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確的發言總是這么恰到好處,讓人驚喜連連。!。
多少喜歡去看蹴鞠球賽的文武官們同時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腳球補射得好!
韓岡與司馬光交鋒三五回合,剛一占風,蔡確就趁勢將皮球踹進了球門。
韓岡瞅了面容整肅的蔡確幾眼,無奈的將視線轉回了臉色紫脹的司馬光。盯王珪留下來的位置的蔡大參,自然是要在皇后面前露個臉。
而簾后的向皇后,她并不知道蔡確之言的真偽與否,她對此根本沒有了解。不過司馬光被堵得閉了氣,倒是能做個證據。
但她對細節也很有興趣,回頭看看宋用臣,宋用臣會意,彎下腰,低聲道:“圣人,這件事王觀察應該知道,他當時就在陜西軍中。”
所謂的王觀察,就是王中正。他本官是觀察使,正五品的貴官,內侍兵法第一。這段時間正領軍鎮守宮掖。
向皇后點點頭,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事后問問王中正就知道了。
蔡確的這一腳的確是穩準狠兼備,司馬光沒了反擊之力,韓岡也覺得差不多該收場了。
可章惇卻跟著發話。他質疑:“記得當年廣銳叛軍并沒有打下邠州,反而吃了一個虧,最后不得不繞城而走。并不是如參政所言,大掠邠州。”
過分了!韓岡心道,捧哏不要做得這么明顯好不好?!
他更加緊張的望著不遠處的太子太師。司馬光都這把年紀了,身體不會太好。要是在殿發病,甚至中風,那就要出事了!
可他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見蔡確當即精神一震,高聲道:“吳逵這個廣銳軍邠寧都虞候,直至官軍開始進筑羅兀,被調往慶州鎮守邊防前,正是駐扎在邠州城中。他領軍南下,人情地理皆慣熟的邠州是最容易被他攻破的。但幸而邠州有個年輕有為的判官。見邠州駐軍北慶州之后,城中兵力并沒有加以補足,自知無法堅守,便率兵出城偷襲賊軍前鋒。雖然這一戰僥幸贏了,其實也是險到了極點。一旦他敗了,邠州將立刻陷落。只因城防不固,兵力不足,不得不如此。那位判官,名為游師雄,卻也是橫渠門下!”
蔡確當年曾任邠州司理參軍,因獻詩于宣撫陜西的韓絳,才被薦到時任開封知府的韓維門下,韓岡第二次京便正好與其有一段因緣往來。&&
盡管蔡確離開陜西時,橫山攻略剛剛展開——羅兀筑城和廣銳之亂是發生在韓岡離京后——不過在橫山之役宣告失敗后,通過仍在陜西的舊,蔡確對廣銳之亂前后的陜西局勢仍了解得十分深入。
聽蔡確將當年事娓娓道來,向皇后再去看司馬光時,就更多了幾分厭棄。韓岡的同門,只為了給司馬光收拾手尾,就不得不冒險領兵出外偷襲賊軍,而不是固守城防以求安穩。司馬光在關中,差點就壞了國家大事。
司馬光臉色通紅,嘴唇抖著,卻發不出聲來。他甚至無法辯駁!畢竟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回去查查舊檔,就能將《諫西征疏》、《乞罷修腹內城壁樓櫓及器械狀》和《乞不添屯兵馬》這三份他在長安任所進呈的奏章給翻出來。這也是為什么他被撤了知京兆府的差事,派到了洛陽,主掌西京御史臺的緣故。
司馬光的窘迫,讓韓岡看得暗暗搖頭。
缺乏地方從政經驗,這是司馬光最大的弱點。在二十歲得中進士之后,直至五十三歲知長安京兆府這個大府資序的要郡之前,他沒有任何親民官的主官經驗,知縣、知州、一路監司主官他都沒有擔任過。
尋常的進士要就任兼領一路兵馬的要郡,最快也要有兩任知縣資序、兩任通判資序,兩任知州資序,然后再看運氣,至少要升到侍制以,再有幾任路中監司的主官。在這段一般長達二三十年的時間中,至少有一半時間得在地方任親民官,剩下的則是在京城或是路中監司擔任資序相當的職位。可司馬光,則基本都在朝中度過。
簽蘇州判官事,簽武成軍判官,并州通判,開封府推官,這是司馬光在擔任知京兆府兼永興軍路經略使之前的全部地方經驗。
在蘇州任,因為其父母相繼亡故而解職丁憂,司馬光只做了一年多。
除服后,司馬光出任武成軍判官,也就是滑州,簽判官事兩年。
之后他就回到了朝堂,直至十年后,司馬光因其連襟之父龐籍知并州兼河東經略,被薦為并州通判。司馬光任后,代龐籍巡視邊地,主張在麟州筑堡失敗,損兵折將,連累得龐籍被貶知青州。龐籍幫司馬光擔下了罪責,司馬光此后便視之若父,事龐籍之妻如母。這一任,兩年而已——在并州通判前,司馬光其實還跟著龐籍去了鄆州,主管州學半年多,不能算正式工作,也沒有什么功績可言。
并州事畢,司馬光回到開封,任職開封府推官。兩年后便改修起居注,判禮部。在這期間,司馬光最有名的是論交趾麒麟祥瑞,還寫了一篇賦文來諷諫。
從此他一直留于朝堂,任官知諫院、翰林學士等清要之職,直至王安石開始變法。
三十余年的時間,司馬光在地方只有佐貳官和幕職官的資歷。除去滑州、開封這兩個畿內差遣,司馬光在外地的任職時間更是只有區區三數年。且不論是在并州通判任,還是在開封推官任,司馬光都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能力。
司馬光比起其他從地方一路穩穩爬來的官僚,最為欠缺的地方就在這里。更是遠遠不能同在地方施展才華而不愿入京的王安石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