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灣湖離開,趙澤林沿著淝江順流而下,很快便來到了飛龍峽地界。
飛龍峽是淝江最出名的一處峽口,常年籠罩在濃厚的水汽云霧之中,風云稍有變化,就是陰雨連綿,如泣如訴。
與南灣湖仿若仙境的水霧不同,在這里只會讓人感到深深的寒意。便是再好的心情,到了這里,也會有淡淡的陰郁繚繞心頭。縱然是峽口處的水流激蕩咆嘯,也似凄婉絕唱之聲,更能引人傷心不斷。
所以,飛龍峽在游人中,還有“訣挽”之名。
訣別之地,挽留之聲。
這樣一番景象,自然讓趙澤林的內心更加難過。
隨意地坐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不知何時腦海中浮現出了,中午那雙明麗姣詰的眼睛。
七年前,與阮紅玉相遇不久的時候,總是在她的臉上看到。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注視的時候,總是會令人有些窘迫,卻又讓他有些貪婪這樣的感覺。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樣的眼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每次看到的,都是玉兒眼中濃郁的化不開的愛意。哪怕她之后也時常調皮,卻再也不見那宛如精靈般的詼諧。
最初的美好是永恒的記憶,最難得初心不忘。從這些來看,羅煞殿真的非常厲害。
想到曾經阮紅玉眼中的詼詰,想到現在阮紅玉眼中化不開的愛意,想到阮紅玉離開梅園時又該是何等的傷心。
一時間,趙澤只覺得心中極為煩悶,好似壓上了一座山一般。
“啊!”
縱聲長嘯,一陣歇斯底里的吶喊。更是在無意之中,帶上了一絲入道的意蘊。
江水因為他的長嘯,出現了瞬息的停頓。群山因為他的長嘯,震動不休。
入道之威就是如此霸道,天人合力的說法,從來不是夸張的修辭。
一聲長嘯過后,煩悶的心情稍稍有了些許緩解。將酒壇隨意的放在一邊,趙澤林四肢張開,橫躺在石塊之上。
看著不斷翻滾累積的云朵,以及偶爾出現又很快消失的小塊藍天。聽著咆嘯激蕩的水聲,以及那綿綿不絕充塞天地的回音。
這一刻,他的內心空蕩蕩一片。什么也沒在意,什么也沒想。
沒有去想與阮紅玉在一起時的快樂,沒有去想需要討伐羅煞殿的使命。
自然也沒有去意,因為長嘯而激起的無數飛鳥。沒去在意,因為長嘯使得江水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停頓。
無論剛剛峽谷中的江水,是否真的停頓了一瞬,對浩大的天地影響都不大。無論長嘯激起了多少飛鳥,最后待長嘯聲歇,它們還是會飛回原來的巢穴。
再是入道又如何,永遠抵擋不了真正的天地大勢,永遠抵擋不了生與死的界限。也永遠抵擋不了,不得不與佳人的分離的痛苦。
雖然趙澤林并不在意自己的長嘯,但是那恍若雷霆降世、天地開辟的吼聲,卻是遠遠的傳了出去,驚動了隱居在這里的飛龍隱者師徒二人。
距離飛龍峽谷口幾十里外的山林內,有一個規模頗大的,用木材和石塊搭建的院落。
院落中,飛龍隱者正與往常一樣,教導著自己的徒弟紅珠。一個冰雪聰明、天資卓絕的天才武者,一個青春爛漫喜歡紅衣、尚不及桃李年華的奇女子。
說是教導,其實也不過是兩人互相討論罷了。自一年前開始,他就已經沒有能力再教導自家的徒弟了。無論是武道上的,還是別的傳承上的。
今天,兩人正像往常一樣,討論著武道上的問題。突然,一聲長嘯自谷口傳來,以連綿不絕震天動地之勢,驚起了無數的飛鳥,更是強行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爭論。
師徒二人相視一眼,當即飛身離開庭院,向著峽谷趕去。他們心生震動,這聲長嘯絕不是武者能夠發出的。
飛龍隱者一身功力早已至江湖絕頂之境,輕功更是超凡絕倫,這一動身便好似那白駒過隙一般,單論速度之快,必能排進天下前五。
然而,看著還跑在自己前面的紅珠,飛龍隱者心中卻不由的生出一陣苦悶,以及一絲絲的羨慕。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一樣的。
自紅珠習武以來,算上打基礎的時間,前后也不過十年而已,自己就教無可教了,甚至在某些方面,更是被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比如這輕身飛縱之術。
而在武學以外,其它的方面上,紅珠也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哪怕他們這一脈傳承的,晦澀艱深的陣道之學,現在除了些許經驗以外,他也沒什么能夠指點的了。
想到這些,飛龍隱者心中就是一陣無奈。
不過他隨后心思一轉,又變成了無盡的欣慰與自豪。不管怎么說,這樣的一個武學天才,終是自己培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