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玄一才嘆道:“然而,車輪已經轉動,我們無法阻攔,只能引導著它,在正確的軌道上行駛,只要做到這一點,我們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引導?”她聽不明白,總覺得,以現在的情況,他們還是可以把劉仁軌撇清,不讓他攪合進來的。
這樣做,不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玄一則不贊同:“我們根本無法阻攔郡公,這本來就是郡公自己的選擇,參與進來。”
“文伽,你我都還年輕,或許,還不能夠體會郡公的心情,郡公年逾耄耋,久經仕宦,對很多事情的判斷,絕對和我們不同。”
“你想,這次我們在郡公府的交談,全都是郡公在主導,很多計策也是郡公出的,這就說明,郡公對于參與此次行動是相當主動的。”
“我們也需要郡公的幫助,在這樣的前提下,我認為,我們也不好擺脫郡公。”
“這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文伽,我絕對不會將郡公裹挾到漩渦之中,可若是郡公自己想往里面跳,我也攔不住。”
“但郡公的實力,我們有目共睹。若是幾人合力,說不定,還真的能一起從漩渦之中跳出去。”
“這不是好事一樁嗎?”
他的漩渦理論,讓文伽一陣眩暈,她似乎是聽懂了,又似乎是一個字都沒懂。
但有些話,她還是同意的。
以劉仁軌的經歷,今天他出手相助,確實應該是他個人的想法,并不是出自劉冕的說服,或者說是別人的威脅。
走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好吧!”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感嘆道。
“你放心,郡公只會看的比我們長遠。”
“說的也是。”
兩人穿過朱雀大道,走到頒政坊附近,頒政坊也是毗鄰皇城的一座里坊,設有右軍巡院,也算是負責皇城防衛的一大力量。
從頒政坊過,才算到了他們的目的地,輔興坊。
輔興坊算是皇城里格局比較規整的一座里坊,坊中有規模巨大的幾座宅院,都是屬于私人的。
其間,散落的小宅小院并不多,玄一想不通,憐香怎么會把智賢這樣的敏感人物,安排到輔興坊。
這里民間的宅院實在是太少了,人員也相對穩定,單純。她怎么會選擇這樣的地方。
智賢這樣的大美人,猛然間出現在這里,肯定是招人眼目的,這不是不利于隱蔽嗎?
兩人往東二條漸漸靠攏,很快就找到了門口掛著一串菩提珠的宅院。他們沒有急于敲門,而是在門外先觀察了一陣。
這是一幢兩進的小院,地方不大,墻外都可以聞到陣陣花香,看起來宅院里的環境不錯,日常有人打掃維護。
嚴格說來,這樣的宅院在輔興坊也是挺多的,輔興坊居住的人,就算不是大富之家,也都小有資財。
這樣可供一家人生活的很好的二進宅院還是很常見的,那種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小平房,在輔興坊基本是見不到的。
“我們這就進去?”文伽側頭,征求他的意見,玄一點點頭,上前拍響了門環。
須臾,門拉開了一道縫,一梳著總角髻的小娘子,探出頭來。
那怯生生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智賢。
“智賢娘子在嗎?”
“我們是憐香介紹來的。”
那小丫鬟沒說話,而是伸出一只手,文伽立刻明了,遞上了一枚花簽,正是憑香閣特制的那種。
小丫鬟一見,立刻開門,沒再廢話。
與他們想象的不同,雖然智賢是憑香閣的花魁娘子,平日里在閣中也是各種小廝婢女環繞身邊,伺候的人前呼后擁的。
絕對有派頭,可在這里,小院之中伺候的人,放眼望去也就是一個婢女,一個負責跑腿的小廝而已。
聽說是憐香派來的人,智賢立刻就迎了上來。
用花簽作為通行憑證,這是早先就定好的規矩,憑香閣里的破事爛事也是一大堆,日常也不是經常能出來看望她。
所以,他們就以花簽作為憑證,只要有這個憑證的人,就可以證明是憐香派來的人,智賢就會讓他們進門。
送些體己的東西,有的時候也送些錢,畢竟,看著風聲的發展,智賢想回到憑香閣營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十天半月之后再見了。
不必擔心會被人冒用身份,他們早就約定好了,花簽的樣式也有好幾種,每一次都規定好下一次要使用的花簽,看到樣式相同的,才會被放進來。
文伽初聽的這說辭,也是大吃一驚。
沒想到啊,他們這考慮的還挺周密的。怪不得憐香不怕把智賢安排在這樣的地方。
看到智賢的真人,玄一還真是被大大的驚艷了一場。
還真是個冠絕長安城的絕色美人!
不過吧,他的震驚也不過是如此,自從在長安城生活,他見識的美人也不少了,都是各有千秋。
就算見到更漂亮的,也不會有太大的震動。
倒是一旁的徐文伽,兩只眼睛都挪不動地方了,直勾勾的盯著智賢,玄一感覺,若是給她下巴底下放個盆,她的口水都能接一盆了。
“誒誒,你說話啊!”
“別只看著!”
眼前兩只手指頭晃來晃去,過了好久,文伽才算是緩過神來,立刻怒目相視:“你這是干什么!”順便把他的到一邊。
某人訕訕:“你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不好?”
“你不是天天都在平康坊里轉的嗎?什么樣的天仙沒見過?”
文伽把竹筐背緊,斜了他一眼:“要你管!”
噗……
兩人之間那互相嫌棄的勁,瞬間就把智賢逗樂了,是啊,真正的愛戀,就應該是這樣的。
她的笑容,讓文伽渾身不舒服,她大步朝前,來到她的身邊。
“智賢娘子,我們是憐香介紹來的,不過,不是憑香閣的人,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智賢點點頭,仍是在笑。玄一忽然覺得,她的笑容居然有一種老母親的慈祥感。
看她的年紀,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怎么會如此“老成?”
不是長的老,而是那種狀態老,總有一種歷盡滄桑的感覺,想到她的職業,或許這種滄桑感就是來源于此吧。
“二位是?”
智賢把兩人讓進了屋,她早就看出兩人不是憑香閣的人士,不過,究竟是哪里來的,也還真是猜不出。
她怎么會知道,自己招惹上了緝妖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