自回房,不再打擾他。
狄仁杰能成為治世能臣和他治家有方也極有關系,他家中的小吏、奴仆全都很忠誠,而且辦事得力。
不只是李賢到訪之后,就算是之前,他們和狄仁杰的配合也極為默契,這也就是為什么狄可以保護李賢這樣長的時間,還沒有任何人發覺。都是因為沒有人往外傳消息的緣故。
主仆之間,默契十足。這幾日,狄仁杰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重,雖然他自認為已經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實際上,他的身邊人還是很快就察覺出他的異樣。
一見他深夜出來亂逛,還帶著那樣一張臉,他們瞬間就意識到該是自己退場的時候了。
狄仁杰在院子里四處亂逛,試圖集中精神,就在這時,眼前的高墻上方,忽然一道暗影閃過。
只聽叮的一聲,仁杰整個人激動起來。眼見四下無人,他連忙跑到院墻附近。就沿著那暗影的弧線,他低頭一看,一個紙團子,赫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