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河郡,黑金馬車里桑桑依然呆在法陣里。葉凡寧缺坐在馬車的兩側,即使裝上了最能庇日的斗篷也不能阻擋溫度的蔓延。
馬車前進的速度很快,只是為了早點趕到大澤的渡口,大澤一望無際,水天一線相接。一些不能長時間飛行的水鳥根本不敢起飛,落腳點在這片大澤上并不好找。
若是一些誤飛進大澤的飛鳥,要么便是沿路返回,要么便是最終累死一頭栽在這大澤之中。大澤位于大唐帝國南方原野,是一片巨大的湖泊。
這片世間最大的湖泊,橫亙在世間最強大的兩個國家之間。若是戰爭開始,南晉必定要從大澤行軍,而大唐于南晉在此必會有一戰。
水上,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所有誰也不敢真的動手。雖然南晉的水軍很強盛,但是大唐壓根就沒有與那群祖輩生活在黃河邊的南晉人比水仗的想法。
只要上不得岸不久行了嗎?大唐最強的是重騎,誰和你在水上打架,直接渡口蹲著你不久好了嗎。
幾桶重油,火燒千里湖面。
南晉自然也不傻,知道即使渡過了大澤千里的水面,一旦落在了群山平原之間。南晉的勇士便是如同少了水的魚一般任人宰割。
所以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操練水軍只是為了防止那好戰的大唐萬一什么時候心血來潮便是想要打下一個南晉來玩玩。
這片水面便是昊天賜予南晉阻擋大唐的天塹,南晉自然是不能放過,精心操練出來的水軍也是天下聞名。
但是大唐畢竟沒有那個閑心,渡口與大澤,大多數時候還是作商船來往交流的水域。每當秋闈之后,大澤之上便是會出現漫天的帆船來往與大唐于南晉之間。
但是今年想必是很難見到這樣的場景了,南晉與大唐關系緊張,這片水面早已被大唐水師戒了嚴。
黑金馬車等在這渡口就是為了等待尚在清河郡的使團到來,到那時便是會有水師戰船接送使團渡過這片一望無際的大澤。
與使團同行是最穩妥的辦法,反正有葉凡在,車里的法陣緩慢而有效的克制著桑桑的病情。寧缺有大把的時間消磨,即使在這湖泊邊釣魚也覺得心安。
反正老師說過,不必著急,那便是不必著急。葉凡卻是望著這一片水汽彌漫的水域若有所思,這一片是洛無憂掌管的水域。
只是那家伙被自己拖去長安做事去了,那一次讓他在冬湖之下蹲守了七天之后。葉凡總算是能感覺到洛無憂對自己若有若無的幽怨,額,好像是有些殘忍了。
這片水域,若是沒有渡船,即使了大師兄來了,也是只能束手無策。但是人做不到的事情,妖便是可以。
無論是洛無憂還是洛無雙,一到水域便是如魚得水一般,大澤在他們的眼里不過是一片小湖泊。對于葉凡而言,大澤其實也不大。
全力橫飛的話,半天的時間便是可以過去。
但是他不打算橫飛,而是和寧缺一道守著黑金馬車,在湖邊釣魚燒烤。
寧缺愕然的看著葉凡從包袱里極為熟練的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即使是沒有打開,寧缺還是憑借氣味就想到了些什么,便是震驚道。
“你丫的怎么想到帶燒烤的調料的?”
葉凡瞥了他一眼,說道。
“自己做的調料不能帶著?再說這路途遙遠,想要吃點好的,總不能每次都飛的去附近找吧!”
“總得要帶著點東西。”
說完,葉凡便是不顧寧缺驚駭的神情,將烤至金黃的魚肉翻了一個面,灑上了自己精心調制的作料。
香氣很快便是在湖面上蔓延,吸引了一些水鳥的注意,但是礙于那股強大的氣息,便是始終沒有水鳥敢靠近。
很快第一條魚便是烤好了,葉凡挑了些最為細嫩少刺的魚肉放在了盤子里,寧缺端進馬車喂給桑桑吃去了。
湖邊白煙又起,葉凡接著一絲不茍的烤魚。
幾乎每天葉凡都能抓到不同的魚與一些肉質緊嫩的水鳥,本是枯燥的等待在葉凡的操弄之下便也是變成了對一日三餐的期待。
湖邊也有樹林,偶爾也有一些結了果的果樹。有類似于西紅柿的紅果,酸到掉牙的野桃子。沿著江邊走幾里地,葉凡竟然找到了一片野西瓜地。
與西瓜一樣是橢圓形狀、綠色,在光滑的外表上還具有西瓜一般的條紋形狀。因為相似度非常高,但是卻并不能食用。
種植物雖然長相是西瓜,但卻是劇毒無比,可謂是水域最大的陷阱。該植物名叫“藥西瓜”,外面堅硬、里面少水多肉,且肉質全是白色的瓤,和西瓜大有不同。
藥西瓜,對人體有巨大的傷害,不論是它的皮還是它的瓤都能損傷人體機能。一旦觸碰要立即洗手、一旦誤食要gg。中毒后就會出現頭痛、腹瀉等癥狀,然后因腎臟衰竭而導致死亡,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天。
等待了很多天之后,大唐的戰船終于到了。戰船先是到清河郡的陽關接到了冼植朗,而后便是長驅直下來到了大澤的渡口接寧缺一行人。
在大唐的水師戰船之上,冼植朗第一次見到了寧缺和那個神秘的聽雨樓少主,普通,這便是冼植朗對于葉凡的第一印象。
這不是說葉凡外形普通,而是氣勢。一個人身居高位,必然是會帶有某些氣勢。或許時間久了那人沒有感覺,但是身邊的人確實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或是雷厲風行,或是不怒自威,或是鋒芒內斂。
但是在葉凡的身上,冼植朗看不出一點點的氣勢。而且最重要的是,冼植朗有一種直覺,面前的這個青年并不是在藏著自己的氣勢,而是真的壓根沒有。
其實冼植朗并沒有猜錯,葉凡早就不打理聽雨樓的繁瑣事務了,早就抽身悠閑的享受生活。哪里有什么氣勢,一直都是本色出演的葉凡反而覺得這樣的自己更加真實。
葉凡與寧缺冼植朗三人坐在空蕩蕩的議事大廳中,船一直很穩并沒有那種搖晃的感覺。相比于葉凡的漫不經心,寧缺的神情便是沉重了起來。
冼植朗能夠憑借頭腦便是能穩坐鎮西大將軍一職位,便是說明了他的能力便是不在夏侯許世之下。
“先生似乎不關心朝政。”
冼植朗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但是寧缺聽懂了,這是說給葉凡聽的。
沉默片刻之后,葉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便是算做回答了,只是這擺手究竟是什么意思便是不得而知了。
“寧大家知道我是公主殿下的人,我便是絕對效忠殿下,未來也是如此,未來那一把交椅可能會與皇后娘娘有些爭斗。”
寧缺有些驚奇于一個擅長躲在暗處算計別人的軍師型的大將軍說話如此直接,竟是毫不忌諱的提起自己以后要與皇后爭斗。
這話估計放在哪里都像是謀反的說法吧,可是他就這么直接的說了出來。寧缺瞥了一眼身旁的葉凡,發現他沒有什么反應,甚至一副莫不關系的樣子。
冼植朗看著他微笑說道:“當公主殿下試圖讓我取代夏侯的位置時,這個秘密就已經不再是秘密,而且我相信,如今宮中的皇后娘娘使盡手段讓陛下把我趕進這個使團后,也應該已經調查清楚我和前面那位皇后娘娘的關系。”
寧缺的心情不如葉凡一般平靜,反而有些復雜。他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難道說。“哦,就這樣啊。”
自己對于這種關于大唐格局命運的話題一直都是很是忌諱,書院有一條規定是老師親自定下的,書院不得干政。
所以寧缺不能表明自己的意思和傾向,實際上寧缺也沒有什么傾向,無論是皇后還是那個白癡公主,寧缺都沒有好感。
冼植朗說道:“仁孝皇后沒有嫁入宮中時,我是替她牽馬的小廝。”
寧缺說道:“原來是這樣。”
冼植朗看著他說道:“所以我一直都會效忠殿下。”
寧缺笑了,說道。
“這句話你說過了。”
冼植朗也笑了,說道。
“不,我沒有。”
他們兩人的對話有些隱晦,表達的意思也不知道兩人互相懂了幾分,只是相互之間目光都復雜了幾分。
寧缺說道:“你想說些什么?”
冼植朗說道:“我想看出你的態度,是偏向公主還是皇后。”
寧缺說道:“書院嚴禁干涉朝政,更何況你已經是軍方屈指可數的大人物,我不認為獲得我的好感,對你有任何意義。”
冼植朗笑了笑,說道:“書院嚴禁干涉朝政,但是不包括入世之人。所謂入世便是完全的入世,哪里有沒有態度一說。”
“即使是那茶樓的老板,也能憑借自己那幾分小道消息評出一個喜好來,大部分的人心里都有一個自己的喜好,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我想寧大家想要表態,自然不會被阻攔。”
冼植朗的目光飄向了坐在一旁的葉凡身上,葉凡喝了一口茶,開口說道。
“這樣說來,我聽雨樓怕也是有偏向,那你猜猜,聽雨樓更偏向于支持你的殿下呢還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