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壟上,一臺蒸汽機正轟轟的噴著煙氣。∴,
旁邊一名小工,正用不斷向爐膛中填充著柴草、木料,保持鍋爐里的水溫。
滾水發生出蒸汽,驅動著活塞。在氣缸中來回往復的活塞又推動著曲軸,讓一只飛輪急速旋轉。一條皮帶環成一圈,一頭圈在飛輪上,另一頭則是一只轱轆。
飛輪旋轉著皮帶,皮帶又卷動著轱轆,將一條長索不斷收緊。長索繃得筆直,拖著一具重型犁,嘩嘩劈開土地。
深層的黃土被犁刀翻了上來,裹著黑色灰燼的表層泥土則被埋到了下面。
一具重犁足有三步寬,沉甸甸的至少有百斤之重,下方十二支犁刀,深深的扎進田地里。尋常馬牛沒有五六匹,根本扯不動這樣的耕犁。但這具重犁在蒸汽機的驅動下,卻仿佛熱刀切過牛油一般輕易。
當重犁被牽扯到田畝靠近蒸汽機的這一頭,就有人松開轱轆上皮帶的連接,解開犁頭,重新將已經幾乎全數纏繞到轱轆上的長索扯出,一路拖到對面的田壟前,繞過一支深深扎在田地里的樁子,再返回來接上犁頭。
而蒸汽機也被推著向前方挪動了幾步的距離。當蒸汽機再次旋轉起轱轆,就又開始扯動重犁,向著對面的田壟耕犁過去,圍繞著樁子繞過半圈,再返回來。
如此反復,在韓岡抵達的時候,十二三畝的田地已經只剩下小半還保持著完整的黑色。
就在這一片面積十二三畝的田地旁,還有一片面積相近的田地。兩邊同時開始犁田,不過這一片是由兩匹馬拖曳著耕犁,在使用蒸汽機的田地快要耕作完畢的時候,這里卻還只完成了一半不到。
“呵,是不錯。”
當章惇興致高昂的向韓岡發表自己的感慨的時候,韓岡如此回應了章惇。
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司農寺為了體現蒸汽機的作用,在其中還是做了點手腳。
“何必如此。”看出韓岡的真實想法,章惇笑著對韓岡道,“馬力牛力有其極限,機器是沒有的。現在只能勉強打個平手,并不代表以后還會輸給牲畜。”
章惇搶著說完韓岡常說的話,韓岡也只有苦笑了。
兩位宰相的眼前是一片斑駁的黑色,這是剛剛燒過秸稈的痕跡。
這一片種植占城早稻的田地前兩天便已收割完畢,殘余的秸稈被焚燒之后,就開始翻耕。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田地,不會這么快就進行翻耕,總會到快播種前才開始。
甚至可以說秸稈都不會燒,京師中多用石炭不假,并不代表普通百姓會寧肯外購石炭燒灶,而不去用不要錢的秸稈。
但這里是隸屬司農寺的試驗田。在種植工作上,從不會吝惜人力、物力。秸稈焚燒可以殺滅害蟲,同時草木灰還能還田,當然焚燒了事。
自從章韓秉政之后,原本在變法過程中占據了重要地位的司農寺,就從變法的執行機關回到了老本行上,只負責農林漁牧相關的事務。
更具體一點的說,就是培育和推廣農牧良種,實驗新興耕作技術和機械,推動牲畜規模化養殖,并進行相關研究。還有農作物和牲畜各種疾病的研究和治療。
權力比起過去是一落千丈,不過還是能夠擠進議政的行列,而且還能排在中游的位置上。
司農寺轄下有二十多處農業試驗基地,分布天下東西南北,西抵北庭伊麗,東達高麗耽羅,北近河套,而南面,舊日最南的一處基地設在交州,今天夏天,在南洋的三佛齊故地也有了一處試驗基地。
此外即將成立的農學,將會是繼明法、明工、明算、明醫四科之后,第五個隸屬諸科的專業性科目。
更遠處,種植普通占城稻的稻田還是一片綠色,而種植另一稻種的田地,則正在收鐮。
但田地中并沒有鐮刀,由兩匹馬拖動著一臺機器,從稻田中經過,一株株沉甸甸的稻穗就給卷割了下來。
畜力收割機已經在許多地方開始推廣,隨著輪子的轉動,帶動機械結構,切斷秸稈。
“什么時候收割機能載收割之后能順便脫粒就更好了。”章惇滿懷著期待。
章惇最喜歡看的就是遍布在田地中的機器,擁有著天下間最多的種植園,擁有著天下間最多的田地,章惇家中,對各種能夠減少人力使用的機器,有著最為迫切的需求。
“肯定是可以的。”韓岡當然還記得聯合收割機,收割、脫粒、順便還能翻耕,“只是機械結構更麻煩,故障率太高了,暫時還不實用。”
“什么時候能將蒸汽機裝上車就像玉昆你說的,和耕犁直接連起來。繩子拖曳雖然也不慢,卻還是差了點。”
韓岡都感覺章惇在戳自己難受的地方呢,“還要再等等,這可比鐵路上跑的蒸汽機車還要難一點。”
“要比鐵路上的機車小啊。”章惇道。
韓岡道:“機器更小,零件可就要更精細了。”
“還真是慢。”章惇抱怨著說。
“已經不慢了。”
“打完遼國能弄出來嗎”
“如果多留遼國幾年倒是可以。”
韓岡說著,與章惇一起往回走。司農寺的官員和基地的官員一串跟在后面,只是不敢打擾兩位宰相,都是遠遠的跟隨。
田壟上,兩位宰相緩緩走著。章惇問著韓岡,“國子監的情況怎么樣”
“都是些年輕人,一腔熱血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要給他們指出一條路,當然就不會有什么怨言。”
韓岡去國子監,聽了課,聽了演講,同時還發表了一次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