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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 姐妹

  朱琴扶著婦人,不停的道著歉:“對不住,對不住,您趕緊兒看看,有沒有感覺哪里不妥?”

  這婦人五官清麗,仔細看起來,和朱琴的長相隱約有二分相似,可惜左顴骨上的一道長約三寸的猙獰傷疤破壞了原本姣好的面容。

  她看著朱琴,眼里閃過一絲激動,又很快恢復正常,搖頭道:“應該沒甚事兒。”

  邊說邊站直身子,突然低低輕呼一聲,“啊呀”,聲音里帶著幾分痛楚。

  “怎么啦?哪里不妥?”朱琴有些緊張。

  婦人低下頭,一手提起裙邊,試著想動動自己的腳腕,不料剛一抬腳,便眉心緊蹙,“絲”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抬頭苦笑道:“可能是崴了腳了。”

  這時巷子里已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認出婦人的身份。

  “這不是曹掌柜家的嗎,怎么啦?”

  婦人略抬高聲音應道:“沒甚事兒,就是腳崴了下。”

  “啊呀,嚴重不?用不用去叫你家掌柜來。”

  “不用不用,現在店里正忙著,也騰不出手來,我請這位姑娘扶我家去就成。”

  一進入絕味居后院,江草立即把朱琴帶進房間,關上門,又打開窗戶,選了一個可以看到院子動靜,又不易被人看到方位。

  剛一坐下,朱琴就蹲下身子,“姐,我看看崴的嚴重不嚴重?”說著,就要去摸江草的腳。

  所謂關心則亂,她姐剛還自己走的利索的很呢。

  “放心,沒事,趕緊兒起來。”江草拉起朱琴,聲音發緊:“怎么突然來了,出啥事了?”為了不引起注意,她和妹妹最多一個月在暗地里見上一次面,像這般直接來店里卻是自苗兒到榆縣后的第一次。

  朱琴(江苗)沒起,半蹲著,抱著她姐的腰,將頭埋在姐姐的腿上。

  沒有人知道她來榆縣的最大原因就是為了絕味居的老板娘,她的親姐姐江草,在被叔嬸賣掉那年,她姐九歲,她五歲。之后姐妹倆人又被人牙子轉了幾手,落入不同的人手中,自此分離,直到十年后,一次因緣巧合中她認出已經毀了容又成了親的姐姐,才得知彼此分離后境況,原來她們姐妹雖然進了不同的門,命運卻是殊途同歸,不在同一棋盤,一樣都是棋子。

  只是一個成了秦樓楚館里的花魁朱琴,一個成了暗堂十二影之一的菊影。

  在某個任務中,因抗命自毀容顏,本應被處死的江草,被暗堂的一個高層曹衡盛所救,曹衡盛以自身的地位以及所有的功勞換取她姐一命,以及雖不能脫離組織,但也不用再接任務的待遇。

  三年前,曹衡盛奉命潛伏榆縣,江草隨同。

  江草輕輕拍著朱琴的背,“苗兒,出什么事了,和姐說說,若姐解決不了,還有你姐夫呢。”

  “我接到新任務了,等完成之后,就得離開這里了。”埋著頭的朱琴,聲音不同往昔那般嬌脆。

  江草神情巨變,“什么新任務,你身上不是已經有長線任務嗎?”

  苗兒的任務她是知道的,柳善源一向風評不錯,跟了他,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以后再生個孩子,在大部份的時間里和正常女人那樣生活。

  不像她,連孩子都不敢要,自己已經是衡盛的軟肋了,不能再有。

  至于其它,且看著吧,在她外甥長大前,慢慢謀劃,總是可以想出辦法來的。

  可是現在苗兒的任務居然被換了?

  朱琴抬起頭,起身坐到江苗身邊,嘆了一口氣道:“前兩天剛接到的,只知和山上那些人如今缺鹽有關,讓我配合,其它的我也不知道,沒頭沒尾的,應該是會有下一步的指令吧。昨兒下午柳善源回來了,我想那下一步的指令也快到了。我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事,想著先來見見姐姐,省得萬一太過倉促,連同你和姐夫道聲別都來不及。”

  “有沒有可能是假的?”

  “我確認過暗紋了。”

  江草站起來,轉著圈,心里又是著急又是憤怒。她在暗堂里這么多年,見過太多了,這種臨時被更換任務的間子,無論成不成功,事后幾乎都成廢子,大都沒好下場。

  苗兒被精心培養了這么多年,現如今又已經成功到了目標身邊,任務進展順利,按說,她展現出來的價值不可能會成為廢子。

  是誰在背后搗鬼?

  是想毀掉苗兒,還是項莊舞劍,沖著他們夫妻來?

  江草細思著,知道自己和苗兒是親姐妹的……除了衡盛外就是何姐……沒有其他人了。

  難道是何姐泄露出去的?或是何姐自己……

  沒理由呀,完全不同的線,誰也沒擋誰的道,她沒理由下手,無論對自己還是對苗兒。

  思來想去,沒理出頭緒,江草不由戾氣橫生,我就這么一個親人,世上除相公外,唯一的牽掛和念想,還有,希望。

  想毀了苗兒?那就大家一起都毀了吧!

  整整齊齊的才好。

  “苗兒,若再接到指令,就盡量拖,而山上是拖不了多久的,人一旦著急了,就容易露出馬腳。”

  “從今天開始,你姐夫會在暗處保護你,你不用擔心。”

  “苗兒,你還小呢,好好過你的日子,姐會想盡辦法讓你生活在陽光下。”江草抱著妹妹,如同在那年被賣之前,自己緊緊的抱著妹妹那般抱著。

  只是,那年她無力反抗,終被人生生分離。

  如此,她要與天掙掙,掙出一條活路來。

  不成功,那就多找幾個墊背的!

  黃泉路上不寂寞。

  半個時辰之后,朱琴提著幾個油紙包走出巷子,貴伯已經駕著馬車在巷子口候著了。登上馬車之前朱琴抬頭看了看天,這陽光可真刺眼,刺得人忍不住想流淚。

  進了車廂,拿出帕子,打開,低下頭,眼淚迫不及待的從酸澀已久的眼眶里一滴一滴滾落在帕子上,漸漸暈染開來,無聲無息。

  良久,將濕透的帕子折好塞進袖口,抬起頭,除了眼睛微紅外,妝容一絲未損。

  姐,我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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