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虞風阮的檢測很快就能有結果,誰知這一等就是三個時辰。
期間,村長曾來過一次,似乎找長老有事要談,得知虞風阮還在房間內未曾出來后,在和兩人簡單的說了一會便又離開了。
阮紅玉提到了百里奚,百里縱橫也只是隨意的說到,年輕人就應該在外面獨自闖蕩一番。這與當初百里奚離開村子時,他交待的并不一樣,阮紅玉遲疑了一下便不再說什么。
時近正午,日入中天。
就在趙澤林以為,還要繼續等待下去的時候,“吱呀”一聲。
一陣開門聲傳來,虞風阮佝僂著身子,有些蹣跚的從房間走了出來。
定眼望去,虞風阮全身的皮膚俱呈鐵青之色,兼之枯槁褶皺,全無半點血色。原本整齊披散下來的銀白色頭發,也變得如同枯草般干燥煩亂,整個人看起來好似行將朽木一般,極為嚇人。
見到這樣一幕,趙澤林的神色瞬間變得極為凝重。有所退化的武道靈覺感知了一番,發現虞風阮此時的生命力已是極為殘弱,仿若狂風中的燭火一樣,隨時都可能熄滅。
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一門之隔,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房間里出現過什么變故。
就在趙澤林繼續感知的時候,阮紅玉驚呼了一聲,同時一個飛撲,直接來到虞風阮身邊,緊緊地扶住她那隨時都要跌倒的身體。
“長老!長老!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一連串的詢問,緊張,無助,傷心,絕望……無盡的情緒摻雜在一起,一下子涌現了出來。
已經衰弱到極致的虞風阮只是努力的呼吸著,并沒有回答阮紅玉的問話。
就在這個時候,趙澤林輕咦了一聲,身影一閃來到虞風阮面前。伸手就要抓向虞風阮的脈門,準備用內力探查一下她體內的情況。
隨即,趙澤林想到自己的內力,很有可能已經感染了長生毒的毒性,抬起的手又兀自放下。
看著阮紅玉,輕聲說到。
“玉兒莫慌,我感應到長老體內的生機正在不斷壯大,你且仔細探查一下。”
聞言,神情慌亂的阮紅玉連忙抓住虞風阮的手腕,運起真氣就要渡送過去。誰知真氣剛剛接觸到虞風阮,便被彈開了。
阮紅玉心中又是一慌,立馬加大了輸送的力度,得到的結果卻沒有絲毫變化。
仿佛在虞風阮的身體的表面,有一層極為厚實的墻體一樣,將阮紅玉的真氣牢牢的阻擋在外面。
正當阮紅玉變得不知所措的時候,虞風阮輕輕舒緩了一口氣,略顯艱難的說到。
“我的身體并無大礙,無需擔心。”
聞言,趙澤林眼中精光一閃,在他的感應中,虞風阮體內的生機確實壯大了起來。
前后不過幾句話的時間,這道生機便增強了數倍,已經與尋常的老人無差,而且還在極速壯大。
這時,聽到了虞風阮開口說話的阮紅玉,慌亂的內心才稍稍鎮定。
當看到虞風阮的神色確實好了很多,阮紅玉終于冷靜了下來。而后運起自身的武道靈覺,仔細的感應起來。
發現虞風阮的情況,確實如趙澤林所言生機活躍,這才放下心來。
愣愣地看著虞風阮,有些哽咽的說到。
“長老,剛剛,我差點以為……”
說著說著,阮紅玉的眼睛一紅,隱有淚光浮現。
原本,以她的武道修為,靈覺自然能夠隨時運轉,若是如此,輕易就能發現虞風阮的真實情況。只是阮紅玉剛剛太過擔憂,心中慌亂之下,忘卻了這一點。
長老虞風阮可以說是這個世上,除了趙澤林以外最讓阮紅玉關心在意的人了。
阮紅玉自小由虞風阮撫養長大,雖然嘴上喊著“長老”,但實際上在阮紅玉的心中,是將虞風阮當作自己的母親來看待的。
虞風阮輕輕拍著阮紅玉的手,目光中滿是欣慰與滿足,柔聲說到。
“傻孩子,長老我怎么會有事呢。放心吧!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嘛。”
一邊說著,一邊活動了一下肩膀腰身。此時,虞風阮已經恢復了清晨時的模樣。
見狀,阮紅玉才徹底放下心來,而后猛地連連點頭。
“嗯!嗯!長老不會有事的!”
頓了一下,阮紅玉才有些遲疑地問到。
“長老,剛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您怎么?怎么……”
雖然身體已經恢復了過來,但是虞風阮并沒有掙脫阮紅玉的攙扶,反而抓著她的手不放。
聞言,看了一眼同樣疑惑的趙澤林,說到。
“我剛剛檢查結束之后,將趙大俠留下的血液中的長生毒激發了出來,一不小心便受到了侵襲,這才一副衰弱不堪的模樣,好在早有準備,并無大礙。”
停了虞風阮的話,趙澤林連連拱手,恭聲說到。
“折煞晚輩了,長老是玉兒的長輩,便是我的長輩。直接稱呼晚輩小趙或者澤林便是。”
頓了一下,見虞風阮神色未變,才又接著說到。
“為晚輩之事,險些害得長老性命,趙澤林著實懺愧。”
虞風阮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說到。
“與趙大俠無關,是我太過好奇了。明知道長生毒哪怕只有一點都威力無窮,卻還是要以身犯險。”
說著說著,一股自嘲的意味油然而出。
聞言,趙澤林沉默了起來。
身為中毒之人,長生毒的兇險霸道,他早就感受到了。毫不客氣的說,只是他的一根頭發所蘊含的毒素,若是爆發出來,輕易便能毒倒方圓十丈之內的所有生命。
早有心理準備之下,這一點自然無法讓趙澤林動容。
真正讓趙澤林感到不解繼而沉默的,是從虞風阮的話語中,他感受到了對方敬而遠之的態度。
這一點,阮紅玉也有所察覺。明明早上剛見面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想了一下,阮紅玉以為虞風阮是因為驚怖于趙澤林身上的長生毒,所以才這樣。
想到這,阮紅玉心中一緊,連忙問到。
“不知長老可查出什么結果?林…趙大哥他,他的毒能治嗎?”
看著阮紅玉滿臉緊張的模樣,虞風阮沒來由的在心中一嘆。
“無妨,能治。”
虞風阮的嗓子不知為何有些沙啞,但是聽在阮紅玉的耳中,卻是這世上最為動聽的聲音。
阮紅玉的目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轉頭看向趙澤林,滿是欣喜與激動。
便是趙澤林,聽到自己還有救的時候,一直緊繃著的臉也微不可見的放松了下來。
只聽虞風阮接著說到。
“我檢查之下發現,趙大俠所中的長生毒,確實與傳說中的長生丹無異。”
或許是因為長生毒實在特殊,又或者擔心兩人并不了解長生毒的特殊,虞風阮詳細的講解到。
“長生毒初始之時毒性并不劇烈,卻潛伏極深,尋常方法根本就無從發現,更不用說驅除了。之后毒素逐步擴散,直至遍及全身。在此期間并不會明顯影響中毒者的狀態,但是卻能從最根本處改易中毒者的身體。
一旦這種改變遍及全身,中毒者便只能瞬間死亡,再無任何存活可能。同時,身體中所積累的所有毒性,也會在那一刻向外界擴散。毒性波及的范圍之內,猶如死域降臨,所有生命都會同歸。
方士徐渭,確實是古今難得的人才。”
說到最后,虞風阮不禁稱贊了起來,眼中更有一縷精光閃現。
僅憑一塊殘石,就能研究出如此絕毒,“魔術士”徐渭當的起虞風阮的這聲贊嘆。只是,斯人已逝,縱風華絕代,最后也不過一抔黃土。
阮紅玉并不在意徐渭如何,只知道趙澤林所中長生毒兇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是十死無生之局。好在有長老在,此毒能解。
似乎是看出了阮紅玉的急切,虞風阮收斂情緒,看向趙澤林沉聲說到。
“若是按照我的推測結果來看,趙大俠離毒發時刻已然不遠。卻不知趙大俠,是否知道具體時間?”
聞言,阮紅玉神色再變,看向趙澤林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擔憂。
趙澤林沉默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而后說到。
“按照徐渭所言,中毒之后當有七日時間,至今剛好過了六天。”
虞風阮點了點頭。
“還好,時間足夠充裕。”
說著,虞風阮從懷中取出一頁紙張,交到阮紅玉的手中。
“小玉兒,你帶著趙大俠前去藥山,務必要將所有藥材尋來。”
阮紅玉結果紙張,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各種藥材的名稱,并且注明了所需的年限。
虞風阮的聲音再次響起。
“記住,你們只有半天的時間,戌時之前必須找到所有藥材并帶回來,我需要至少六個時辰,才能將所需藥物配置好。”
阮紅玉小心翼翼的收好紙張,聲音堅定的說到。
“長老放心,我們一定會在戌時之前回來的。”
說完,阮紅玉便帶著趙澤林,向藏在海外的藥山行去。
藥山是大羅村最大的財富,也是大羅村最大的秘密所在,除了有限的幾人知道外,再無人知道。剛好,阮紅玉正是這有限的幾人中的一位。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虞風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直到兩人徹底從視線中消失,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另外一間房屋。
地下通道,虞風阮舉著一個火把,小心的打開一個個機關,來到一間青石鋪就的密室中。
這里是唯有歷代長老才能掌握的密室,其中收藏著大羅村自建村以來所有的秘密。
虞風阮來到密室的最盡頭,打開暗格,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副銅板雕畫,上面雕刻著一個風神雋永的男子。
雖然只是一副畫,卻流露著讓人難以直視的絕世風采,好似隨時都從銅板上走出來一樣。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銅板上的人物竟與趙澤林極為相似。
在銅板的最右側刻著一行篆字,上書“始皇帝陛下”。
密室中有密檔詳細記載,大羅村乃始皇帝下令秘密建造,第一代村民皆為御用方士。
所謂“大羅”,實為大羅氏,謂之古者網羅鳥獸者也。始皇帝曰:今,爾為朕之大羅氏,不為天地之鳥獸,唯人心之鳥獸也。
故曰,大羅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