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太奇怪了!
處處都透著詭異,可婉兒也想不出原因。
還要婉兒接濟何家,那樣狠毒的女人,居然會發善心,哎,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明早通知蓬萊殿,哀家要去看望廬陵王。”
什么!
太可怕了!
佛光普照了!
婉兒嘴唇顫抖著,半天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太后要去看望顯?
不是讓她代替,也不是要去訓斥他,婉兒仔細回想一下,沒有錯,武后確實是用了看望二字。
“太后娘娘要親自去?還是讓婉兒代勞?”她實在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再次確認。
“婉兒,你糊涂了?”武后擰眉,有不高興的趨勢。婉兒連忙補充道:“是是,婉兒明白了。”還搭配了個甜膩膩的笑臉。
武后把頭沉下去,背對著婉兒,婉兒識趣,便蓮步輕啟,退出去了。一直到進入了偏殿的范圍,她才釋放了真實的心情,好像一只歡脫的兔子,蹦跳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武后要去探望顯,這是近些日子以來,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還有什么比能夠堂而皇之的踏入蓬萊殿更好的事情?
該出手時就出手,上官婉兒深諳這一點,這難能可貴的機會,她要牢牢抓住,傳遞消息。
不過,說些什么好呢?
婉兒一時陷入了困境……
…………
大明宮范圍,拾翠殿。
作為大唐帝國的至高統治者,皇帝李旦現在就居住在這里。原本,按照正常的制度,他當然不應該住在這么偏僻的院落,武后占據的紫宸殿應該是給他準備的。
然而,就是因為武后已經占了地方,他也就被打發到這種地方了。若問他此刻的心情,只有無限的感恩。
能住在這個地方,保住性命,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還有什么奢求的。
可今早,他卻又懸起了心。
只因早晨他接到了母后的旨意,說是要帶著他一起去探望廬陵王。
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李旦完全想不明白,心里忐忑的要命。
看望?
這又是從哪里吹過來的妖風?
難道是薛懷義的功勞?
說句實在話,他們兄弟倆現在根本不期望什么母親的疼愛,母子親情了。只要能保持不冷不熱的關系就已經是不錯了。
李旦很清楚,他這個皇帝只是個掛名的,根本沒有實權,屁股也坐的一點都不穩。
不久后的將來,他就會像哥哥李顯一樣,被一腳踢開,打發到不礙眼的地方去。
能保持一個大王的名號就已經是母親發天恩了。
可現在,一向狠毒又冷漠的母親武媚,居然要去探望被冷落多時的李顯,還有比這更加奇怪的事情嗎?
李旦很清楚,相比自己,母親更加討厭李顯。他是玩世不恭,而顯是懦弱無能。
相比紈绔當然還是懦弱更加討人嫌,這還是其次,前一段時間,李顯還使出了提拔岳父的昏招,母后更是恨他恨得要死。
而現在,母后居然要主動去看望李旦,難道,母后想改善他們的關系了?他會不會也能沾到一點好處?
哎,人生怎么會如此悲涼!
大唐帝國的名正言順的皇帝陛下李旦,居然像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樣,祈求著母親的垂愛。
悲哀啊!
實在是太悲哀了!
他換好了衣衫,正要出發。按照一般的禮儀,當然是他去拜見母后,再一起去探望李顯。
真是個好時候啊!
他現在還可以叫一句母后,李旦總有一種感覺,再過些日子,母后就叫不成了,該換換別的稱呼了。
他和李顯也是好長時間沒見了,上次為李賢發喪,他也沒有出現,算來已經有二十幾天了。
其實,他根本不想見到李顯,兩人一碰面,就覺得像照鏡子一樣,尷尬的不得了。
究竟誰能改變現在的處境?
兩人皆是一籌莫展。
誰想和倒霉蛋見面,自然是能不見就不見,免得沾了一身的晦氣。
時辰已到,李旦晃晃悠悠的起身,倦怠極了。
就算是不想去,母后的旨意他也不敢違抗。你看,他們兄弟就是這樣,早就把皇城里一干事項的決定權都移交給了武后。
心甘情愿的,自動自發的。
他還沒來得及挪動步子,就聽得殿門外響起了細碎的鈴鐺聲。
丁丁零零,接連不斷。
這是……
太平!
你怎么來了!
雍容華貴,旖旎萬方,像一顆東海珍珠,閃耀著華貴圓潤的光芒。
他們這一對兄妹,現在的精氣神可以說是截然不同了,太平勃勃的生氣,看在李旦的眼里,是既羨慕又嫉妒。
我要是個小娘子就好了!
這是李旦最最真實的愿望,若他是個公主,甭管是不是母后親生的,總比現在要安全百倍。
說不定還可以像太平這樣逍遙自在的盡情享受。
“旦哥哥,你不歡迎我?”
現在的太平年約二十五六歲,正是又有活力又有魅力的好時候,雖然已經不是二八少女,卻還是臉頰肉嘟嘟的,顯得可愛非常。
太平的五官之中,生的最好的就是那一對蕩漾著柔情的桃花眼,她通身的明艷之感都是來自于這雙眼睛。
“那怎么會,快請進。”
看到妹妹,李旦還是很開心的,情緒瞬間就提升起來了。
太平莞爾一笑,只是進了殿門卻并沒坐下,反正過不了一會就要走,還坐什么坐啊!
她在殿堂里緩緩走著,步態優雅,裙角鑲嵌的鈴鐺,總是伴隨著她靈動的步伐,發出清脆的聲響。
真是賞心悅目。
“旦哥哥,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這是怎么說?”李旦一頭霧水,太平抿著嘴,甜笑道:“我不來找你,你就不去看我,我們還是不是兄妹了?”
李旦努努嘴,跌坐在胡床上,嘆道:“我也想去看你啊,可你看看,我出的去嗎?”
“我啊,沒有母后的恩準,就連前面的花園都出不去,還去找你,可能嗎!”
話一出口就像是決堤的潮水,攔也攔不住,全都傾倒了出來,怎么辦,別看李旦有個皇帝的虛名,可處境待遇比之李顯也強不到哪里去。
看到太平,自然是一吐為快了。
“旦哥哥,別這樣說,我想,母后還是愛你的,顯哥哥也是一樣。”太平撫著李旦的手,眼眸也不自覺的下垂。
李旦苦笑著,母親愛我?
多么美麗的語言,他多么想要相信它,然而,很遺憾的,他還沒有失去理智,所以他不能相信。
有哪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會這樣對待親生兒子?
讓他們過這樣半幽禁的生活,毫無尊嚴,更有甚者,頗有雄心的賢哥哥,如今已經葬身巴州,永遠也回不到他出生的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