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久等了。1號站臺,開往鳥取方向的11節車廂組成的快速急行即將進站。下一站是二條,車輛進站危險,請站到黃線以內。”(日本列車分普通、急行、快速等類型,后來由于各種原因,急行和快速的界限越來越模糊)
從電車車站廣播傳來的女聲語速適中,語調輕柔,讓許多在車站等候的人聽著很舒服,輕微緩解加夜班至今的疲勞。
其實這一點都不奇怪,甚至不值得驚訝,因為電車語音的錄制陣營異常強大,基本上所有廣播聲音都出自聲優、著名演員或者專業播音人員。以小田急車站為例,站臺廣播是由緒方智美和關根正明兩位絕對重量級的人物錄制的。緒方智美畢業于國立音樂大學聲樂學科,后擔任過東海電視臺的主播;關根正明就更不用說了,資深聲優+演員。同時,為了讓乘客能夠更加清楚地區分車輛的行駛方向,一般會讓性別不同的聲音分別播報上下行的信息,所以即使沒有聽清楚廣播內容,一般乘客也能很容易區分出來車輛的方向。
電車由遠及近,一股瑟冷寒風逼近,在車速遞減下,車廂緩緩停靠下來,車門打開,早已排列成隊的乘客魚貫而入。
東野打了個呵欠,手里捧著一張報紙,看著又一列電車離開,車站廣播溫柔的聲音再次輕輕掃過耳膜。
“大家久等了。開往鳥取方向的快速急行即將從1號站臺發車。為保證安全,請不要追車。”
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快凌晨0點,這已經是最后一班電車,東野沒有離開的意思,繼續看報紙。
看過報紙之后,東野才理解為什么大多數日本人都喜歡沒事就看報,實際上還是由于報紙上有更多干貨,有不少振聾發聵引人深思的觀點,開拓視野的同時也能增長見聞,少了一些明星八卦的滲水內容,干凈的排版也提供不錯的閱讀體驗。
時間不知不覺中流逝,墻壁上懸掛的鐘表時針指向12點,此后鐘表好像壞掉一樣,指針不再順時針轉動。
起霧了,稀薄的霧氣開始在電車站臺上彌漫,周遭空氣溫度急劇下降,玻璃窗蒙上一層薄薄的霜氣,天花板燈光閃爍不停,站臺時明時暗,天知道那些工作人員都死哪里去了。
原本停工的廣播里傳來一陣“滋、滋、滋”的刺耳雜音,隨即恢復正常,好似老巫婆的尖啞嘶聲從廣播里傳出,透出一種骨子里的癲狂:
“桀桀桀!開往冥界的死亡電車即將進站,下一站是骷髏城堡,不怕死的就上來吧。”
東野臉色古怪,這就是惡靈午夜電車的聲音?還真是有夠難聽的。
將報紙折疊扔到分類垃圾桶,東野來到候車點,才發現霧氣已然非常濃,望眼過去一片白蒙蒙的景象,看不到任何高樓大廈的輪廓,只有一對穿透濃霧的橙黃車燈引起東野的注意。
沒有丁點風吹來,也沒有絲毫聲音傳出,午夜電車悄無聲息地逼近,在東野面前戛然停下。
這是一輛很奇特的電車,外置不明生物的白色骨骼,車頭是腐爛發黑的豬頭,雙眼奇大無比,橙黃燈光就是從它眼睛里照射出來,透過掀開的頭蓋骨能夠看到無數蛆蟲蠕動,車輪由一具具人類的尸體構成,男女皆有,沒有老幼,被戳瞎雙眸的尸體沿著車輪輪廓弓起腰,張開嘴巴咬著自己的腳指頭,形成某種詭異的循環,每具尸體嘴角帶著一種褻瀆的笑容。
奇、詭、異!
這就是對方給東野的第一印象。
東野一揮手,數百頭吸血蚊蟲現身,扇動起背上的翅膀,發出一連串“嗡嗡嗡”的響聲,集體朝著高空飛翔,緊接著如同戰斗機俯沖而下,一米長的口器尖銳,撕破濃厚的霧氣,如若長槍直插列車外體的白色骨骼上。
“叮、叮、叮……”
清脆悅耳的聲響不停地響,東野眉頭緊皺,實力頂多只是學徒級別的吸血蚊蟲,沒能形成螞蟻食象的效果,午夜電車依然完好無損。
恰在此時,車廂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車內的場景就像是動物腸胃的放大版本,里面沒有車窗,暗紅的燈光下,隨著呼吸起伏不定類似胃室的廂壁,血管和淋巴管似的扶桿,形似松果體的座椅,車廂頂面不時地滴落高度腐蝕性的綠色粘液。
“有點東西。”
東野收回吸血蚊蟲,他自恃底牌眾多,倒要看看午夜電車這頭惡靈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一步踏入車廂內。
原本東野以為這種電車應該不會有人乘坐才是,現實卻打了東野一巴掌,不要將現實當小說看,只有小說才講邏輯,現實遠比小說更魔幻,因為它不講邏輯,事實上這個世界不缺乏愛作死的人,特別是在日本這個國度……
東野環顧一圈,將在場中人的相貌特征快速收入眼瞼,除了他本人以外,還有六個人,一個女性白領,一個男醫生,一個女初中生,三個小學生。
車廂門無聲無息地合攏,電車內再次響起老巫婆似的尖啞嘶聲:
“桀桀桀!今天的天氣非常爽朗,預祝大家能度過美好的一天。”
出乎東野意料的,她這回說的話倒是挺正常,沒有剛才那種骨子里的癲狂。
“那個……”
一道軟糯怯怯的聲音引起東野的注意,東野猛地一回頭,初中生打扮的女孩腦瓜子一縮,雙手十指緊緊地抓著扶桿,因為過于用力指尖微微泛白,身子貼著扶桿以求得到某些安全感,看起來很怕生人,眼眸怯生生地看著東野,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暗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先生,你也是打算去冥府,去見已經過世的親人嗎?”
東野目光一閃,心里有點了然這些人的情況,看來是他之前誤會了,不由輕笑一聲,帶著友善的微笑,進一步緩解這位看上去很好騙的妹子的緊張心理,眼中有三分期待,兩分痛楚,一分緬懷,道:
“是啊,我父母一個多月前出車禍去世,我怪想念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