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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卿染的抉擇

  荀卿染端起食盒,方氏臉上露出笑容來,又囑咐,“快去吧,小心些,記住我和你說的話。”

  “是,太太。”荀卿染順從地答應著,就從方氏屋里退了出來。走到外屋,迎面正碰上鄭元朔和鄭元朗從外面進來。方才在屋里就聽見的,就是這兩人的說話聲。

  荀卿染忙向一旁讓了讓。

  “兩位表哥。”

  荀卿染一面要讓路,一面要屈膝行禮。一面還要注意抱穩了手里的食盒。

  “三妹妹,好幾天都沒見了。怎么我剛來,三妹妹就要走?三妹妹這手里端著的是什么?”

  鄭元朔看到荀卿染,喜的眉開眼笑,向荀卿染身前湊來。鄭元朗給荀卿染還禮后,看到鄭元朔的模樣,微微皺了眉,也上前來,似乎想拉鄭元朔。

  方氏在屋里就聽得啪嚓一聲,然后是荀卿染的慘呼聲,鄭元朔和鄭元朗也跟著驚呼。

  “唉呦娘啊,這還是燙的那!”

  “染妹,你的手!……別動,來人啊,快去拿冷水和冰塊來!”

  因著方氏和荀卿染說話,這外屋并沒留人伺候。屋外的丫頭聽到聲音,跑進來兩個,聽了鄭元朗的吩咐,又忙跑出去取東西。

  外屋忙亂成一團,屋內方氏坐不住,走了出來。荀卿染手里的食盒打翻在地上,那只碗也碎成兩半,里面的湯灑了一地。鄭元朔袍子前襟濕了一大塊,一只鞋子也濕了。鄭元朗衣袍到沒事,但是袖子口也濕了。最慘的是荀卿染,不僅衣裙打濕了,兩只手更燙的通紅,明顯腫了起來。

  “朔哥兒,燙壞了沒有?”方氏趕忙拉過鄭元朔,心肝肉地叫著,又轉向荀卿染,目光不善,“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好端端地燙傷了朔哥兒?”

  荀卿染眼角含淚,聽了方氏的訓斥,并沒吭聲。鄭元朗忙上前見過方氏。

  “姨母,這事不怪染妹。是方才我們兄弟進來,走的急了些,不小心撞翻了染妹拿的食盒,我和大哥只是弄濕了衣服,卻燙傷了染妹,還請姨母責罰。”

  “姨母,確實不關三妹妹的事。一件袍子值幾個錢,燙傷三妹妹才是大事。姨母,您也該好好管管底下那些伺候的人,這樣燙的東西,竟然讓三妹妹自己端,那些奴才們是干什么吃的?不說別人家,就是我家妹妹,從來不會讓她做這些事的。”

  鄭元朗和鄭元朔都替荀卿染說話,而且荀卿染顯然傷的不輕,方氏一時也不好說什么。外面已經有人取了涼水和冰塊來,荀卿染將手放在冰塊的涼水里,稍微緩解了手上熱辣辣的感覺,不過眼睛里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這可不是被方氏砸茶碗那次,她當時躲開了,并沒受傷,后來故意用手搓紅了額頭。這次的傷可是真的。

  方才在屋內,她就聽見鄭家兩兄弟說話的聲音。情急之下,只想到這個法子。鄭元朔見了她,一定會粘上來,她就可以借機打翻食盒,解了燃眉之急。事情果然不出她的預料,只是鄭元朗也跟上來,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看破。不過看來是沒有妨礙的,鄭元朗方才說話明顯是為她開脫。

  “姨母,我上次送您的玉容膏,治療這燙傷最好,可以不留疤。姨母昨天不是說舍不得用,就拿出來給三妹妹用吧,不然,三妹妹這手上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鄭元朔道。

  方氏笑容有些僵硬,并沒有立即答話。

  若是平時,荀卿染早就主動說不要,可現在她只當沒聽見。

  “那個玉容膏,昨天已經給了你四妹妹了。”

  “四妹妹好好的,用不著那個。不如要了來,先給三妹妹用著。等我寫信回家去,再找些來給四妹妹。”鄭元朔并不是個有眼色的人。

  “那個是進上的東西,你們家能有多少?這么點小事,你就捎信回家,你母親還以為是我出了什么事。”方氏明顯不滿意外甥如此關切。

  這點小事,不是指玉容膏,而是指荀卿染被燙傷的事。

  “是大哥唐突了,染妹受了傷,想來最急的是姨母。四妹妹受姨母教導,自然不用人說,也要拿出那玉容膏來給三妹妹的。”鄭元朗忙道。

  鄭元朗這樣說,方氏倒不好再說什么。在兩個外甥面前,她總要顧著些面子,因此吩咐人去取了玉容膏來。

  因為處理的及時,荀卿染的手雖然紅腫,但是并沒有出水泡,抹了玉容膏之后,疼痛也好了很多。

  方氏就讓鄭元朗和鄭元朔回去換衣服,卻并沒說要荀卿染如何。

  “也好。我和大哥出去,正好順路也送送三妹妹。傷的不輕,也該回去靜靜養養。”

  “是啊,姨母。您等著,我們換了衣服再回來和您說話。”

  方氏只好點頭,鄭元朗更是順手從常嬤嬤那里拿了藥膏。

  荀卿染回到自己的院子,桔梗等人出來接著。看到荀卿染紅腫的雙手,幾個丫頭都忍不住流了淚,一邊又拜謝鄭元朗和鄭元朔。鄭元朗并沒有進院子,只是把玉容膏交給桔梗,囑咐隔幾個時辰用一次。然后就借口有事,把想跟進院子的鄭元朔給拉走了。

  荀卿染再次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幾個丫頭忙進忙出,直覺得通身舒暢,也不覺得手疼了。付出這點小代價,從方氏那里脫身,也不用回去小佛堂,是件好事。

  一會功夫,荀卿染的屋子就熱鬧起來,荀淑芳、荀淑芝,荀淑蘭,小吳姨娘等都來探望。荀卿染只得裝成病懨懨的樣子來應酬。等打發了這些人走,鄭元朗身邊的小童來喜就來了,送來了一籃子新鮮的水果,還有一籃子話。

  “我們爺說,只用那玉容膏就好,不要用別的膏藥。還有,請姑娘要忌口,連秋油都不要吃,最好是深色的東西,都別吃。我們爺在外面見過這樣燙傷的,吃了那些東西,會留疤的。請姑娘吃清淡的飯菜,鯽魚湯,雞蛋這些多吃無妨的。”

  來喜童音清脆,像背書一樣噼里啪啦說了一大篇話,逗得屋里的人都笑起來。

  荀卿染讓桔梗拿了裝小銀錁子的荷包給來喜,“回去見到你們爺,替我道謝。說方才多虧了他,囑咐的話,我也都會記著。”

  來喜見荀卿染這樣說,左右瞧瞧,屋里只有桔梗,便眨了眨大眼睛,“姑娘送的海棠,我們爺一直供在瓶子里,跟供觀世音一樣的,就差燒香磕頭了。”說完,就眼也不眨,看荀卿染的反應。

  荀卿染愣了一下。桔梗忙走過去,伸手彈了來喜腦門一下,“快回去吧。寶珠,送來喜出去。”

  來喜笑嘻嘻地走了,荀卿染依然有些發愣,桔梗過來又在她身后放了個靠枕,輕聲道:“姑娘,您也該為自己將來打算打算了。婢子看著,鄭家二爺,是……”

  荀卿染卻像沒聽到桔梗的話,“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和我一樣,被關到小佛堂去了,她們是什么時候出來的?”

  “大姑娘那婢子不知道,二姑娘,是比您先回來的。”

  “二爺來看姑娘了。”寶珠在外面喊了一聲,荀君暉隨著話音一步邁了進來,荀卿染忙按下一肚子的疑慮。

  荀卿染的手并沒有抱起來,荀君暉一眼瞧見姐姐兩手紅腫,眼睛就跟著紅了。荀卿染趕忙勸慰道:“姐姐不要緊的。這手,就是看著嚴重,已經用了藥,很快就好了,姐姐現在一點都不疼。”

  荀君暉哽咽了兩聲,沒有說話,只背轉過臉去,再轉回身來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到底是怎么回事?雖然聽了下人打探的消息,總不確實。”

  荀卿染就將事情經過說了,“桔梗可給你捎話了?我就怕你看我被關進去,腦子就亂了,很怕太太會拿我來要挾你,要你自動放棄入族譜的機會。”

  “桔梗很聰明,早將姐姐的話傳給我了。她到沒拿姐姐來威脅我,就是拿我來威脅姐姐。姐姐何苦自殘,不理她的就是了。或者把湯送過去,想法子告訴辛姨娘不要喝也好。”

  “我何嘗沒有這么想過。只是,方氏歷來狡詐,那樣做,我總怕留下隱患。我怕她要借我的手害辛姨娘是假,要拿我這個錯處,讓老爺連同厭棄你才是真的。那樣,只要我端著湯,出了方氏的門,就說不清了。”

  荀君暉皺眉想了想,“姐姐想的也對,又或者她更想一石二鳥,同時除掉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姐弟倆都有些沉默,再次對方氏的狠辣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這樣算計她看著長大的孩子,方氏實在太狠毒了。

  作為將一夫一妻視作信條的女人,荀卿染認為,方氏嫉妒荀大老爺的其他女人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方氏的做法她并不認同。比如說,如果方氏擺明她是悍婦,就是不讓別的女人進門,不讓別人上她老公的床。那么荀卿染會很佩服很贊賞方氏。

  可方氏卻沒有這么做,她心里想要那面賢德的牌坊,一面還將她的妒意化作惡毒的行為,整死一個個小妾,同時還主動往男人床上塞人。這種行徑,就是那想當××還要立牌坊。荀卿染只能表示鄙視。至于搞不定老公的其他女人,然后虐待小孩子來出氣的行為,更讓荀卿染憤慨。

  “姐姐,有件事你要答應我。不管任何時候,你都不要為我,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或者去做違心的事。”沉默過后,荀君暉道。

  荀卿染抬起手,想去摸摸弟弟的頭,想到自己一手的藥膏,便又放下。她這個弟弟,一直那么懂事體貼,體貼到讓她心疼的程度。

  “姐姐,先生拿了我的文章給學政大人看。明天我入族譜,學政大人也會來觀禮。”

  荀卿染一喜,有學政大人前來,明天的事就更添一層勝算。

  “姐姐,你的手不會白傷。”荀君暉站起身低聲道。

  “咱們都要多加小心,我怕方氏還有后手。”荀卿染沒注意弟弟的低語,忙著囑咐道。

  方氏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君暉入族譜,分薄了她親生兒子的家業。荀卿染很擔心,不知道方氏還會怎樣向她們姐弟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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