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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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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上回兒周氏來過后,周姨娘就舀起來關門過日子,不輕易出門也沒再鬧過什么幺蛾子。碧水還嘲諷了兩句說什么吃葷的竟是吃起素來,也不知肚子里花花腸子受不受得了。話雖這么說,但周姨娘老實起來,不來鬧騰不知省了多少事呢。

  安寧懷孕已經四個月了,肚子也微微的隆起,她也悠閑每日胎教必不可少。手覆在小腹上,都能感覺到寶寶的微弱但有力的心跳。

  “哎喲——”安寧摸了摸肚子,杏兒聽到了忙問怎么了?

  安寧笑道:“沒事,寶寶踢我了。”這小子人小力氣不小,小腿兒踢到肚皮上,不痛卻帶著脹脹的悶感。

  杏兒方才松了口氣,笑道:“小主子這么活潑有勁,八成是個小少爺。我問了奶奶她也說夫人打從懷孕來的種種反應,就跟當年老太太懷著老爺一模一樣似的,十有就是個哥兒。”

  碧水湊上來,笑道:“我家太太也是這么說的,夫人愛吃酸孕吐厲害,如今小主子才四個月就活潑好動,不是哥兒就是哥兒。”

  這話逗笑了一屋子人,安寧低下頭來撫摸著肚子,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么?寶寶第一次踢她的時候,她鼻子一酸,差點就掉下淚來,那時候也是這個感覺,這樣的悸動讓她覺得在這世界扎了根,就是能回去也是舍不得從自己肚子里掉下來的小肉團,連著骨頭連著筋呢。

  也許是感覺到母親的悸動,肚子里的寶寶漸漸安靜下來,在羊水里甜甜的睡著了。

  芝兒進來,手里拿了一封信,遞給安寧道:“夫人,是從京都陳家來的信。”

  安寧挑眉。陳家的信?打開一目十行,看完就把信放在炕桌上,拿了個橘子揉搓著。碧水她們幾個知道夫人這是想事情呢,打了個眼色輕手輕腳的到外間,就留杏兒在里間伺候。

  安寧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這封信是陳老太太親筆寫的,信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她這個做外祖母的,思念起病弱的外孫女。想接外孫女到京都小住。說的好聽。無非是想說這府里老太太不在了,當家作主的是她這個有孕的繼母,怕自己外孫女受繼母欺凌,被她容不下,就要接走住。還打了一副親情牌,什么老弱體病思念外孫女夜不能寐茶飯不思的。非得見到外孫女才得好。

  真是貴人多忘事,也不知道是誰精神抖擻的往姑爺的后院安插女人的,如今抖了一二四五六。竟是沒有這事發生似的。想著,安寧有了主意,跟杏兒說:“你去叫大姑娘過來。”

  杏兒應下。不一會兒碧水端了一個梅花式羊脂玉盤,托著一盤鮮嫩的水蜜桃,軟軟的綠色透著粉色的色澤,一陣撲鼻的蜜香,很是誘人。道:“也不知莊子上怎么弄的。這樣的天竟也有水蜜桃了?夫人別擺弄橘子了,怎么杏兒就去叫大姑娘了?”

  安寧指了指那封信,“陳老太太的信,說要接大姑娘過去小住。”

  碧水皺眉,立馬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老太太這是什么意思,竟是暗指到夫人這兒來了?”

  安寧冷笑,“老太太能有什么意思?人家只是思念外孫女傷心過度,想要見見外孫女,只是時間湊巧罷了。”

  碧水暗自撇嘴,道:“那夫人的意思呢?”

  “我?”安寧捻起一塊兒水蜜桃吃了,“我又不是當事人,拿得了什么主意,等大姑娘來了問問她呢。”

  碧水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外面傳:大姑娘來了。就訕訕的住了嘴,逮住黏在安寧身邊的四喜出去了。

  張瑤進來,朝安寧福禮請安,安寧趕緊說免了,說:“外面天冷,到榻上來坐吧。”說著打量了她一眼,見小姑娘身體還好也放了心,指給那份信讓她自己看,“你外祖母送來的信,你先看看再說。”

  張瑤看著信,眼圈紅了起來,安寧在一旁冷眼看著,也不言語,等她看完才說:“你有什么想法呢?你要是愿去我自然不攔著,要是不想去我也回信拒絕了。”

  聽著安寧不疏離但又不親熱的問話,張瑤有委屈說不出來,她雖然小,但被教養嬤嬤教導了一段時間對于人情往來也有所認知,這信雖隱晦但也有意指向怕她孤單單一個姑娘家被繼母欺負了去。她當然不相信夫人看不出來,可她又大大方方得讓自己看了一點都不隱瞞,而自己外婆連面都不曾見過,再說她還有父親憐惜,孰輕孰重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的。若是她答應了,不會是給夫人難堪么。

  輕輕搖了搖頭,小臉兒柔弱眼睛卻帶著堅強,“雖然我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眾多孫子孫女,時間久了定能寬慰外祖母,讓外祖母展顏。瑤兒祖母才逝去,瑤兒還要為祖母守孝。再者說了父母在,不遠游,瑤兒是不想離開父親的,離開家的,所以還請母親拒絕了吧。”

  安寧點頭,心里頭還挺詫異的,沒想到小姑娘說話還挺有條有理的,擱在以前四五歲的小屁孩還在幼兒園玩泥巴躲貓貓呢。

  等張瑤離開,碧水瞪著晶亮的眼睛閃瞎了眾人的眼睛,安寧瞥了她一眼:“你又怎么了?”

  “呵呵,大姑娘果然不同凡響,一句話說下來有條有理,不僅點出親疏有別,還點明自己孝順,果然是頂好的。”碧水連聲贊嘆,讓安寧黑線了一把。

  她伸了個懶腰,繾綣慵懶,笑的云淡風輕,“讓我來構思構思怎么回這陳老太太好了?碧水,筆墨伺候。”把這管的比太平洋還寬的老太太氣暈呢還是氣暈呢。

  碧水打了個寒顫,又讓小丫鬟添了一塊碳。

  張瑤緊繃著小臉兒,眼圈紅紅的,身邊的硯香柔聲問道:“姑娘,要不要我抱著你?”

  “不用,硯香姐姐你覺得我剛才回的好不好?”硯香在心里嘆了口氣,姑娘在怎么早熟還是個孩子,如今老爺不在府上,姑娘多少有點寂寞了。但外祖母再親畢竟還隔著一層,而且秦姑娘的事……硯香抿了抿嘴角,在張瑤期待的眼神下柔聲道:“姑娘回答的很好,外面哪有自個家舒服呢。有句話不就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可不就是這個理呢。”她避開了其他,就單說家不論其他。

  果然小姑娘破涕為笑,“硯香姐姐你從哪兒聽來的這句話,雖說粗俗了些,但確實是這個道理呢。我也知道母親為難,她對我是真的好,我能看出來。外祖母雖親,哪能親過我父親祖母呢。”

  硯香眼圈紅了紅,趕緊用帕子抹了淚,日后更盡心照顧小姑娘不提了。

  數日后京都陳家老太太接到回信,看完信捶著胸口喘了幾口氣,暈了過去。幾頁紙飄啊飄的飄到炕上,等在一旁的大媳婦趙氏拿過來看了看,方才明白老太太為什么暈了過去。只見信上寫著:

  我自見老太太的信,夜不能寐飯不能香,從信上竟能覺察到老太太的悲苦還有那深深的思念之情。如今姐姐已去兩年之久,不曾想老太太也思念了外孫女兩年之久,積攢到如今才敢說出來。我也略懂老太太意思,老太太是怕因為秦姑娘傷了兩家感情,這倒無礙秦姑娘已是我張家之人跟陳家無半點關系,這我都懂得。老太太也不算白費心力,我們老爺心領神會了。

  至于老太太說要接大姑娘來以解思念之情,我不得不鄭重拒絕。老太太不要生氣,且聽我一一道來。一來,老太太可知大姑娘身來體弱,如今好不容易養好了身體,如此舟車勞頓再加上京都不像揚州,怕萬一水土不服,讓她病體加重就得不償失了。二來,我且嫁過來半年不到,老太太跟我商量也是無用,我需問過老爺才能做決定。但老太太知道,老爺正為母親守孝,怎能分神處理這等事,我不能依此事打擾老爺。三來,我已問過大姑娘,大姑娘亦覺得不妥,雖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孫子孫女數個,自能讓外祖母展顏。再者,她亦要為祖母守孝,不便叨擾外祖母。四來,這揚州到京都一來一往最起碼月余,眼看年關將近,想來渴望團聚的老太太也能深刻體會別人同樣心思。

  我知道,老太太深明大義,不然怎么會如此關心姑爺后院,及旁人不能及也。如此關念,真讓我不禁潸然淚下,為了老太太如此深明大義,亦為您拳拳關切之心。等老爺回來,我也會轉達您的關切,請安心。

  如果您要罵我冷漠不通人情,那我也無話可說,我自問問心無愧。在此我給您老人家拜個早年,祝您闔家歡樂、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趙氏拿起帕子掩著嘴笑,等回到了自己屋里,才放聲哈哈大笑起來,還一邊捶床,笑的眼淚都飚出來了。陪房的等她笑夠了,趙氏將事情說了一遍,陪房的愣住了,這姑老爺的繼室……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么詞來形容,只覺得膽子不小。

  趙氏擦了擦眼淚,“你不知道,老太太當下就被氣暈過去,到現在還沒醒呢。我還是頭回兒見到誰寫信明明都是好話,可你看下來就覺得滿篇都是諷刺之語。這小姑奶奶倒挺有意思的呀,想想老太太這可被她氣暈兩回了。”真讓我覺得出氣,恨不得拍手相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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