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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月明星稀

  “我還是更喜歡華夏風。”

  葉凡突然沒由頭的冒出這么一句話,正在鍋邊流口水的寧缺愣住了。

  “什么?”

  “我說我還是更喜歡華夏風,你難道不想回去嗎?”

  寧缺沉默了,撿起了一根干柴就往火堆塞。

  “我有桑桑,大師兄對我不錯,陳皮皮也挺隨和的,雖然有的時候二師兄很兇.....七師姐會幫我.....”

  葉凡懂了,抿著嘴不說話。他其實也就是突然間開始厭惡這個虛假的世界了,準確的說,葉凡厭惡的是那群和尚。

  “我知道,我就是隨口一說。”

  “我有時候在想,這個虛假的世界到底意義在哪里,但是每次我看到那些我在乎的人的時候,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個世界是假的,人卻是真的,我真的很喜歡。”

  “嗯,那就積極一點。”

  葉凡沒有出聲,默默看著鍋里沸騰的羊肉。

  “桑桑呢?”

  “后院看那些熏肉,估計現在差不多了。”

  “今晚跟我去個地方,別在家吃了。”

  “桑桑怎么辦?”

  “過了宵禁再去,我給她單煮.....”

  “啊?又要爬墻?我....這...我身份,要是被人看到很麻煩的。”

  葉凡翻了個白眼,指著寧缺道。

  “我都不怕你怕個錘子,就這樣定了,晚上去松鶴樓見你老師。”

  “嗯,....誒,不對,你怎么知道老師今晚在松鶴樓?”

  “夫子回長安,不在松鶴樓吃他能去哪?”

  “好像....有道理。”

  傍晚時分,葉凡給桑桑煮了一碗羊肉粉,正巧葉凡和寧缺都餓了。于是,桑桑被兩人夾在中間,以一種詭異的氣氛下吃完了一整碗粉。

  雖然葉凡和寧缺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兩個人的臉都快貼著碗的邊緣了,但是他們還是被桑桑一句話給打敗了。

  “如果你們現在吃飽了,等半夜去了松鶴樓就沒有辦法蹭吃蹭喝了,夫子肯定不至于這么小氣的”,所以你么要忍住。”

  葉凡和寧缺坐在胡凳上捂著肚子含淚點了點頭,葉凡突然惡狠狠的看向寧缺,大吼了一聲。

  “寧缺!”

  “啊?....干啥?”

  “晚上誰要是不吃到扶著墻走,誰孫子!”

  寧缺怔了怔,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眼中閃出淚花。

  “嗯!”

  遠處洗完的桑桑聽見隔壁的對話,愣了一秒,隨即便笑了。眼睛瞇成了彎彎,如同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月牙一般。

  等到半夜兩人偷偷摸摸趕到松鶴樓的時候,葉凡感覺自己恐怕要扶著墻進了,寧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當伙計正準備告訴兩位來客松鶴樓打烊了的時候,見著那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兩張饑渴的面孔,愣生生把那個吐到一半的烊字給吞了回去。

  誰知道這二位爺若是聽見打烊了會不會活吃了自己,正準備委婉的拒絕的時候,葉凡突然朝著里頭喊道。

  “我帶著寧缺來了,你倒是讓他放我們進去啊!”

  松鶴樓臨湖一面設著露臺,供客人賞景小歇,每個雅間都有通往露臺的小門,此時夜深人靜,聲音只需要稍大些,便能通過門窗傳到露臺。

  里面那人想必也是聽見了,可能是因為這話語實在是太直白太粗糙,導致里面那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竟是緩了一秒鐘。

  “讓他們進來吧!”

  “誒,好嘞爺。”

  他不知道這位老人是誰,就連松鶴樓真正的東家,朝中某位大官也不知道這位老人的真實身份,只是松鶴樓無數年來一直藏著幅畫像,和一個簡單的規矩。

  那個規矩就是,如果有一位長的像畫像中的老人的老人來到松鶴樓,樓中所有人都必須把老人當祖宗一般供著,且又要像對待殺父仇人那樣不用理會,以免惹得那位老人心煩意亂不高興。

  就算不是畫像中的老人也無妨,因為認錯祖宗頂多會讓松鶴樓損失一些銀子,丟一些面子,而如果祖宗回來,你卻招待不周,那么松鶴樓還有什么道理,繼續在長安城里存在下去?

  幸好松鶴樓的東家是個守規矩的人,平時約束小廝也是極為嚴厲,才沒有出現陽奉陰違的事情發生。所以,這個真的夫子在這吃喝也算是舒心。

  只是有一點,老人不是很滿意。這松鶴樓一道芽菜蒸肉居然用的不是長安南郊的黑豬,就連這春泥甕的泥居然也換了出處,怎么聞酒里都有股黃州泥的味道。

  “你們兩說說,怎么能用黃州泥呢?真是過分....太過分了。”

  “....我說你們兩能不能停下筷子聽我說兩句,尊師重道.....夠了啊,停下筷子......我真的會生氣的.....”

  葉凡啃著一個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塊含糊不清的說:“老爺子,您消停會吧,快餓死了,您老能不能等我先吃兩口,寧缺!見你老師不行禮的?”

  寧缺聽著這話差點將手中的羊肉抖在地上,心中大罵著葉凡,真孫子,拖著自己餓的半死結果拿我擋箭!

  無奈,寧缺也來不及抹去嘴角的油漬。只好抓著那塊羊肉向夫子行了一記大禮,夫子滿頭黑線,心想若不是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之一我早就.....

  葉凡又當著夫子的面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道。

  “酒有了,肉也有了,月亮也有了,完美!”

  夫子聞言,撫白須問道。

  “何為月亮?”

  ”葉凡啃著肘子,一邊含糊的說。

  “月亮就是.....能掛在......天上,保護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唔...這東西不錯,挺好吃的。”

  “如果有了月亮,便是能掩蓋眾多星辰的光芒,月明星稀。”

  “月明星稀?.....有意思。”

  “依你來看,這個世界是怎樣的?”

  夫子放下了酒壺,葉凡聞言也放下了肘子,拿起了另一塊肉,開始正視這個老人。

  身穿著一件極名貴的絳色狐裘,容顏清矍,下頜有須隨夜風輕飄,似極了長安城大富作派,但身上的氣息卻又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尤其是此人明明是位老人,但從他的神情氣質上卻感覺不到任何蒼老。

  葉凡吸了吸鼻子,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說道。

  “永生不過是一場幻夢,卻是換來眾生追尋....鬧劇。”

  夫子皺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夫子沉聲問道。

  “你可知你在說些什么?”

  “我當然知道,昊天...”

  葉凡看了一眼還在啃肉的寧缺突然打住了,接著便是笑了笑。自己差點就劇透了,這老頭真是老奸巨猾。

  “夫子,你不地道?”

  “地道何意?”

  “地道就是老實的意思,你不地道,很不地道。”

  夫子笑了,

  “我怎么就不地道了?我不地道你還能坐在這里跟我地道嗎?”

  樓外夜色如水,皇城燈火長明。城邊的百姓里除了點點星火便是通通陷入了黑暗中,葉凡定睛看著將軍府的方向,默默說了一句。

  “你讓我回不了家......”

  夫子愣住了,同樣看向黑暗中的長安城。

  “這是為了他們好...你應該明白的。”

  葉凡嘆了一口氣,再飲了一口酒。寧缺此時也停下了筷子,看著窗外如凝脂般的夜色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始終還是缺個月亮啊!”

  葉凡頓了頓筷子,夾了一口菜感嘆道。

  夫子含笑看著葉凡,又換了一個話題。

  “來這長安的僧人快被你殺盡了。”

  “他們該死....”

  夫子吃了一口菜,搖頭道。

  “非也,他們只是被蠱惑了。”

  “長歪了就是長歪了,再怎么掰是掰不回來的。通常農夫會將這些枝丫全部砍掉。”

  “我很好奇,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每一次你都能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葉凡聞言,撇了撇嘴,果然自己一直都在被注視著。

  “妖怪啊,當然就是吃人吶,多吃一個多一種能力。”

  夫子滿頭黑線,這人說話怎么就那么欠呢?還好自己心里承受能力強,換做一般的七八十老人,估計在聽葉凡第一句話開始就要被氣得當場死亡。

  “你這人怎么生的如此頑固無禮,卻又偏偏踩中這命運?”

  “誒?老爺子,您這話說的可不對,我哪里頑固哪里無禮了?我在不是一直很尊敬您嗎?”

  說著葉凡又啃了一口肉,啃得是油膩滿口。

  夫子無言,早在一旁沉默的寧缺卻開口了。

  “老師,我想殺夏侯。”

  夫子看著自己這個學生也有些不忍,相必剛剛一席話對寧缺產生了些觸動,故鄉的月,永遠都是思念親人最佳的催化劑。

  葉凡咧著嘴笑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一聲,雙眼迷離,儼然已經喝醉了。

  “相殺就去殺!趁著這月....不對,沒有月。趁著這...夜黑風高月,點上那么一桶油....”

  寧缺一聽就惡寒了,這什么餿主意?

  夫子哈哈大笑,“夜黑風高月....下一句是什么?”

  “殺人...殺人..放火...天!”

  “好好好!”

  夫子撫須,大笑贊嘆道。

  “不錯。”

  葉凡翻了個白眼,拿著筷子又夾了一口菜。

  “這詩可不是我寫的,我就是一個什么不懂,只會練劍的莽夫而已。”

  “練劍?夫子很準確的感知到了這個細節。

  “你要修行了?”

  寧缺也來了興致,湊過來想著仔細聽著。

  葉凡道,

  “大道太窄了,就由我來將這條路生生拓寬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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